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有了些燥热,不知是惩治了奸佞的快意,还是天气真的热了,江枫摘下了紫金冠,月兑下了雀绒披风,小太监走过来,把金冠,披风接在手里。
大街上,行人如潮涌,穿梭往来,不时传来小商贩的叫卖声,有的商贩正口若悬河的推销自己的货物,街道两侧门楼高大的店铺进进出出的人们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江枫命身边随从都返回东宫,他要亲自送顺仪公主回府,走过几条大街,隐约起了点微风,江枫看到李永佳似乎很冷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前靠了靠,紧紧搂着她。
他们是一对坚贞不渝的恋人,却是世人眼中的兄妹,很少有机会相距的如此近,两人都没有说话,任凭马儿缓慢的行走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惬意。喘息之声可相闻得,他们心意相通,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成为永恒,永远这样相伴着,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啊!然而人生一世,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为了未来的携手一生,他们必须耐心的等待。
黑色长发随风飘向两鬓,更加几分英武霸气,一身闪光的鹅黄锦袍一角被风吹起,一对恋人耳鬓厮磨,两人心相印、手相牵、情绪颇佳,迎着冬日难得的骄阳,走着。
“江郎,今日你过于心急了。”李永佳闭目躺在他的怀里,轻声说“皇后不知会想什么办法对付你,佳佳好担心!”
“放心吧!除了你,他们想不出对付我更为有利的武器,父皇已经允许你暂不婚配,我告诉过张皇后,她若能让我死,我只有认命,否则,我会找她把一笔一笔的陈年旧账讨回来!”江枫一双星目闪动着泪光,他又想起来三弟李倓那英俊,慧黠的笑容,无比的心痛。
“江郎。皇家阴谋防不胜防,你可不要大意,别忘了父皇最宠爱张皇后,有时明知她蛊惑,也要听从。答应我,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让我终日为你牵肠挂肚。”李永佳睁开柔美的凤目,认真的开口。
江枫温柔的望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一直在忍让,可他们得寸进尺,仍然随时都在打我的主意,三弟含冤谢世,是我终生的遗憾,从此不会再装聋作哑了,我要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与他们相抗到底,不让他们残害忠良,祸国殃民。本太子就是他们阴谋诡计的克星!无论他们干何坏事,我都要想尽办法破坏,还击!”
“江郎”李永佳急的又叫一声。
“嘘”江枫轻摇手指:“这是在大街上,你不是说要小心吗?你可是我的皇妹,不要乱了称呼!”
“你总是这么爱逗乐,这让我更不放心!”李永佳越发担忧不安。
“好啦!不要杞人忧天了,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江枫信心十足地安危她“我在这个处处惊险、步步危机的大唐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又能打击恶人,别担心了,好吗?你要相信我,比你们晚出生一千多年的人、思维一定比这时的人要灵活得多,历史在我心里,应该说,大唐的李世民早就掌握在我手里,这么多年,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没有月兑离历史轨道。三弟的死、永王李璘之乱、张皇后干政、辅国擅权,这都是注定的!”
“我不信!”李永佳一直以为江郎不过在安慰自己“那么,你告诉我,李白的命运,父皇会赦免他,并加升官职吗?”。
江枫不加思考:“李白死不了,但也升不了官,他将长流夜郎!”
李永佳调皮的笑了:“我记住了,看看你说的对不对,江郎!”她忽然有些忧郁得问:“你说,父皇他,还可在位多长时间?”
江枫语气颇为沉重:“父皇在位七年,崩后庙号唐肃宗,谥为‘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无异于平地惊雷,李永佳吃惊好半天:“你是说,父皇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了?”
“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再向任何人说出,这是天机,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历史很可能改变,那么我这十年的苦白受了。”江枫凝重的神情“你的江郎将成为上下古今五千年历史长河的罪人。”
李永佳神情复杂,含泪说:“我才不傻呢!要让奸后知道你这么说,又要污蔑你诅咒父皇,想早日成为天子了。”
李永佳一路上都沉浸在无边的遐想之中,想着父皇不足两年就会死,她莫名的难过,忽想起身边的挚爱,又感到幸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受,哭笑不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许久之后,心情略好,猛然间一抬头,惊异不已:“这不是回府的路径,你要去哪儿?”
