在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墨大少爷最终以伤亡过半的代价,结束了本次洗碗工作。
见墨阳飞终于结束工作,夏汀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景象,安慰着自己:还好还好,这一次只需要扫地就可以了,比起早上,已经好很多了。
墨阳飞则无语地站在这间一天内让自己大失颜面两次的厨房,做任何事情都悟性极佳的他,此刻也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
等那个家伙的烫伤好了之后,自己还是离这这个地方远一些为好。
“等一下,都已经开学了,补习功课的事情,也应该安排一下了吧?”夏汀喊住正欲回房的墨阳飞。
听到夏汀的话,墨阳飞止住脚步,背对夏汀着,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对了,自己怎么就给忘记了呢?当初同夏汀的约定中除了在校互不相识之外,还有补习功课这一项。既然自己今天在前一条上吃了闷亏,那么就在这一条上找补回来好了。
转过身,问道:“你觉得呢?”
对于向来独断专行的墨阳飞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夏汀狐疑地看着墨阳飞棱角分明的脸,隐隐地感到事有蹊跷。歪着头想了想,斟词酌句地说:“要是我说的话,因为你每天放学后都要参加球队训练,恐怕没有太多什么时间。那么,我们就把补习的时间安排在周末,行么?至于补习的内容……”
“嗯,就安排在每周六日的下午和晚上好了。至于学什么,到时候再说。”适时地打断了夏汀的话头,墨阳飞一锤定音。
“也不用补习那么长时间吧!”敏锐地找到墨阳飞话中的重点,夏汀试图争取自己讨价还价的权利。
“我觉得时间刚刚好,就这么定了。我回房了。”潇洒地留给夏汀一个背影,墨阳飞回到自己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夏汀看着墨阳飞紧闭的房门,语塞地想着:又是一个人自说自话,还真是典型的墨式风格!看来自己若是想在墨阳飞那里征得话语权,恐怕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叹了口气,走回厨房,默默地收拾着一地的残骸。
将厨房恢复原样后,夏汀回到房间。
坐在写字桌旁,夏汀细细地品味着自己第一天的高中生活。那玫瑰色的校园,古老的教学楼,明媚的情人路,还有热闹的篮球场……
篮球场!墨阳飞被花团簇拥的情景,突然蹦到夏汀的脑海中,夏汀不禁莞尔。还真是没有想到呢,以墨阳飞这样冷漠又霸道的性格,在学校竟然有这样这么崇拜者。这样一个在多数人心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居然会和自己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真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想到中午那群狂热的女生军团,夏汀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福气也好祸患也罢,总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墨阳飞的关系!
说起来,这个家伙在某些地方上的霸道也是很可爱的么,联想到刚才用餐时的场景,夏汀的嘴角不由得泛起更大的弧度。
这个家伙,总是忘不了那顿炒饭呢。
夏汀将头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上悬垂的莲花吊灯。
望着颤颤巍巍的吊灯,眼前的情境逐渐变得迷离。那透明的花瓣型灯片隐约地染上一层碧翠,作为莲心的灯泡,如同披了层轻纱般,透出淡淡的粉来。
时光的卷轴,缓慢地翻开,回到一年前的那一天。
盛夏的夜晚,15岁的夏汀独自一人走在静悄悄的小路上,步履匆匆。一边疾步朝家赶着,夏汀在心中一边月复诽:始终秉持做生意一定要将员工的使用价值利用到最大化这一指导思想的便利店老板,实在是不愧自己的资本家之名。说起这位老板,每天除了绞尽脑汁想尽种种借口来拖欠工资外,满脑袋思考的便是怎么榨干夏汀的最后一丝力气。要不是因为年龄太小,实在没有其他地方敢用自己,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老板,自己早就另择良木去了。这不,今天临下工的时候,老板又以清点库存为名义,硬是让本该八点钟下班的夏汀做到十点多,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夏汀离开。
夏汀在心中默念:真的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啊,等到自己满16岁的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打工赚钱了。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带着妈妈远走高飞,再不过这种白天筋疲力竭,晚上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明曜的星月和轻微的风,默默地看守着如水的夜色。不同于白日里的人声鼎沸,夜色下的城乡结合之处,此刻则变成了草虫们的世界。各式的虫鸣,在夜色的掩护下,高低起伏。
顾不上欣赏虫儿们的疾徐作歇的奏鸣,担心在家的母亲恐怕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夏汀加快了脚上的步子,疾步朝家赶去。
遥遥地,已经可以看到离家不远的那条小河,在月光的映射下,银河一般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小心翼翼地踏上由木板搭成的简易板桥,拼凑的木板因这突降的重量而发出吱吱的响声。无意中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夏汀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不知是刻意为之抑或是机缘弄巧,在这窄小逼仄的沟渠一角,竟生出了两只清莲!
