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城的夺取真是令江枫伤透了脑筋。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唐军将士都很疲惫,围困宝鸡数月,竟不能破,什么方式都试过了,几十次进攻,换回的只有累累的伤亡。天长日久,军心浮动,使他大感无奈。用人不当,这是他最后悔的事,若派他人去突袭咸阳,恐现在都已经收复长安了。李沁、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常常是默默无言。帐外寒风肆虑,雪花飘舞,寒气袭人。门口的朱色棉门帘随风摇晃着,令他从心里生出一股清冷。古人没有手套,江枫的双手被冻的青紫青紫的他不觉间轻轻呵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来到窗前,白雪蒙蒙中,还可以看得到宝鸡城的影子,虽然被雪花覆盖着,那高高的城墙,飞扬的旗帜,坚固的防守林立的阵营仍然是堵在他胸口的一道障碍。
宝鸡不比他处,招降、强攻都不管用。十几日前,许平竟然深夜突袭唐军的粮草大营,幸的江枫有防备。粮草营帐有三万重兵守护,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轮流的一万官兵严密防守。而叛军的袭营兵马不足一万。经过两个时辰激战。江枫又调郭子仪所部三万人马增援,全歼叛军,粮食颗粒未损。此后,江枫更加注重大营的守卫,料想许平再也不敢来袭营了。
这天,有人禀报:西川节度使高素节率七万大军来助战。江淮节度使徐彻麾下九万官兵也赶到了。
闻听此消息,江枫终于长出了口气。这样就可以兵分几路,分别去攻打叛军,不在一城守望了。他兴奋地亲自出迎,高徐二人身着戎装,勇武潇洒,精神焕发的大礼参拜皇子大元帅。
“有二位大人前来,本王没有什么犯难了。二位请入营!”江枫含笑说。
如今唐军兵力已达三十多万,完全有实力分兵四路去逐一收复失地了。
次日,江枫果断地以大元帅身份下令:命郭子仪率兵七万攻打洛阳,收复东都。任命其为前军正印先锋官兼副元帅职衔。,命李光弼领兵十万绕过洛阳,收复河北诸郡,领中军先锋衔。江淮节度使徐彻仍回江南,征调兵马,攻打常州等南方诸州郡。
兵分四路,等于向全部叛军据地发起总攻,部署周密,计划精良,心细如豪,郭子仪暗叹:真乃帅才也!江枫向皇上上书请以户部尚书杨光伟、户部侍郎刘宣、太尉张强分别为其他三路大军的运粮官吏。肃宗准奏,命三人就近征粮,减少路途颠簸,耽误战机,大部分唐将皆暗赞福王乃皇室之天赐奇才。
不仅如此,全国各地州县的仁人志士,唐室忠臣良将虽未直接奉兵马大元帅的军令,也自动响应号召,在各地,或组建民兵,或收集官兵游勇,与叛军进行不屈不挠的搏斗,有死有伤,有胜有败。但如此大规模的举国征讨,大大震撼了叛军士气。
自安禄山过河北后,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颜杲卿和堂弟平原{山东平原东北}太守颜真卿相继起兵,联络河北十七郡,合兵力达二十余万,尚在李光弼大军到来之前,切断安禄山返回范阳老巢的归路。历史上称首克河北。李光弼闻知颜氏兄弟已经做到了,便退守太原,使叛军在北线受阻。据说史思明后来领兵十万进攻太原,被李光弼斩杀七万余人,大败而退。
河南南阳{今邓县}和睢阳两城又扼住叛军南下的道路,对大唐全面反攻战局大大有利。唐将鲁炅坚守南阳一年,后又退守襄阳。使叛军无法南至江淮,前后大小四百余战,一共歼敌十五万人。
这一系列的捷报传至元帅中军帐,江枫大感振奋,有志之士共历国难,齐据贼寇,万民齐动员,安禄山的气焰再也涨不起了。更让他感到震撼的是,一切都在顺着历史轨迹前进,无需他这个大元帅去操控,他很快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唯一需要他努力的是眼下宝鸡、咸阳、长安的收复战。他日日与军师李沁商讨破城策略。
李沁沉思良久才说:“擒贼先擒王,若能除去宝鸡守将许平,此城将不攻自破。只是如何才能擒住许平呢?他拒不出战,想拖垮我军,长久这么耗下去,对我大唐官军大为不利啊!”
