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姻缘今古情 第三十九章 休对故人思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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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队伍旗帜鲜明,蜿蜒曲折,迎着清风,脚踏大地,悠闲地行走着。一些叛兵抢掠民女,烧毁百姓房屋。劫财劫物。强拉民夫当兵,随意伤害人命,令百姓闻风丧胆,见之即逃。沈妃坐在车中,神态安详,并无一丝俘虏的惊恐与惧怕之色。给人以屹立如山,百折不屈的气概。

沈妃已预测到叛军这般胡为,定当天怒人怨,难成大器。她也看出田承嗣是个有勇有谋的奇才,尽管他竭力去维护百姓,约束士兵,怎奈严庄、崔乾佑二人不但不管,还逞着士兵祸害百姓。他也只有干着急,毫无办法。

东都洛阳,有历代帝王避暑的行宫,皇家园林。这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四通八达,商业繁荣。其中最具盛名的是冶炼技术,女皇武则天曾用铜铁二百万斤,在洛阳铸造一尊铜像,高一百零五尺,宽十二尺。里面宽度为八尺。下面铸一铁架为脚。周围一百七十尺,高两丈。出现这样大型的铸件,说明当时唐朝的冶炼技术很发达。

洛阳水陆交通颇为畅通,较全国尤为方便。城内大街小巷,错综复杂。田原阡陌,经络分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如此繁华的洛阳城,此番倒成了叛逆据以称帝的大本营。沈妃在马车内,一路所见所闻,令她感慨万千,山河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安禄山此刻已龙袍加身,正在享受着梦寐以求的帝王生活,几乎不再过问战事。自以为偏安一隅,可以与大唐分庭抗礼,不用再劳师动众,辛苦转战了。有些部将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安于现状,只有一鼓作气消灭大唐军队,统一全国,方可保大燕千秋万代。可是,这个毫无主见的胡儿,以为兵强马壮,已取了东西两京及北方大片国土,大唐已无力抗拒。

长廊下绿叶舒卷着,煞是喜人。疏斜的紫兰花枝横溢旁出,落在大理石地上,烙一地层层叠叠、弯曲延伸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含苞待放,清新炫丽。室内燕语莺歌,载歌载舞,安禄山正与一群嫔妃宫女嬉戏取乐。

占领洛阳后,除了唱歌、崔乾佑等叛将从长安皇宫送来的唐皇嫔妃,又在洛阳城中广招秀女,终日玩乐,举兵前的远大斗志早已消磨殆尽了。

忽报严庄等几位将军已班师回城,擒获了大唐皇孙媳广平王李豫的王妃,他们在长安一次性杀了唐室皇亲万余人。

安禄山大为兴奋,忙更换龙袍临朝。

这座大殿华光四射,殿堂巍峨雄壮,宽阔敞亮,与长安的金銮殿相比,也毫不逊色,朱漆殿门,玉阶之上排列着帝王的全副銮驾,安禄山身着玄黄滚龙袍,十二毓疏上的珠子一晃一晃的,还真有几分帝王的派头。

众叛将以君臣之礼拜见安禄山,这个草莽胡儿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问:“田将军,你最先攻破长安,占领了广平王府,李豫那臭小子和他的老婆有没有带回来?”

田承嗣忙道:“回皇上,李豫不在京,只有他的王妃已押回洛阳。”

安禄山哈哈大笑:“各位将军功高盖世,朕将厚赏。尤其是帮朕抓到仇人老婆的田将军,俸禄加倍。”

田承嗣忙谢恩,又说:“皇上,为臣这一路看来,燕军军纪松散,随意抢劫民财,草菅人命。请皇上为了大燕长治久安,下令整军。军纪不严,大失人心,不利于我大燕。”

安禄山显得有点不耐烦:“田将军,如今大燕国力强盛,将士们征战辛苦,如果不让他们放松一下,岂肯甘心为朕出力?”

