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医生,你好。”苏小沫推开门,礼貌的向坐在办公桌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说道。余小惠抬起头,看着眼前清秀的女生露出了微笑。
“你好,来这边坐。”余小惠站起来,走到沙发前冲苏小沫招手。苏小沫点点头,在余小惠的对面坐下。
“这几天降温,外面有些冷吧?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余小惠给人的感觉很亲切,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生疏感,也许是作为心理医生,知道迅速的和病人熟悉起来,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没关系。”苏小沫连忙摆摆手,怕麻烦别人。
“不用跟我客气,我正好也要喝水,顺便而已。”余小惠笑着站起来走到茶水间,倒了两杯咖啡,“这是我刚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豆,刚煮出来,尝下味道。”
“谢谢,余医生。”苏小沫接过余小惠递过来的咖啡。
“小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余小惠捧着咖啡笑问道。
“当然可以,余医生。”苏小沫点点头,觉得这个叫余小惠的女人是她看过笑起来最好看的女子,对的,一定是要用女子来形容她,因为她透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书卷气质。苏小沫都能想象她撑着油纸伞在烟雨蒙蒙的小巷里穿梭的样子。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余小惠看着苏小沫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心里明白这是个心思很重的女孩子,会把所有的问题都放在心里,这样的人往往容易受伤。
“我……我好像生病了……”苏小沫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说出了这难以启齿的话,有谁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心里有问题?
“为什么?”余小惠认真的看着苏小沫,声音很温柔,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苏小沫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盖住她眼神里的无措和悲伤。
“恩,没关系,每个人都会遇到难过的事情。我们慢慢的来找出让你最伤心的事情,然后面对它就可以了。”余小惠喝了一口咖啡,眼神一亮,“你快喝,真的不错呢,下次有机会再买些回来。”
也许是受了余小惠的影响,苏小沫的心里也放松了许多,来的路上说实在的她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要去见心理医生,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去看心理病。
也许是为了真正的让苏小沫放心,慢慢的和她培养信任感,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基本上都在闲聊中度过。
“小沫,那我们现在来找找到底是什么最困扰着你吧。”余小惠起身来到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被盆栽和帘子区隔成了一个单独的小空间,里面打着暖暖的黄色灯光。
苏小沫在余小惠的指示下躺到床上。
“好,你放轻松,听着我的指示,闭上眼,慢慢的深呼吸。”苏小沫静静的听着余小惠温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缭绕,渐渐的头有些昏沉沉了。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洞中,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她慌乱的横冲直撞,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循着这个光源,苏小沫用尽全力跑去。
光源的尽头是一片紫苜蓿花田,天很蓝,云很白,连接着地上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中间那抹熟悉的修长身影静静的伫立着,粉色的唇瓣牵扯出好看的弧度,耀眼夺目到苏小沫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苏小沫慢慢的向中间走去,可是无论怎么走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好远好远。夏晨曦只是站在花海中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变得狰狞,露出嫌恶的表情。最后他只是背过身,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苏小沫的脚瞬间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污迹,惊愕的低头,发现自己白色的裙子破烂不堪,身上都是黑色的污痕。
尖叫着从梦镜中醒过来,苏小沫紧紧揪着胸口,喘着气,满眼惊恐。
“小沫,还好吗?不要害怕,那只是梦,是你埋藏在心中最根源的恐惧而已,并不是事实。”余小惠轻拍着苏小沫的后背,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苏小沫接过开水,迅速的喝了下去,心情总是平复下来。
“那现在,小沫跟我聊聊你梦到了什么?是那天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吗?”。余小惠知道这个时候让苏小沫回忆这些的确是不好,但为了最准确的了解苏小沫的状况,这样是最好的。
“不是,是一个我做过无数回的梦。”苏小沫摇摇头,握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
“是吗?那你跟我形容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紫色的苜蓿,一望无际的苜蓿。”苏小沫眼里的忧伤再也隐藏不住,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氤氲出一片雾气。
“然后呢?还有什么?”余小惠慢慢的诱导着苏小沫,让她尽量把所有梦到的东西都说出来。
“花田里站了一个人。”
“谁?”
“是……晨曦。”余小惠没有忽略苏小沫在提到夏晨曦时眼神的变化,那里面除了忧伤,还有开心,是的,苏小沫在想到夏晨曦的时候是开心的,那一闪而过的光亮是余小惠见到苏小沫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她眼神里真正出现了高兴的神情。苏小沫一进门,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是那些微笑都没有直到眼睛,余小惠可以感觉到她从心底发散出来的忧伤,即使她掩饰的很好。
“晨曦?你看到他很开心?”