夏汀愣愣地站在板桥上,看着不远处的清莲,一时间竟忘记了赶路。
诚然,若是期盼这无人照料的莲花能演绎出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霸气,那自然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在这夏日的夜晚,低悬在天际的月此刻欲遮还羞地藏在几朵薄云之后,这淡青的月色,似轻纱般,薄薄地漂荡在这条小小的沟渠之上。墨绿的莲叶簇拥着两只粉白色花朵,静静地立在波光粼粼的流水中,在这流动的轻纱下,微微浮动,却也是有几分别样的诗意。
望着那两只彼此相依的花朵,夏汀那疲累的身心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说起来,古人总是将自淤泥不染的莲花比作高洁傲岸的代表。只是不知道,作为人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同清莲一般,长于污浊,仍可自洁?
“把钱交出来!”
被一声略带颤抖低喝打断了思绪的夏汀下意识地转过身,借着月色,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挡到了自己身前。
见来人大大方方地站在亮处,空空的两手未拿任何利器,夏汀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打劫么?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把钱交出来!”对方再一次威胁。只是,颤抖得更为厉害的语气却在不经意中暴露了这位“劫匪”此刻内心的紧张。
听到对方再次重申自己的目的,夏汀终于确定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默默地叹了口气,用平稳的语调说道:“真是不巧,我打工的地方,老板已经拖欠了半个月的工资。坦白讲,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夏汀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裤兜,以示证明。
“那……你走吧。”
见对方如此好说话,倒是让本打算打持久战的夏汀有些始料未及,不确定地问道:“我……真的可以走了?”
“嗯。”说完,让开了道路。
小心翼翼地与“劫匪”擦身而过,夏汀准备加快速度离开这个不甚专业的“劫匪”。
“咕嘟!”
突如其来的声音自桥上传来,打破了草虫的协奏,在这夜色中分外清晰。
夏汀不禁止住脚步,在原定愣了三秒钟,叹了口气,心中祈祷着,但愿自己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祈祷过后,转过身,原路返回。
走回到板桥上,对着还站在桥上发呆的“劫匪”说道:“你应该饿了吧,想填饱肚子的话,就跟我走。”说完,不等对方回话,转身离开。
身后的那人正在诧异这个冷静得不正常的女孩为何去而复返。听到夏汀的邀请,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略顿了顿,见夏汀那瘦弱的身影已渐行渐远,神使鬼差地,追了上去。
夏汀的一家是住在一栋距离铁路不远的二层日式小楼内。不要误会,虽然同是由日军侵华时所建,但是,不同于市内的那些作为景观商铺的清幽小院,这些坐落在铁路旁的灰色小房则是这所城市里道道地地的贫民窑窟。
一栋不大的小楼内,往往都住着七八户的人家,大家共享同一个厨房,同一个卫生间。每一日的晚餐时节,则是小楼里最热闹的时刻。街坊邻里的男主人们便趁着这夕阳西下的时刻,热烈地讨论着职场心得抑或国家大事;而各家的主妇则齐聚厨台,聊着家长里短菜价油盐。比之于城市中独门独户的冷清,这种拮据的热闹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这些小楼内的住户,则大多是因无法适应这座城市的迅猛发展,败在一日千里的楼价之上而不得不蜗居于城市边缘的本地住户。想来倒是有些讽刺,伴随着这座城市旅游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外乡豪富在城市的中心安家置业,却令这城市里本来的主人无处安身。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时代的大潮抛在脑后,一些适应能力强的本地人还是多少沾到了城市发展的荣光,事业发达,便举家搬迁到市内的高楼广厦之中。而这祖上留下的产业,则以廉价的租金出租给了那些怀揣着城市梦想的务工人员。又因为此地位处城乡结合三不管的地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使得原本淳朴的民风逐渐消散,变得鱼龙混杂起来。
走到自家楼下,夏汀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这种旧式的小楼向来隔音不好,偶尔的一个咳嗽或是说话大声一些,隔壁的人家便听得一清二楚。
夏汀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松了口气。眼见对方静悄悄地跟在自己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心中恍然:怪不得刚才在桥上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那么高大的身材,走路静得像猫一样。
蹑手蹑脚地沿着窄窄的走廊前行,夏汀心中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碰到邻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