江枫也在低头想对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可行之法。
李沁又道:“殿下,臣有一策,既然不能立刻攻破宝鸡,我们也只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从此刻起,白天依然派兵攻城,只是不硬攻,虚张声势,另派大批兵力以大营为掩护,去挖地道,直通宝鸡城内。”
“军师是要穴地攻城?”江枫问道。
“殿下智慧胜微臣多多,一下就猜出臣的用意。”
“如果有炸药多好。”江枫喃喃自语,只可惜炸药宋朝才发明,在唐朝是没有的,不然,地道挖到城墙下,装上炸药,只需几下,即可炸倒城墙,唐军就可以抢占宝鸡了。
“殿下说什么?炸药是什么药?”李沁奇怪地问。
“本王是说,如果有可以爆炸的东西,挖出地道,可埋于城根下,就能把坚硬的城墙炸塌了。”江枫解释。
“我们可以用竹筒制造爆竹。”李沁道“我马上命几员偏将带人去伐竹,制作爆竹,待挖出地道即可攻城。”
江枫摇头:“爆竹的威力太小,根本不能炸毁厚重坚硬的城墙。不过只要能挖出地道,我们可以从地道派兵潜入,同时攻城,这样的胜算就会大得多!”
李沁笑道:“还是殿下考虑的深远,臣攻城心切,忽略了爆竹没有可炸倒城墙的威力。”
“军师,一定要做好掩护工作,挖出的土要趁黑夜秘密运走,不能让城内发现我们的行动,本王决定调十万官兵,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挖掘地道。传令下去,命高长春高长庚兄弟为挖掘地道总监工,分成三批昼夜不停的挖,有偷懒不肯卖力者、破坏施工者,斩!”江枫厉声说道。
“微臣遵命!”李沁躬身应道。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这段时日,官兵攻城。挖地道同时井然有序的进行,将士们用心卖力,又细心,宝鸡城中没有半分发现行踪。这夜,夜黑风高,天空蔚蓝,繁星满天。唐军大营灯火通明,除了坚守岗位的哨兵,还有一对对巡逻的官兵,四外非常宁静。
江枫悄然换上夜行衣,手持白云剑,离开了大营。出门前用剑在帅案上刻下一行字,借着月色看到是:军师听到城上有动静,立刻领兵去攻城。福王李豫!
江枫艺高人胆大,在夜色中行走如飞。皎洁如水的星月印衬出他高大英挺的影子,显得异常英武雄壮。
忽然,前面一个同样着夜行衣得人拦住了去路。他不知是敌是友,就停下脚步。
那人说话了:“半夜三更,福王殿下意欲何往?”
江枫听出了此人的声音,神情为之一松:“郭芙,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等殿下呀!”郭芙笑吟吟的说。
“等我有事吗?”。
“等着和殿下在野外散步,观赏月色啊!”郭芙笑问:“难道福王殿下你不是独自在这里消遣吗?”。
江枫忙支吾着:“哦,是的,我在观察宝鸡城内的动静。”
郭芙转过身来,江枫看到她后背背着一大捆弓箭,手中握着一张与以往不同的连珠弓弩:“臣女可陪殿下去城中打猎,怎么样?我们现在就走吗?”。
“你要和我一起进城?”江枫吃惊地问。
“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城?”
“殿下行事向来变幻莫测,若不仔细观察,臣女还不会知道呢!”郭芙笑道。
“郭芙,城内可有千军万马,你不能去冒险!”江枫急道。
“殿下贵为皇子,你都可以去亲身涉险,我还有何可怕?”
“郭芙,我没有多大把握,实实在在是一招险棋。”江枫忙道“你还是回去,等天亮后再随大队来接应吧!”
郭芙柳叶眉微微一立:“你一个人没把握。我们两人就多几分胜算了!”
江枫深深了解郭芙的性格,她不知道还可,若是知晓,决定相随,你是赶不走她的。“好!进城后,我在明,你在暗,就让许平防不胜防,更有把握些!”江枫爽朗地笑着,握住郭芙一双玉手“你真够哥们!”
三丈高的城墙,难挡两个轻功卓绝的人,两人纵上城墙,就杀掉两个叛军士兵,穿上他们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下了城,模黑往将军府而去。
江枫与郭芙并肩作战,已不是第一次了,无需提醒,也会配合得很好。江枫心里一直把她当做谈得拢,很投缘的异性朋友。郭芙又何尝不明白?她早就看出福王不过把自己当做好朋友,从无男女之情。更多的时候都是与自己毫无掩饰的畅笑。然而自己对他的痴迷、爱慕也只有自己知道。盼来盼去不过一场空罢了。
两人抹黑进了将军府,又穿堂过巷,找到了许平的房间。郭芙趴在房上,江枫仗剑跃进。
忽在此时,房中亮起了明晃晃的火烛。许平悠闲地端坐在桌案后,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许清河!”江枫失声尖叫。
“福王殿下,你爹给你的封号不错,只是看情形,今夜不会给你带来多少福运。”许平笑道。
江枫很快就恢复正常:“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每一步计划好像都被对方料中。原来是你,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除了清河,还会有谁呢?”