江枫抿嘴一笑,神秘的望了望佳佳:“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从来没去过的。”
李永佳抬头看看天,忧心忡忡:“天色不早了,如果回来晚了,要是有麻烦”
“佳佳,我是太子啊,有事出城公干,回来晚点,应该不会有人敢多话吧?”江枫轻声说。
在深宫里长大的李永佳,对外面的世界自是充满向往,很快就恢复了活跃,两人有说有笑,加快了马速,在城门口,江枫跳下马背,就近买了一些蔬菜,调料,还端出了一口铁锅,
“江郎,带着这些干什么?”李永佳奇怪的眼神。
“暂时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江枫悠然的神情。
李永佳完全没有方向感,任凭心爱之人带着她在马上狂奔,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出城后,越走越荒凉,倒是多了几分清幽宁静,李永佳不觉间,靠在心上人怀里睡着了。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佳佳,别睡了,我们到了。”
李永佳睁开双目一看,这是什么地方?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景致,四外,山清水秀,郁郁青青,翠竹掩映,草叶曼曼,精神为之一震,再看远处,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湖泊,湖水碧绿清澈,漾起阵阵波澜,
“好美啊!”李永佳惊叹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脸上漾起如花笑意,“江郎,那边有水!”
“那边有水,佳佳,那不是一般的水,而是瀑布!”江枫深情地望了望她,“我说过要尽力带给你快乐,这是你从未看见过的美景吧?如果你喜欢,我会经常带你到这儿来玩。”
“嗯!”李永佳飞上一片红云,忽然扑在江枫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江枫猝不及防的,他们相爱多年,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他愣了半响,李永佳也羞得转过身去,江枫模模被她香唇亲过的地方,狠狠地抑制住了想更近一点的冲动。很快恢复常色,“佳佳,喜欢瀑布吗?”。
李永佳远远望去,那瀑布足有四五丈高,宽有丈余,水势凶猛,水花四溅,仿佛是从云端飘落下来的银河之水,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李永佳诗兴大发,月兑口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江郎,我记得这首诗还是你帮李白续接的。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诗中美妙之处,你看,那儿真的太美了,我都没有合适的词句来赞美他,真的好像银河倾泻啊!”
江枫‘扑哧’一声笑了“傻丫头,那哪是我续的?李白的诗流传千载,我从会说话就开始背诵唐诗,特别是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名家诗词,我可是滚瓜烂熟了,那天李白作诗,我实在憋不住一时兴起,才给他接下去的。”
李永佳愣愣的望着他,世事太神奇了,她居然有幸与千年之后的人在一起,并肩战斗,情深似海,不禁对那陌生的时代更加好奇。只听得江枫又兴奋的说:“走,我带你近距离的去看瀑布。”
“怎么去?”李永佳莫名的望望他。
江枫一把拉过她,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像是飞跃空中的神仙,飘过湖水,离瀑布越来越近了,终于在离瀑布两三米远的地方,停在半空,李永佳一直不敢睁眼,直到听到他说:“你看,我们已经到了瀑布跟前!”
李永佳定睛一看,水花飞溅,许多水珠溅到他们的的衣服上,凉沁沁的,就是看不见源头,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于何处?’瀑布两侧长满青绿的杂草,随着水势滑落,左右摇摆,佳佳兴奋地又喊又蹦,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是虚空的,心里一紧,直直地掉落下来。
“佳佳!”江枫显然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惊了,急叫一声,顺势跟着跳下去,他们在空中时离地面足有五六丈高,李永佳下落的速度很快,眼看这就要进水了,江枫加快落势,终于在佳佳完全被水淹没前抓住她的手,顺即运功,飘飞而起,不敢再停留,
几个纵身飞落在对面的岸边。
李永佳此刻脸色雪白,惊惶未定,坐在地上好久不出声。
“佳佳,对不起,是我功力不够,才害你落水。”江枫凑过来,拉着她的玉手,低声说。
“不,”李永佳一仰头,已经没有了恐惧之色,勉强含笑:“这哪怪你?是我一时兴起,忘了身悬空中,一时乱动,才掉下来的。江郎,别自责,我很开心,真的!”李永佳轻轻挪过来,依偎在他的怀里,满脸是幸福满足的笑容“谢谢,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如此精彩,更是有着美好的未来,够了,我觉得幸福的像是在做梦。”
江枫伸手搂住她,忽然发现她的衣服全湿了:“佳佳,你的衣服湿了,我生堆火,你快烤烤!”
