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来,江枫始终耿耿于怀,古代的律法严酷,等级制度森严,多年的古代生活,他深有感触,越发觉得任何一个社会制度都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民主国家,更加怀念过去的无拘无束,有时他想,如果古代的日子也像未来一样,一年只过十五天啊!可惜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回家的日子还遥不可及,今后的岁月更不知将要怎样的心酸难熬?有时候他又庆幸,自己是另一个时代的人,来到这里不过一次特殊的旅行,未来美好而快乐的生活始终还是属于他的。
今日无所事事,他一个人无聊又怅然的穿行于花园之中,仰首望见漫天浮云悠悠,几乎占据大半苍穹,明媚的阳光、蔚蓝的天空,回望望也望不到边的宫宇华楼,难以熬渡的烦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去,恢复自由之身,做回他自己?李豫的身份太沉重,太复杂,太无聊啊!
江枫目光透过面前的湖泊望向对面,几个绿衣宫女在凉亭里欢快的嬉戏着,完全没有烦恼似的,她们脸上的笑容犹如鲜花般娇艳灿烂。,也许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排遣忧郁的方式吧?他苦笑一下,缓缓行向花园西北角,隆冬的气候寒冷非常,他也隐约觉察到身上穿的单薄,正准备回宫去加件外衣。身后传来郭源的声音:“太子殿下,李白学士求见!”
江枫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难的的微笑,想着那个随意潇洒的身影,平添几多快乐,可能只有李白这个绝世才子才能让他暂时把烦恼忘去吧!他几乎是跑到宫门口的,含笑牵住李白得手,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学子,江枫对李白的崇拜可是从牙牙学语就开始了,刚刚会说话就在背诵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些千古名句。
李白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太子亲自出迎,除了当今皇上,再无第二人享有此殊荣了,酒鬼诚惶诚恐!”
“李学士,你是我自幼就崇拜的偶像,三千佳句英名留万古,万言诗赋感动千万学子,能在这里亲眼见到学士尊荣,并同之对面交谈,真够我终生为荣了!”江枫情不自禁地把一个现代人对古代名家的敬爱宣泄的淋淋尽致。
直截了当的夸赞,李白居然红了脸:“酒鬼什么能耐也没有,就会吟两句破诗,胡诌些陈词滥调,竟被皇太子如此谬奖,叫我有些晕乎乎的!”
“李学士当年用番文降服对大唐怀有敌意的渤海国,使之永世臣服于我大唐天朝,这可是盖世奇功。本王对学士敬重百倍,永志不忘你为国为民做出的贡献。”江枫由衷的赞叹。
江枫与李白真的想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手牵手到了前书房,宫女献上香茶,李白舌忝舌忝嘴唇“酒鬼从不喝茶,太子殿下还是快赐两坛酒吧!”
江枫微然一笑,忙吩咐宫女取上好御酒,几名宫女奉上美味佳肴。
李白捧在手上,急不可耐的仰脖喝干了一大壶,不住地称赞:“妙极了!宫中的酒就是比外面的破酒美味!”
“以后学士想喝酒就请到东宫来,本王宫中的大门随时为学士而开,不用通报,可直接入宫来,本王会特别吩咐宫人,无论我在不在宫中,只要学士一到,立刻呈奉御酒”江枫很希望李白成为家里的常客,只有和李白在一起,他才可以忘却烦恼,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这般美好,看到李白对酒的痴迷度活像一个怀春少女对她的有情人,江枫哑然失笑,他活得多么惬意、洒月兑?
“多谢太子殿下如此恩遇,”李白高兴地手舞足蹈,随口就吟了一首《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到这儿就卡住了,又喝了一大口酒,贪婪的舌忝舌忝嘴,正欲吟出下一句。
“疑是银河落九天。”江枫已经月兑口而出了。
“妙,绝妙!太子殿下才思敏捷,酒鬼正想用这一句呢,就‘疑是银河落九天’吧!”李白肆无忌惮的狂笑,他也深深感到与知音畅谈的快意。
江枫心道,这首诗我四岁的时候就会倒背如流了,李白还以为我在帮他作诗呢!没想到跟古人来往,还有这般舒畅的感觉,来大唐快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开心的感受。这一刻,他深深感到人生的快乐,人世间美妙的一面尽皆显露。
不大一阵,李白已经把两大坛酒都喝光了:“我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在殿下宫中喝他三天三夜,今天还没尽兴呢!”