田承嗣暗叹一声,不再言语。举事前的安禄山,目光长远。为什么有一点成绩就变得如此不堪?长此下去,把人心推向李唐,如何成得了大事?他以为这就高枕无忧、天下无敌了。大唐建国一百多年实力庞大,在民众心中的分量根深蒂固,岂是这么容易就挫败?情知这帮人正沉浸在自我之中,多说无益。田承嗣从此变得心灰意冷,与他们貌合神离了。

安庆绪更是个鲁莽之辈,大声喊:“父皇,把这个女人交给儿臣,我要报仇!”

“等朕见识一下这位神交已久的女人再说。”

沈妃的步子是轻盈、从容、稳健的。一双明亮的眼眸含着几分怨怒,直直地望着安禄山。安禄山竟被她犀利的目光盯得有些生畏。严庄忙喝道:“亡国罪妇沈珍珠,你快拜见我大燕皇上!”

沈妃目光如电,朗声道:“天下只有我大唐一位皇上,此人是乱臣贼子,见了王妃,应当向本宫行礼。大唐并未亡,哪来亡国罪妇之说?”

“你大胆!”严庄怒喝。

“在场各位岂不更具天胆?背弃皇恩,欺君反叛。必将得千载骂名。大唐王师很快就会收复两京,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沈妃厉声说道。

沈妃侃侃而谈,英姿飒爽,凤眉横立。更显得风采照人,光芒耀目。看的安禄山眼光发直。心里不住的称叹:如此丽人,李豫可真有福气。今天终于落到我手里,拥有此奇女子,比拥有全天下还幸福快乐。

安禄山好一阵才说出口:“朕欲纳沈珍珠为妃,众位意下如何?”

安庆绪反对:“父皇,儿臣与李豫仇深似海,请将这个女人赐予儿臣,我要把她送到青楼,任千人骑,万人辱,让她生不如死。请父皇成全。”

安禄山安慰道:“绪儿,田承嗣他们已为你杀了李唐一万多人,你可略微消气了。这个女人朕喜欢,你就不要争了。”

安庆绪愤然不语。

田承嗣忙跪下拱手:“皇上,臣在广平王府已经与沈珍珠有了夫妻之事,请皇上将她赐予臣为妻。”

此语一出,沈妃大吃一惊,秀靥微红。

安禄山又惊又怒:“你为何私自做此等事?”他很是不满,可是为了笼络他,不能翻脸,只有忍痛割爱了。很快安禄山就换上一副笑脸:“既然田将军喜欢,朕就成全你,这位沈王妃临危不惧,颇有侠女风姿,朕的确欣赏,就做朕的义女吧!赐予爱卿为妻。朕的安娜封为洛阳公主,就封沈珍珠为安阳公主。”

田承嗣忙恭敬的谢恩,又拽拽沈妃,“安阳公主快谢恩啊!”

沈妃怒目以视,不但不理会,反说:“叛贼有何资格对本宫议封号?”

安禄山并不生气:“朕最欣赏她的骨气。朕一定用比亲生父亲还重的爱来感化她,田将军,你可以带她回府了。”

洛阳城水月街东头的一个豪绅府邸被修葺成了田承嗣的居所。这座豪宅是叛军占领后赶跑主人,霸占而来。其实叛军将领的家大都是从豪绅巨富手中抢占来的。气势恢宏,高大气派。

一株盛开的玫瑰花旁,沈妃黯然望着这可艳丽夺目的花,神色凄婉。

田承嗣歉然道:“王妃娘娘,今日末将冒犯了,但是我不这么说,皇上一定不会让你住到我家来。”

沈妃何尝不知他是为了救自己?只是这个消息一旦传到大唐,王爷会很伤心,会误以为我对他不贞,委身事贼:“田将军,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称呼乱臣贼子为皇上。”

“王妃娘娘,人在屋檐下,你就低一下头吧!”田承嗣轻声说“末将非常敬重你,又很担心你。自从在王府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决定这一生都要为你奉献。你快乐我就快乐,我要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到你!”