尽管对江郎下定了今生相随的决心,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月兑衣服。“不,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佳佳,这是冬天,当心着凉,再说一会儿还有节目呢?”江枫柔声笑道,他三下两下收集了一大堆干柴,很快就点着了火,“快过来,月兑下衣服,烤烤!”
“节目?什么叫节目?”李永佳愣愣的问。
“就是我们还有许多高兴的事要做!”江枫解释:“你烤衣服,我去那边等着!”江枫当然明白她的心思,说着,搬来一堆树枝,麻利的围成一个圈,这样李永佳在里面烤衣服就不怕有人偷看了。
两人隔着柴堆说着话李永佳一边烤衣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神情紧张,好不容易衣服干了,穿好。走出来,江枫直直地瞅向她,她的一张娇靥泛起微红,低头羞羞的。
江枫笑笑“你坐会儿,我做饭!”他已经支好了锅,埋头切菜,生火,洗米下锅,这一系列动作,既快又娴熟,那情形,简直就像是山野村汉,李永佳看得痴了,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忙碌。
很快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摆上了,江枫摆好碗筷,盛好饭“佳佳,快来尝尝我的手艺!”给她夹菜。“吃啊!”江枫笑着招呼“看我干嘛?我脸上长花啦?”
李永佳埋头痴笑着:“你脸上真的长花了,黑的跟锅灰似的!”
江枫伸手一模,不模还好,这下成了大花脸,他傻傻一笑,端起饭碗就吃。
李永佳一边往嘴里送饭菜,一边想什么,“你怎么会做这些?比当年我在范阳山林里做得好多了,这味道,是宫中没法比的。”
“这是原汁原味的野餐,味道当然新鲜,我们那儿人人会做饭,包括国家主席都自己动手照顾自己。”江枫吃得狼吞虎咽。
“国家,主席是什么官?”李永佳呆呆的望着他。
“就是你们这儿的皇上?”
“啊!皇上都会自己做饭?”李永佳犹如在听天书,一脸的不相信。
“佳佳,你要做好准备,将来跟我走后,你的在家里做饭洗衣服,做现在这里奴婢的活,你吃得消吗?”。江枫还真怕佳佳不习惯。
“谁说我吃不消?”李永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又亲了一口;“夫君!为妻侍候你吃饭!”说着替他夹菜,又拿碗盛了一碗饭递过:“夫君请用!”
江枫失声笑了“我们那儿可不是单纯的要妻子服侍夫君,相公也要侍候妻子的,”说着,夹了一口菜塞到佳佳嘴里。
李永佳张口吃下,不住地称赞“夫君厨艺高明。为妻要拜你为师了!”
两个人在山间野外尽情欢悦,再也不把对彼此的爱意藏起,依偎着,躺在地上看晚霞。“太阳落下去,明天依然东升,江郎,要经过多少个日出日落,我们才能够迎来属于我们的新生活?”
“佳佳,过一天,就近一天了,不是吗?以后我会常常带你出来享受二人独处的世界。”江枫拥着佳人,一起眺望远方,慢慢的,残阳西去,代之而来的是黑暗,紧接着,一轮圆月升起。两人谁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回到京城,他们又要规规矩矩的做兄妹。
不知何时,两人都有了倦意,依偎着,睡了一觉,直到一阵寒意袭来,江枫才扶着佳佳站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江郎,我不想走!”李永佳赖在原地不动。
“佳佳,应该面对的怎么也躲不过,走吧!我的佳佳是个坚强的女孩,一定可以耐心的等待那一天。”江枫温柔地把她抱上马背,一抖缰绳,白马如飞驰向黑夜。
这是他们难忘的一夜,明天开始,又要面对新的挑战。江枫本是生性豪爽、不拘小节,性格幽默、活泼、好恶作剧的人,在这个凶险异常、四处危机的古代,的确变得沉稳、冷静了许多。古人的生活哪有昨日那般潇洒、安宁?虽然他有时也难免大意,只是在大事上,警惕性还是从没放松过的。
次日早朝,早就怒愤交织的张皇后首先发难:“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却自贬尊贵,跑到大理寺去告状,真真有失皇家体统!”