江枫惬意地看他美滋滋的样子,含笑道:“本王宫中的酒不算多,但是,学士就是不眠不休的喝,也够喝上三年的。”他又命站在旁边的宫女再去库房多取几坛酒来。
李白潇洒的仰头又喝干了一坛,月兑口吟出一首诗:“长相思,在长安,洛帏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覃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李白几乎是一气呵成这些句子的,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太子殿下此诗酒鬼已经有下文了,请殿下为我和鸣,看看我们还能不能心有灵犀,想一块儿去?”
江枫默默不语,这首诗是李白最著名的《长相思》,每一字每一句自己都记得很清楚,别说背几句,就是全文,他也能不用换气背出来,只是会不会再度引起震惊?
“殿下怎么了?想不起来了吧?”李白笑得有些诡异。
“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江枫突然出声吟道,到此不肯再往下说了,这是他写出尚未公开的诗,我一口气背出四句,已足够惊世骇俗了。
果然,李白跳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惊叫一声:“殿下偷看了酒鬼的诗?这可是我昨天晚上刚刚成的?”
“这是本王与学士所见略同罢了,你刚写出,本王如何看得到?”江枫含笑反问。
李白说什么也不信,纠缠着不放:“世上文字何止亿万,再有灵通,也不可能只字不差,如果不是殿下偷看了酒鬼的诗,就是”李白突然瞳孔放的大大的,向看到鬼一样,迸出一句话:“殿下有未卜先知之术。”
江枫心里一跳,后悔自己逞强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言行定要慎之又慎。正在发愁怎么回答才能去除李白的疑虑,只见书房门开了,郭源带着一位官员进来了,身后跟着几名大理寺的差役,排立在大门两侧。
“禀殿下,大理寺卿张大人求见!”郭源面色急促。
江枫打量着那位官员,五十多岁样子,一身二品官袍都有些褪色了,眉宇间一股浩然正气,他当年不肯降伪燕,被灭族,他被家奴掉包活了下来,再有就是当初杨国忠陷害太子李亨,多亏张仲义不与奸佞同流合污,秉公断案,方使李亨有今日的天子之尊,肃宗即位后,命其仍为大理寺卿,加封忠义侯。
只见张仲义刚进书房大门,就跪下叩头:“臣张仲义叩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恕臣擅闯东宫之罪!”
古代礼仪严谨,任何人见了皇太子都要行大礼,可以不拜亲王公主,但是必须向皇太子下拜,否则视为不敬,由此可见太子的地位真是仅次于皇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荣。
江枫对张仲义虽未谋面,但印象深刻,他是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好官,当下走过去,亲手扶起他:“张大人免礼,不知道大人来本王宫中,有何公事要办?”
“臣奉皇上圣旨,带李白学士回大理寺候审!”张仲义恭敬地回答。
“候审?”江枫愣住了:“李学士犯了何罪?”
“回太子殿下,有人向皇上密奏,李白学士附逆永王,与逆贼同罪,皇上下诏,将其拘捕审判。”
江枫大为光火,“是谁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李学士是被永王强掳到永州的,没有为其出过任何计谋,本王与皇妹是最好的见证人!岂有此理,竟然有人诬蔑于他!”
张仲义小心翼翼的躬身说:“不论如何,皇上下诏拘押,请殿下莫要为难微臣,让李学士先到衙门,再行申辩吧!请殿下相信微臣,绝不冤枉好人,是非公道,自有公论。”
李白大饮数坛酒后,有些迷糊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殿下,酒鬼一生清白,真金不怕火炼,我跟他们走!”
