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十余天里,夏洛潼和梁全河再也没有进入过城镇,踏上过官道,一直在旷野密林里奔行,一路风餐露宿,渴了寻溪流贮备水囊,饿了就猎野味充饥,每隔上三四天,夏洛潼便会带着梁全河进入偏僻的乡村里借宿。当然,借宿的只有普通百姓装扮的梁全河,夏洛潼一直潜伏跟随在周围,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潜入梁全河的房间。
夏洛潼由于那副面具不能摘下,便装了也没有意义,故而没有再费那个事儿。
如此行径了大半个月,两人才到了晋州西南部的连城,也正是崆峒派总部所在的城池。
至于那由崆峒派掌门所派出的接应队伍,由于已经被敌人盯上,且一直处于被拖延骚扰的状态下,在梁全河看来甚至不如跟着夏洛潼奔驰在旷野里安全,便也不再管他们,让他们顺着既定的路线继续往越州的方向模索,正好也能迷惑敌人的视听。
当夏洛潼和梁全河抵达连城城外时,距离他们离开丘城已经过了近二十天时间,若是正常从丘城出发走官道到连城,快马加鞭也仅需要十余天,他们俩却多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夏洛潼看来,这么长的时间,对方一定已经放弃了在沿途城镇的埋伏,全部汇聚到了连城,因为二十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该到了,反正他们俩的最终目的地都在连城。因而,这从城门外一直到城内崆峒派总部的路程,才是这次任务最为危险的一段路。
经过这么多天的准备时间,想来对方定然已经做足了准备,既然城内不能用人海战,那必然是请了不少高手前来对付夏洛潼,只要夏洛潼被拖住,梁全河就很危险了,因此为了能够顺利到达崆峒派总部,只能对梁全河做一番伪装了。
早在连城外的一座较为偏僻的小村子里,梁全河就把自己做了一番伪装,穿上了洗得青白的农装,略有污泥的草编鞋,头发剃短,用一根普通的小布绳扎起,抹上一些烟灰,的皮肤上薄薄得涂抹了一层略带棕色的水粉。
待伪装完毕,一个贫苦的农民形象便出现了,再拉上一车的柴禾,怎么也看不出原先那副梁管事的轩昂模样。虽说认识的人略一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但在这寻人大多仅凭一副粗略的肖像画的时代,不熟悉的人是很难再认出他来。
伪装完毕,夏洛潼便让梁全河一人拉着车上了官道,告诉他自己会隐藏在他周围后,便没了踪影。梁全河自是信了夏洛潼的话,独自趁着蒙蒙天明之色拉车往连城而去。
至于夏洛潼,在离开梁全河身边后,便在紧致的夜行衣外套上了普通的武林女子装扮,摘掉了面具,拿出胭脂水粉掩盖了自己的三成容貌,虽然仍旧靓丽,却不那么扎眼了。
一切准备妥当,夏洛潼便远远的吊在梁全河身后,随着清晨的人流走向连城城门。
连城虽不似州府晋林城那般繁华,却也是个中大型城镇,每日的人流也不再少数,清晨的人流最大,多是入城的客商旅人与农民菜贩,城门守卫一打开城门,便迎来了长龙般的入城人流。
城门口附近的早点摊里,已然坐了大半个时辰的丁昌荣与他的同伴丘青正干着和前七日一样的事,那就是吃东西,盯城门。
“荣哥,您说咱们这得蹲上几天啊,这摊子都快叫我们给坐穿了,这里的点心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弟弟我现在见着这红豆糕,胃里就止不住的泛酸。”那瘦小个儿的丘青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早点抱怨道。
“瞎嚎个啥!没见哥哥我也在这里守着啊!放心吧,就这几天了,过这么长时间,他们总该到了,等这次任务完成了,哥哥我请你吃酒去!”说起这任务,那略有些胖的丁昌荣也窝了一肚子气,但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总归快完成了。
然而就在两人闲闲的盯着不断进入城门的人流,准备挑个提神的话题醒醒神时,余光却瞄到远处跑来的一个黝黑青年,不由得皆是一愣,待那青年来到近前,便略显疑惑的开口问道:“黑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黑子跑得上不接下气,待顺了好一会儿的呼吸,灌了一大碗的水,才开口道:“东门那边据说发现崆峒派那人和罗生门饕餮的踪迹了,大伙已经围了过去,我刚从前边通知完杰哥他们,这才过来同你们说说。”
这黑子做的就是传递消息的活计,一口气甩出了这么一句话,倒叫丁昌荣两人愣了一愣,没想到刚刚才在说这目标的两人,那边东门就发现了,想到很快就能摆月兑这该死的任务,两人都有些欣喜。
“东门真发现那两人了?怎么发现的?”