江枫心里无比快意,缓缓反驳:“不论何人,有冤就该告状,张士杰危害我大唐,我到朝廷的刑律衙门告状,有何不对?”
李辅国接口:“皇上,对案犯应该慎重,尤其是叛逆重罪,更当三堂会审,可是,皇太子殿下竟然给大理寺施加压力,在没有弄明白案情的情势下,迫令张仲义处死了案犯。有妨碍公务之嫌!”
“李公公此言差矣!本王去大理寺告状,完全是以普通案件当事人的身份请求公正,至始至终没有凭借太子的身份给官吏以任何压力,父皇与各位大人可以当面询问张大人,原告要求立决人犯,符合国法律典,李豫所为,处处以国家律法为念,有何过错?又怎么能说我妨碍公务?”江枫神态淡定,侃侃而谈。
肃宗心甚不悦,但是儿子句句在理,他虽有气,却也不便发作,“张仲义,李白与张士杰案件的卷宗可曾带来?”
“启奏皇上,臣已带在身边,正准备今日呈交皇上御览!”张仲义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案卷,双手呈上。
肃宗大略翻了一下:“众卿若无要事启奏,今日退朝!”
江枫最先跪下来,朗声道:“儿臣恭送父皇!”他心里很解气,终于也有那刁妇无话可说的时候。
群臣急忙跪下恭送圣驾回宫。
肃宗走下金阶,来到面前:“豫儿随朕到御书房来!”
“儿臣遵旨!”江枫忙应了一句。
柔和舒适的晨风吹拂着御书房外的花树,轻摇着枝叶,有些凋谢的花蕊随风飘落地下,只留的片刻,又被刮向远方,空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江枫心情颇为舒畅,一路享受着这鸟语花香的恬静。
“豫儿,你简直是胡闹!”父子俩刚进御书房,肃宗就怒了:“朕只是允许你去大理寺观看审判李白谋逆案,你怎么搞的如此状况?”
“李白并未谋逆,儿臣岂能让忠良无端含冤?”
肃宗定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你居然叫佳佳跑到公堂上去抛头露面,你们兄妹俩哪里还有太子、公主的矜持,简直与市井、村娃没什么区别!”
“父皇,佳佳一直与李白相处,直到儿臣兵围永州,她对此案最为清楚,除了她,儿臣没有更好的证人,可以洗刷李白的冤屈,为了好人不被诬害,佳佳去做个明证又有何不可呢?”江枫义正词严。
“还有,你竟然做什么原告,告张士杰谋逆,并不待进一步审核,就叫大理寺卿张仲义处死了他,怎么叫世人信服?他还是皇后的娘家人,你也太草率了。”肃宗责备的语气,他每提出一个所谓的过失,都被儿子合情合理的驳去,无比烦恼。
江枫神情肃然,语气铿锵:“张士杰谋逆通敌,罪证确凿,他自己也供认不讳,父皇可以翻阅案卷,不错,我是以原告的身份要求立决,这并不违反原则以及律法程序。我是故意的,一旦搁下,岂不给张皇后有了为其开月兑的机会?张皇后手眼通天,能左右圣意,既能蛊惑皇上去杀自己的皇子,尽管皇子没有过错,就一定有办法骗的父皇放过罪大恶极的张士杰,儿臣就是不给她以任何作恶的时机。”
肃宗越发恼怒:“你为什么老是要与皇后过不去?她怎么也是你的长辈,你就不能忍让她一些吗?”。
“在家事上,儿臣可以忍让,任其骄横跋扈,甚至欺辱皇爷爷,但是,对于国家大事,绝不让这个奸恶妇人蛊惑圣聪!儿臣就是要处处与她作对,她要害人,我就救人。她要包庇恶人,我就去设法惩治,让她满肚子坏水倒不出来!”江枫越说越激愤,竟有些口不择言。
“住口!”肃宗勃然大怒,“她是朕的皇后,你如此辱骂她?把朕置于何地?”