江枫想想,也只有如此了,他对张仲义的人品深信不疑,不会歪曲事实,自己又岂能阻挡官吏奉旨办案呢?
目送李白随张仲义离去,江枫急忙飞马入宫。
肃宗一见儿子,大为不悦:“豫儿,李白附逆一事,你为何不向朕禀报?还公然与他在东宫饮酒论诗?”
“父皇,李白没有附逆,是被永王抓去的,此事皇妹佳佳最清楚。”
“只要他在永王府呆过,就难月兑附逆之嫌,也的接受审判。”肃宗一甩衣袖,大感不满。
江枫反问:“那么父皇,佳佳也在永王府呆过两个多月,难道有人向父皇密告佳佳附逆,父皇也相信吗?”。
“豫儿不要强词夺理,”肃宗冷眼扫视他:“无风不起浪,李白若没有替李璘出过计策,怎么会有人告他?你不要参合,自有有司去调查审理。”
“父皇,请允许儿臣与张大人一同审理此案,还李学士一个公道,听佳佳说,李白不但不肯为李璘出谋划策,反而时时劝他息兵,莫要为天下苍生引来战祸,儿臣在永州城下还亲耳听到过。”江枫不停地为李白辩护。
肃宗生气了:“你身为皇太子,大事可以去管,刑律案件也要插手,什么事都要你去过问,还要官吏作甚?身为未来的天子,对有异心之人绝不可姑息,你去吧!这件事你不要介入。”
江枫见怎么也说服不了皇上,索性不再说,出宫后直奔大理寺,张仲义闻报皇太子驾到,心里就明白来太子的来意,忙迎到大门外,一进大厅,江枫就心急火燎的问:“张大人,告诉本王,是何人密奏李白附逆?张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张仲义略微一迟疑:“永州刺史张士杰。”
“永州刺史?不就是永王藩地的属官吗?”。江枫思索一会儿:“此人姓张,与皇后外家有无关系?”
张仲义一再停顿,但还是实言相告:“张士杰原是皇后父亲张正元的管家,皇上登基后,皇后力荐其出任永州刺史,说是派他去监视永王。”
江枫恍然大悟:“本王明白了。”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回身说,“张大人,此案先搁置几天,暂时不要提审,还有。不准对李白学士用刑!”
“微臣遵命!”张仲义恭敬的送太子出了大门。
回宫后,江枫急召郭源,向其耳语一番,眼见郭源离开,他才松口气,缓缓来到后花园看儿女们练武功,自从教了他们学习内功、轻功之后,孩子们接受能力特强,可以飞檐走壁,落地无声,特别是李偲、李适两兄弟的功夫一日强似一日,不用外力,能够轻松纵上屋檐,能够站在树枝上交手一个时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几个孩子比自己强多了,也难怪自己是从二十岁才开始学武的,他们正是可塑性最强的年龄段。
他迎着晨风,晓有兴致地远远观望着,这几个月,孩子们都有了习武自觉性,不用他再督促、逼迫了。
朝阳初升,枝叶伸展,小湖边,长长的柳枝伸进了水中,清澈碧绿的湖水倒映出两条矫健的身影,翻上翻下,身手轻灵敏捷,很成熟老练的招式、落叶飞花般的身体,看得他暗暗赞叹,不出几年,这几个孩子就可以跻身高手的行列了。
大女儿李欣一扭头,看到了他,忙蹦跳着过来,叩拜父王,李适李偲兄弟几个也都围过来,稚女敕的童音甜甜地说:“孩儿们拜见父王。请父王指教。”
“孩子们,你们没让为父失望,以后父王忙,没时间指导你们,可要随时督促自己,不可偷懒。”江枫把七个儿女揽过,与一群亲生儿女在一起,他涌满了为人父的喜悦与幸福感。
他为刚才偲儿、适儿的两个动作做了纠正,父子几人在宽广瑰丽的花园中尽情施展武功,翻天入地,热火朝天。站在远处台阶上的沈妃等三个女人,看到他们父子、父女的亲热快乐,也都满意的笑了。
这天晚上,夜色已深沉,江枫独自一人在雍和殿翻阅书籍,这十几天他闲暇时就把大唐律典都翻阅了,心里忧虑,缓缓合上书本,郭源已经去了半个月,也该回来了,他忐忑的等着,只有抓到奸人的把柄,才可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妃悄然走近来,温柔的把一件金丝雀绒披风披在他肩上。
这几年,他不再排斥崔妃,也不那么讨厌她了,她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总算是夫妻一场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再无事生非,昨天夜里的事我就权当没听到也好,还是好好待她吧!