许平笑道:“福王殿下自己送上门来,末将怎么会拒绝呢?有了福王,等于掌握了大唐的万里江山,没想到,我许平还有为大燕立功的机会。”
江枫没有理会许平,望了望许清河:“难道你就这么恨我吗?不久我们就会回到未来,与这里没有任何瓜葛,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同为天涯沦落人,你竟然一再帮助他人,一再和我对着干,你觉得这么做值吗?”。
“值啊!我说过,无论谁要破坏我与心爱之人,我都不会顾及情分。相反,谁肯帮我,我就会不惜一切的支持他。”
“清河,你醒醒吧!你投身事贼,要想得到佳佳,必须要助叛军灭了大唐,以你对历史的了解,安禄山能灭唐吗?这是损人不利己,何苦?”江枫道。
“历史上没有我,而现在有我加入,就会改写这段历史。”许清河冷冷地说:“至少我还有希望,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一点机会,你只会泼我冷水,只会千方百计阻拦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江枫暗暗叹息,如果佳佳能爱上他,我又何尝愿意去阻拦他?我也希望能让佳佳爱他,与他一起走,那么我就不用这么惆怅了。与佳佳相处几年,我怕我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做出对不起爱雪的事。
今夜中敌圈套,看来将吉凶难测。应允佳佳收复长安的承诺可能会实现不了,我不可以这样放弃,我要拼力一战。经过许多生死劫难,江枫已然能够坦然的面对一切悲喜荣辱、生死祸福了。
“江枫,我算到你会派一支兵马去袭击咸阳,做好了防范,其实李泌不耽误,也不会成功。所以你不必内疚用人不当,更不用去怪你那位好弟弟。”许清河淡淡的说。
“清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家,何必要弄得有深仇大恨一般?你真的舍得下你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吗?”。江枫暗淡的语气。
“人生一世,若没有令你甘为之放弃一切的人,就白活一辈子。我很敬佩你,你有本事,为达目的,执着,坚韧,矢志不渝。我现在也正在向你学习,为得到心爱的人,不死不休。你知道我恨你有多深吗?我提醒许平,派兵去偷袭你的粮草大营,本想一把火烧掉唐军的粮食,让你军心溃散,再出全部兵马,一举击溃你几十万大军,让许平乘胜攻到灵武,活捉肃宗皇帝,灭了大唐。我就可以得到佳佳了。”许清河愤然道:“谁知你早有准备,许将军的一万人马全部阵亡,但你依然对宝鸡束手无策。我又告诉许平,你一定会潜进城来,对付他。擒贼必先擒王嘛!所幸这次我没有算错,你真的只身来了。”
“清河,你的确满怀机谋,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江枫叹道。
许平说道:“福王殿下,宝鸡城内虽非龙潭虎穴,也有五万兵马,你还是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吧!我会看在你好友许公子份上,留你性命!”
江枫淡淡地说:“你肯留我一命,安禄山会吗?他恨透了我,设尽机关欲置本王于死地均不得成。再则,这辈子我什么事都可能做,只有投降一事是永远不会做的。万不得已,本王还有这把剑,要了结生命,想来也非难事。”
许平见劝降无望,击掌三下,咣的一声,几道大门全都开了,数百士兵如潮水般涌进来。
江枫仗剑屹立,巍然不动。目光毅然的望着满屋子的敌人。忽然,嗖嗖几声响,数名官兵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身亡了。许平看到他们颈间同一部位都中了箭。这是连环箭,一发三只。许平还不知道如何应付,接着,又是一阵轻响,屋内有几十人倒下,个个命中咽喉。郭芙的射术可比自己强多了。同时发出三箭,箭箭中的,绝无虚发。
许平吃惊之下,急忙逃窜,哧的一声,一支弓箭准确地穿透他的月复部。许平立刻就倒地身亡了。这个安禄山最好的帮手,计谋百出的将才就这样轻易被郭芙射杀了。
突然,江枫看到一支箭飞向许清河,他大惊,急忙纵深一跳,伸手把箭接在了手中,郭芙已从房上跳了下来。
“郭芙,今晚若然没有你,本王必落贼手。”江枫笑道。
“我说过,一个人没把握,两个人就有啦!”郭芙狠狠地瞪了许清河一眼,又搭上弓箭。是要射杀许清河。
“郭芙,你的箭留着去射叛军吧!不要伤害清河!”江枫一把握住弓弦。
“这个人忘恩负义,屡屡害你,你为何还要护着他?殿下,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马嵬驿兵变,你若不保护他,他早已死于乱刀之下。谁知他恩将仇报。臣女最恨无情无义之人,留着他也是祸害!”