“父皇息怒!”江枫陡然发觉自己言辞太过露骨,忙跪下叩头“儿臣知错,不该怒骂皇后,”
肃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气的一坐在龙椅上。
江枫顿了一下,张皇后阴毒、奸诈的容貌浮现眼前,心里更是愤懑,“儿臣因为爱父皇,更不让奸后把父皇变成无道昏君!”他这句话,更令肃宗怒气冲天“你立刻给朕滚回宫去,从今以后,国事朕不准你再插手!”
“父皇,高祖皇帝钦定宫规,宦官与后妃不得干政,太子可以监国,替皇帝处理国事,而现在父皇把这个规矩颠倒过来,竟容许阉奴与皇后干预朝政,而不让儿臣这个皇太子过问国事,试问父皇,将来是要让儿臣继承皇位还是要让阉奴或者皇后做皇位?再问父皇,您又把历代先帝置于何处?”江枫万分不满,是以说的义愤填膺。
肃宗气的面色发白,月复痛发作,忙用手按住,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江枫大惊,急忙奔进,跪伏在肃宗脚下:“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惹父皇生气了,您哪儿不服了,儿臣叫太医来看看。”
肃宗怒气稍平,看到儿子满是焦急、关切。心中大慰,豫儿仁孝之心未变,对朕还是在乎的,绝不是他义气之下所说的仅比陌生人亲近、重要一些。“你别着急,朕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语气变得温和。
江枫稍稍放松一些,急忙在御书房里找药,药盒里只剩几粒药丸了,他拿着药丸,亲手送到肃宗唇畔,看着他服下,又端来热水,小心的试喝一口,温度适中了。才端到肃宗嘴边,看着父皇喝水,父子俩从来没有离这么近过,素日都有宫女、太监服侍,他一次也没有过接触,今天大概是肃宗不愿让人听见父子对话,才把身边奴婢遣退,这也给了江枫真正尽孝的机会。
肃宗略略平静片刻,月复痛缓解了一些,“豫儿,你和皇后都是朕最爱、最重得人,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和睦相处?叫朕尝尝妻贤子孝的天伦之乐啊!”
江枫未语,心道,妻贤子孝的天伦之乐,恐怕父皇今生是无福拥有了,你娶错了妻,娶了个心术不正、阴险毒辣的女人,更视作瑰宝,注定你要夹在妻与子之间难过伤心一辈子了,这些话他没有再说,恐又让父皇生气,使病情加重。
回宫后,江枫又照方配置了一些丹药送到肃宗宫里。他心里对肃宗有千般不满,万般怨愤,但也的确做到了一个儿子应有的孝道。
七天后,皇上御批,李白虽未参与谋逆,但他一直住在永王府中,忠奸难辨,不宜再居官职,贬为平民,流放夜郎。
江枫虽然愤怒,但也明白,父皇还是听从那个女人挑唆,这样对待李白,太不公道了。本应嘉其刚勇,加官进爵才对,本想再去找肃宗皇帝理论,怕又气着他,长长的叹息后,只能作罢。
夜郎,今日甘肃境内,人烟稀少,地处偏僻,险峻荒凉。
未能挽回圣意,江枫颇感遗憾,原来世事都按部就班的遵循着历史前进,一切都是注定的,以前身处太平盛世,毫无这样的感觉,而今生活在古代,重温史册,才深深感觉到世间万事的发展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李白的确是因永王李璘之乱长流夜郎,想不到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还是更改不了历史。
江枫在流放前日命郭源去大理寺牢中把李白接到东宫,于花厅为其置酒践行,花厅里风露清和,阳光明媚,江枫心里却是酸酸涩涩的。
“多谢太子殿下如此盛情款待!”李白还是那么豪放不羁,坐下就举坛喝酒。
“学士,本王真的很对不住你”
“别说话,请我喝酒,我只管喝,不要坏了兴致。”李白摇手制止。
“好,学士,请不醉不休!”江枫遂不再多说。
李白一口气喝下三大坛,江枫早就见识李白酒量,毫不为奇,“殿下言而有信,终于补请酒鬼大醉而归,所有心意都领了,陪我喝两杯,你用杯,我可要用坛!”