“殿下,臣妾已经暖好了被,很晚了,回宫歇息吧!”崔妃柔美的声音。
“今晚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先回去睡!”江枫头也没抬。
崔妃似是有无限委屈:“臣妾哪里比不上沈妃娘娘和琴儿,沈珍珠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之女,琴儿还无爹娘教导,却得到殿下宠爱,臣妾觉得不公平!”
江枫被她几句话激怒了:“谁都不如你崔妃娘娘高贵,可是他们两个哪个不比你心地纯正?有了高贵的出身就成了你践踏他人、自以为是的本钱了吗?至少在灾难来临时,他们谁也没有过退缩、逃跑,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臣妾回去求我爹帮忙呢!”崔妃大决委屈。
“你爹的忙帮的不错,帮助张皇后、李辅国联名签字要求废杀太子,你回去问问他,张皇后许了他多高官禄,使得他连亲生女儿的荣辱都不顾了?”江枫冷漠的口气。
崔妃玉面变色:“是谁在告臣妾的叼状?”
“要的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宫中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你父女的坏话。”江枫依然冷冷的:“但是,你爹的所作所为,本王全都知道。”
“殿下,请你原谅妾父糊涂!”崔妃不再狡辩,低声说。
“芙蓉,今天若不是你挑起此事,我是不会说的。我更没有怪他之意。”江枫站起来,走到窗前,沉默一下,接着说:“毕竟他把女儿嫁给我,是为了升官发财,眼见太子地位不保,为自己另寻靠山,乃人之常情,我从来就没想过他能与我共患难,但是,芙蓉你不同,你是本王的嫔妃,任何时候都当与我同呼吸、共命运。”江枫好似在想什么事,目注崔妃片刻,忽问:“昨天晚上,你对偲儿说了些什么?”
“臣妾没说什么呀?”崔妃看起来一头雾水。
江枫轻轻走过来,面色很难看:“偲儿还这么小,你就教他学好武功,不能让适儿胜过他,否则将来,他父王的江山会被适儿抢走。崔芙蓉,我现在还不是大唐天子,更不知道有没有继承社稷的那一天,你就开始给幼小的孩子灌输一些争权夺利、兄弟相斗的思想,不嫌太早点了吗?”。
崔妃吃惊不小,自己与偲儿在寝宫私下的言语,他又如何知晓?还说的一字不差?本想不承认,又觉不妥,定是太子亲耳听到的,如果否认,一定会惹火他,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忙跪下低头说:“臣妾错了,请殿下宽恕!”
“以后你要再教偲儿这些挑拨兄弟关系的话,我就把偲儿从你身边带走,不准你再见他。”江枫声音严厉,“你最好相信,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我不能让儿子被心术不正之人带坏。”
“是,臣妾再也不敢了。”崔妃惶恐的回答。
“你走吧!”江枫再也不看她一眼,这个女人,给她几天好颜色,她就得寸进尺。
崔妃刚走一会儿,郭源就一身风尘得进来了,正要下跪,已经被江枫一把拉住:“郭源,不用多礼,一路辛苦,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幸不辱命!”郭源面上含着平静的笑容:“殿下可以请张大人升堂问案了!”
“郭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江枫拍拍他的肩,大笑:“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郭源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主子,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多年来,他觉得太子殿下言行古怪,行为随意,还有那许多超乎常人的观念,对待危难的冷静,以及把自己与长春、长庚都当成兄弟般亲近,一直都认为他心眼好,此刻看到他,觉得他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怪在那里,却又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