“恩……”苏小沫抚模着脖子上的紫苜蓿项链,这段时间来,这条项链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因为这样会让苏小沫觉得夏晨曦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项链很漂亮,是晨曦送的吗?”。余小惠不愧是心理医生,观察力十分的了得,只是苏小沫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可以猜出个大概。
“是。”
“梦里面晨曦说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微笑。”苏小沫摇摇头,纤手开始紧紧的揪着胸口的衣服,晨曦在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口却很痛,明明那笑容就像他以前无数次对她微笑的一样,温暖而迷人。可是心里却像针扎一样难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身走了,我想抓住他却抓不住。”苏小沫感觉脑袋嗡嗡的作响,用手用力的拉扯着头发,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但我不怪他,他那么好,那么好,是我太脏了,我好脏,我的衣服好脏,我的头发好脏,我的身体好脏,我浑身上下都好脏……”苏小沫一边絮絮叨叨的低喃一边开始用力的揉搓着手臂,白皙的皮肤上迅速出现了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小沫,小沫,你冷静一点。”余小惠抓住苏小沫的手臂,让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你听我说,你很好,你很干净,尤其是你的内心,很干净。”
余小惠伸手抱住苏小沫有些颤抖的身体,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流泪。
“余医生,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过了好一会儿,苏小沫好像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慢慢的坐起身,抱歉的看着余小惠被泪水打湿的衣服。
“怎么会呢?我应该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余小惠帮苏小沫将脸上的发丝勾至耳后,她很高兴苏小沫对于她的碰触并没有很大的反感,这说明苏小沫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接下来好好的调节好心态,很快就可以走出那些阴霾。
“随时欢迎你过来我这边坐坐,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一下。今天回去以后放轻松,记住就算下次再梦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伤心就大声的哭出来。”苏小沫感激的点点头,她并不讨厌余小惠的接近,自己做的这个梦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今天说了那么多,除了因为余小惠做为医生的专业性,更重要的是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小沫,你在忙什么?”蒋皓推开苏小沫的房门,放了一杯牛女乃在她的面前。苏小沫每个星期都会去余小惠那里呆几个小时,也许是心理辅导真的十分凑效,现在的苏小沫已经不在那么抗拒别人的接近,最起码对自己熟悉的人不会露出惊恐害怕的神情,话也多了起来。这样的变化,让蒋皓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朋友果然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这么短短的两个多月就有如此大的变化。
“想找些兼职来做。”苏小沫浏览着网上的招聘信息,她想找看看有没有家教之类的兼职工作,父亲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自己又欠了蒋皓五百万,现在还要在他这里又吃又喝,再加上去看心理医生也是要花钱的,她怎么好意思继续这样白吃白喝。更何况下学期的学费还是要攒的。
“兼职?为什么?你现在都高三了,太累不好。”蒋皓跟余小惠沟通了几次,知道要除去苏小沫心里的阴影要慢慢的来,他也慢慢的调节着自己的脾气,不再像以前那样态度强势,只希望苏小沫真正的放开心扉。
“皓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安排好的。我总不能一直都这样白吃白喝吧?”父亲一天没有找到,她很可能在念大学之前会一直打扰蒋皓,因为她还没有办法一个人回去家里住,一想到要独自一个人躺在那充满痛苦回忆的房间心里就很堵。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后,蒋皓陪她回过一次家里拿衣服,她只是站在家门口,怎么也没有办法走进去。手心冒着冷汗,只能坐在楼梯上缩着身子等蒋皓出来。
“但是,你……”蒋皓话说到一半却欲言又止,他是担心她的病,要接触那些不熟悉的陌生人,怕她心理上会承受不住。
“放心吧,而且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还有半年我就要上大学了,接下来我也会找工作。迟早我是要独立的。而且我问过余医生了,她说多与人接触有助于我的病。”苏小沫明白蒋皓在担心什么,她现在就像是被温室里保护着的花朵,在学校有陈瑾烨,回了家有蒋皓,两个人都处处让着她,顺着她,照顾她,但她心里清楚,她要尽早的学会跟别人接触,否则她就真的成了一个无用的人。
“好吧,明天我陪你去买个手机,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瑾烨。”自从上次苏小沫的手机摔烂以后,她就一直都没有买新的,蒋皓很早就准备给她重新买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小沫却很排斥。
“恩。”苏小沫点点头,这也许是她必须跨出的一步。那部摔烂的手机是夏晨曦送的,她内心里一直抗拒着,总觉得那是夏晨曦留给她的回忆,那里面有着很多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可是一下子全部都碎了,她真正的和他失去了所有的联系。也许她真的要学着面对这一切,从内心真正的接受她和夏晨曦已经分手这个事实。
“明天我跟余医生约好了,后天吧,后天正好礼拜天。”晨曦,这一次我真的要学着离开你了。苏小沫掩去眼里的忧伤,盯着电脑继续仔细的找着工作。
第二天她在余小惠的诊所呆了一个下午,现在苏小沫已经可以自己坐公车了,不会再像前段时间只要一坐公车,和人接触就产生恶心的反应,所以她没有再让蒋皓来接送她,她怕欠下蒋皓太多的人情债。
“小姐,等一下,请问这个地址怎么走?”苏小沫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唤住她的人。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上班族。苏小沫点点头,拿起他手中的名片看着那上面所写的地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头渐渐的好晕,苏小沫拍拍自己的脑袋,甩甩头,却越发的模糊。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想要回答,一抬头却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