江枫命宫女连搬十坛好酒摆上。
李白再不说话,一坛接一坛,几乎喝光了,才趴在桌上入睡。
江枫只略微陪饮了两杯,叫郭源去告诉张仲义:“李白喝醉了,今晚就在东宫歇息,明早请他派人来送李白出发,顺便转告张大人,今后李白押送途中与流放期间,本王每年出一千两银子给地方官府,为李白置酒,美味佳肴管他够!”
江枫在床边陪了整整一夜,这位诗书传万代得浪漫主义诗仙,一生都是这么邋遢着过来的,奇怪,他长年累月这么狂饮,肠胃怎么受得了?怎不像现代人那样酒精中毒?对了,古代酿酒用的原料是纯粮食,可能那时候也没有酒精吧?他对李白,又怜惜又敬重,更是钦佩。如果能与这样逍遥、快活的诗人时常一起谈诗文,该是何等的惬意。可惜,皇上听信奸言,长流李白于夜郎,恐怕这一生都难再见他了。他近乎痴狂地久久凝视着李白安详的睡姿,有幸能与一千两百年前的名家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应该满足了。
东方已现曙色,明媚的阳光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滤的淡淡的,只留下满室温馨、柔和的光影。拂过李白似醒未醒的睡姿,神态安详,面上是宁静、平和的样貌,更有着深深地踏实感。这位一生淡视功名利禄的诗仙酒鬼,任何时候都是这么从容不迫,世上几乎没有事可令他惊慌失措过,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只有这样宽广的胸怀,漠视一切的气度才写得出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名篇佳句。
朝阳隔着窗纱暖烘烘的照在身上,江枫心里说不出的惋惜与难过,他幽幽望向窗外,高远的碧蓝的天空,与往日一样的蓝,一样的晴朗,连那些匆匆往南飞去的大雁,也恍惚就是昨日的大雁。
李白醒了,发现自己睡在未央宫,忙告罪:“弄脏了殿下的玉床,罪过,罪过!”
“今日能有机会让大学士这般英才睡在床上,李豫三生有幸也!”江枫的笑容确实含着求之不得神情。
宫门开处,身着一袭深红衣裙的李永佳面色忧郁的进来了,她今天打扮得很隆重,像是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友人饯别。“学士大人,佳佳和皇兄未能助你完全平安,我们于心有愧。”她的神色十分黯淡。
“奸人进谗,李豫兄妹无能为力,真是羞愧!”江枫接口说,他心里对张皇后的厌恨又多了一层。
“你们都不要自责,这已经是酒鬼的万幸了,如果不是殿下与公主援手,此刻,酒鬼恐怕与永王家眷一样,已经人头落地了。”李白由衷的含笑:“流放之刑说起来很是逍遥自在,反正酒鬼一生都喜欢浪荡天涯,不过就是固定在夜郎而已,我很喜欢,真的!”
江枫低头默然,良久才开口:“朝廷赏罚不公,埋没良才,实乃大唐的损失,如果本王他日可以登位为天子,必请学士回京协助治国理政,”
“很好,到时候,酒鬼一定回来,效犬马之劳。”李白眼神清幽,正视兄妹俩一眼:“酒鬼曾立誓,不为五斗米折腰,然而,我却甘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定,的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李白看到他们始终不能释怀,含笑:“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酒鬼这里再送公主与殿下一首胡诌的歪诗,这是酒鬼于金陵送友时写的,就借用于此吧?‘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
江枫和李永佳同声接道:“‘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两位真的太抬举酒鬼了,请多珍重!就此别过吧!”李白起身就要走。李永佳急忙从壶中倒出一杯酒,双手奉于李白:“借用学士两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江枫也递来一杯,庄重的吟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李白长笑一声,同时接过,豪情万丈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