那东边的情况黑子显然也知道一些,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据说那两人带着斗篷兜帽,虽说并未站在一起,但今日不是风有些大么,于是那饕餮的兜帽被吹起来了一角,叫那边守门的兄弟瞧见了黑色面具,连忙在人群之中好一番搜寻,最终才锁定那穿着一件斗篷的崆峒派管事。由于那饕餮武功实在高强,上面的头儿已经在召集人马往那边去了。”
“哈哈哈,好!这下就等上面传消息召我们回去了,可算不用再盯城门了,我这眼睛都快直得转不动弯儿了。来来来,今个儿荣哥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听着那已然抛弃盯人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吃东西大业中去的盯梢三人组,正同早餐摊子老板买红豆糕的夏洛潼不露声色的笑了。
那东门的两名诱饵自然是夏洛潼安排的,为的就是把对方的人给吸引走,能引开多少便算,这般看来计策是成功了。
买好早点,又顺带打探到了情报,夏洛潼便不再多留,紧追梁全河的脚步而去,继续随护在其左右,同时也保证自己不被他发现。
待到那方人发现中计,赶紧往各个城门加派人手之时,夏洛潼和梁全河已然到了崆峒派总部所在的街口。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褪下了外面罩着的衣服,露出了里头的玄色夜行衣,就着清水洗净脸上的妆容,带上那冰冷的黑铁面具,夏洛潼恢复了原来的造型。
重新出现在路口的某处屋顶上时,正巧看见拉着柴禾车,正准备上前敲响崆峒派大门的梁全河,瞥向四周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影,夏洛潼略皱了皱眉。
就在梁全河即将触碰到大门上的门把时,夏洛潼却忽的从屋顶上飞跃而下,如同闪电般带起一道黑色的鸿影,直直落在了梁全河的身旁,在任何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之下,夏洛潼捞起梁全河后,脚下一顿,整个人便飞身而起,径直越过了围墙,进入了崆峒派的总部之内。
夏洛潼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两三个喘息之内便以完成,只留下惊愕在原地的各个暗哨,待他们转过弯儿来之后,看到的却是崆峒派大门前空荡荡的情景,当即便联想到了他们所盯梢的两个目标身上。
这一联想,可让他们惊掉了半条魂,这般就让那两人进了崆峒派总部,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当下再顾不得其他,留下两个人继续留守后,赶忙回禀消息去了。
且说进了崆峒派总部的夏洛潼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刚才虽说即使拦住了梁全河,可还是惊动了大门里的人,此时飞走于崆峒派总部里的夏洛潼发现,崆峒派虽说有大部分人瞧见了手持令牌的梁全河并未阻拦,但仍旧有小部分人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却并不是夏洛潼,赫然是梁全河!他们崆峒派自己的梁管事!
直到这会儿,夏洛潼心中的疑惑也有了大概的谜底,这崆峒派只怕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许是同八年前的极乐谷一样出了叛变者,而这梁全河手中定然有其的把柄之类的证据,否则又怎会在遭到大批人马围追堵截的同时,还要冒死赶回崆峒派?
对这些恩恩怨怨阴谋诡计,夏洛潼暂时没有心情细想,她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把梁全河活着交到崆峒派掌门的“手中”。
一路飞檐走壁,辗转腾挪,在梁全河的指引下,夏洛潼一边闪躲着越来越多的拦截者,一边还要击落各个方向激射而来的暗器箭矢。
不能在原地逗留哪怕一瞬,夏洛潼急速的运转着体内的内力,将自身的速度提到了极致,那罗生心法所带的身法更是步步皆含其内,最高速的夏洛潼甚至留下了片片清浅的残影,如烟似雾的身形却又包含快若急电的速度。
此时此刻,夏洛潼感觉这满天满地里仅剩下了她自己,那种豁然开朗,仿若进入另一个层次的感觉,让夏洛潼惊喜不已,没想到在这么紧迫的时刻,她尽然有了突破,更是有了新的感悟。
然而此时却不是感慨的时候,抛开那股欣喜,夏洛潼让心情回归于平静,盯住了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大殿,那便是崆峒派掌门平日里所呆的地方,也是夏洛潼此次任务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