沈妃浑身一震,这个男人真是个痴情种。不能让他陷进去,他重情义,是个好人,“田将军,请你不要用错感情,我与我家王爷婚前就情深意重。七年来,互敬互爱,终此一生,我也不会为任何人所动的。”

“我知道,我希望你快乐幸福。绝不违背你的心意,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只有一点,”田承嗣道:“为了你的安全,为了有机会重回你心爱之人身边,你要学会忍耐,不要冲撞安禄山。”

沈妃说:“我可以不再骂他,但要我以君臣之礼对他,我做不到。宁死也不会做!”

田承嗣叹了口气:“这是暂时的,有机会我出征带你离开洛阳。”

沈妃看得出田承嗣的确很是把她放在心上。有些感动,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已觉察出田承嗣是叛军之中少有的君子,疾恶如仇,胸怀宽广,忠勇善战。我要把他策反到大唐。

沈妃一边忧虑王爷误会,一边又不停地安慰自己,很多事情只有用时间来证明、来澄清。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要争辩、生气都没什么用处,应该安静地等待时间把所有证据都拿出来,事实胜于雄辩。

沈妃心意坚定,无论田承嗣对她如何体贴,她也不可能改变对豫郎的爱,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心如磐石,永不言悔。

沈珍珠在田承嗣府里与他朝夕相对。有时下下棋、散散步、谈谈诗词。有时偶尔也谈些国事。

三个多月的共处,田承嗣对沈妃的爱慕与日俱增,他尽力把自己的心意隐藏在心,不能给心爱之人施加压力。

这天下午,两人正在鲜花怒放的花园下棋,远处花香扑鼻,凉亭周围广植紫罗兰,深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湖中波纹彀彀平滑如镜。一声急报把二人从宁静中搅扰:“太子驾到!”

两个人都明白安庆绪必为沈妃而来。田承嗣道:“娘娘,无论听到什么不入耳的话,也不要冲动,不能出去,我能应付他。”

田承嗣迎到院子里,屈膝行礼。

“田将军,把沈珍珠给我交出来!”安庆绪厉声说。

“殿下,沈氏是皇上赐予臣的妻子,她已是殿下名分上的妹妹,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吧!”田承嗣恭敬的说。

“她是我仇人的老婆,李豫害得我今生无后,将来继承大燕帝位,也没有儿子来承续,我恨她,恨李家每个人。”

“她与李家已没有任何关系,害你的是李豫而不是她,臣愿将来替殿下去找李豫报仇,但我不能让你伤害珍珠。”

“你存心与我作对?”安庆绪冷冷的问。

“末将不敢!”田承嗣拱手道:“末将只是要为保护爱妻不惜一死。”

“田承嗣!我们走着瞧!”安庆绪抛下这句话,愤然而去。

望着安庆绪离去时那愤恨扭曲的脸,田承嗣一声轻叹。安庆绪这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变得愤世嫉俗,看到人家夫妻恩爱,就设法破坏,把许多美貌女子的容貌毁掉,身边的侍女稍有姿色就寻隙打死。经常把女子月兑得一丝不挂,扔到大街上。阴险毒辣。这个靠背叛皇室得来的伪燕就冲着有安庆绪这样的接班人,也不会维持太长。

这段时间,安禄山真有点得意忘形,他的三儿子安庆恩,其妾刚刚生下一个儿子,安家有后了。从此有了改立安庆恩为太子之心。这一切让安庆绪恨得牙痒痒,爹不就看我不能生儿子了嘛!

安娜,这个胸存是非、观念明确的女子,从一开始就反对父亲造反,她认为身为人臣,当尽忠报国,造反作乱,将在史书上留下千载骂名。

安娜为人谦和,乐观豁达。从无意生活是寡还是贫,只为开心就好。自从认识许清河,便已决定一生相随。岂料许公子心有他属,徒增痛苦。这条漫漫长路不知会有多少艰难,走得怎样辛苦?她仍然充满希望,无论如何,心中有爱就会有未来。

父亲于范阳起兵,仅有几个月就攻占洛阳,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公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公主。人生如梦,无论地位如何高贵,若然没有一个倾心爱恋的夫郎,也不是完美的人生。

沈妃来到洛阳三个多月了,安娜早就想去看看她。这位王妃虽然成了俘虏,闻听她深陷贼手,仍不肯屈膝,义正词严,不惜安危维护大唐皇室的尊严,这等刚烈女子真叫人敬重。

安娜是怀着一分崇敬的心情走进田承嗣的府中的,一眼看到端庄、雅洁的沈妃。其高雅、华贵、以及眼神中流露出的刚毅坚韧令人望尘莫及。安娜恭敬地叩头,口称:“罪臣安禄山之女安娜叩见广平王妃沈娘娘!”