江枫轻轻地叹息:“他和我一样,都是不该丧生于大唐得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在我能力所及之内,我都不会让他死。”
郭芙玉面泛怒:“殿下也太仁慈了!”
许清河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清河,你去哪里?”
“我再去找个能成全我的人。”许清河没有停止前进。
“清河,你还要去找那些与大唐做对的人吗?”。|江枫问“你可知道,那是逆天而行?”
许清河冷冷地说:“不错,我没有福王殿下的忠孝仁义,也没有你悲天悯人的胸襟。我只为了自己的爱,我管他什么天下大乱,统一大业,世间疾苦,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江枫一跃而起,迅疾伸手点了他身上三处大穴并哑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如果你始终这么固执,我一直让你这个样子。直到我们回到未来那一天。”
许清河双目冒火。却是有口难言。
江枫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许平的床底下“等我取下宝鸡城再来接你。”
江枫与郭芙登上城楼,拔剑与守军搏斗,郭芙收起弓箭,亮出兵器也于叛军交手。她那柔细的娇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娇小,敏捷。这时候,其他三门的叛军源源不断的拥过来,二人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二人面对千军万马,毫不气馁,英勇奋战,只要挨上身侧得人都被他们毫不客气的杀掉。
两人功夫很高,不停地与叛军激战两个时辰,也有些吃力。江枫后悔行动太早了些。军师要天亮才能看到我的字条。如果等到天亮,我与郭芙肯定不能打开西门。
正在他思想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锣鼓声,又是排山倒海的冲杀声,江枫看到一对打着大唐旗号的官兵正猛烈地向西门开来。不愧为军师,可能早看出我要夜入宝鸡城。这时才能及时赶来攻城。
此时,月过中天,星星点点的寒气不时侵入身体,让人不自禁的打颤。虽然经过激战,汗湿衣衫,还是觉得异常清寒。
唐军已在城下架设云梯,叛军士兵弓箭密如雨点的往下射,江枫必须要尽力阻止弓箭手射击唐军。他运足内力脚尖轻点,已纵起身子,以最快的速度点了四十多名弓箭手的穴道,箭势缓了一些。江枫又纵射倒悬西门城垛,挥剑砍断吊桥绳子。郭芙也飞身射下城楼,砍杀四名门军,打开了城门。同时,挖了一个多月直通城内的地道中,也不时涌出千百个唐军士兵。
无数官兵冲进西门。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开始了。震动天地的喊声、刀剑碰撞声在夜空中可传出几十里。半个时辰后,地上已躺满了成千上万具尸体,有叛军,也有官兵。太残酷了!江枫心疼如绞,他必须阻止这般血腥搏杀。正在此时,一员叛将大步上了城楼,指挥士兵与唐军拼命激战。
江枫飞身而上,长剑一挥,制住了那名叛将“唐军已进城,快令你们的人放下兵器,归顺朝廷。”
那叛将眼见利剑加身,心生胆怯,忙叫:“住手,快住手!”
前后涌来的叛军越聚越多,一听此言,全都放下兵器,鸦雀无声。
江枫用内功高喊:“守军弟兄们,安禄山背弃皇恩,兴兵作乱,却让大家为他抛头颅、洒热血,背上奸佞恶名。而今叛将许平已经伏诛。大家放弃抵抗,归降朝廷,既往不再追究。”
一群叛军齐问:“你是谁?你说话能做数吗?”。
郭芙道:“这位是皇长子,天下兵马大元帅福王李豫,你们还不快拜见殿下?”
黑压压的人群齐跪地上,高呼:“福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样的结果,江枫很欣慰,对叛军以招降为主,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伤人为好。在安史之乱这场大浩劫中,不知有多少人枉送性命。有多少家庭失去亲人,痛不欲生。他希望在自己所能控制范围内尽力减少伤亡。
唐军众将都看到了许清河,很是纳罕。江枫告诉他们,许清河被许平抓到宝鸡来,幸亏他和郭芙发现他,救了他。
郭芙在旁边叹气,这么说,人们才不恨他,我还有什么可说呢?福王李豫真的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