沈妃大感意外,到叛军三个多月了,尚还没有人对她行过此礼。除了田承嗣,几乎被人遗忘了她广平王妃的身份。她略微感动,伸手扶起安娜:“你如今贵为公主,又何必对我这个阶下囚行此大礼呢?”

“王妃娘娘,家父背叛天恩,兴兵作乱,臣女从来没有支持过、认同过。在别人眼里,我是公主,而我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唐的臣子之女,臣女反对父亲造反,但以我区区之身无能为力。”

沈妃万分敬重安娜。这可是一个是非分明,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她忙请安娜坐下说话“安小姐,沈珍珠替大唐皇上、太子和我家王爷诚谢你的忠纯。”

安娜和沈妃说了一会话,忽然问:“娘娘在京中见过许公子吗?”。

“许公子?是不是许清河?”沈妃顿了一下问。

安娜轻轻点头。

“我在他从范阳返回时见过一次。”沈妃说完,又问:“难道安小姐与许公子之间”

安娜羞怯的低下头。

沈妃明白了她的意思:“许公子他,对你怎样?”

“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可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沈妃叹道:“难得你如此钟情,如果有机会回到长安,本妃定会帮助小姐达尝夙愿。”世上所有情分中,最折磨人的恐怕只有男女之情了。

沈妃在叛军中所住的日子,有了安娜、田承嗣的陪伴,倒也颇为惬意。也冲淡了她对夫君的思念,她坚信他们会有再会之日。她与夫君相爱多年,不可能就这么缘浅。

檐下垂挂金流苏宫灯,镌刻着华丽的花纹,在风中闪烁着明灭不定。室内燕语莺歌,丝丝管弦之音不绝于耳。陈设华贵,金辉闪耀。飘荡着缕缕花香。

安娜在洛阳宫外遭到守卫的阻拦:“公主,皇上有旨,谁也不准打扰。”

“闪开!女儿见爹,谁也没权阻拦!”安娜娇叱一声,伸手扒开刀剑,闯了进去。

安禄山正与几个宫装女子在饮酒作乐。殿前十几个宫女正在翩翩起舞,安禄山醉醺醺的眼神望了安娜一眼:“安娜!谁叫你来打搅朕?”

“爹,你怎么老是玩乐?洛阳城内的百姓都快饿死了。把仓里的粮食分给他们吃吧!”

“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唤朕‘父皇’!”安禄山喝道。

“在女儿眼里,爹爹永远是大唐的范阳节度使,不是什么伪燕皇帝。”安娜冷冷地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只有大唐的皇帝才为世人承认的。”

“放肆!”安禄山更加生气“连你都这般蔑视朕,天下还有谁把朕放在眼里?”

“你既自诩为君,为何不管百姓死活?仓里粮食满库,你却不舍得施舍一粒给百姓,你配为君吗?能让百姓承认吗?”。

“小孩子知道什么?粮食是给军队用的军粮,大军没有粮食,还怎么打仗?”安禄山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我知道指望不上你,女儿尚有一些金银首饰,和四百万担粮食,我要把自己的东西拿去就救老百姓!”安娜转身就走。

安禄山接过一个宫女夹来的菜,一口吃下,笑道:“安娜,朕不反对你用自己的东西去救百姓,那是为朕收买人心。”

安娜冷然道:“我才不打着爹爹的旗号去做善事呢,我只以我安娜的名义去救人,你还是继续在这里做你的帝王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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