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洪志参加了打假办第一次例会。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打假办主任,副主任兼执法大队大队长以及打假办全体人员。
会议开得很冗长。打假办主任发言说,我简单讲两句。这一简单就简单了一个多钟头,从国家政策到市委精神,事无巨细,精神无大小。之后是副主任兼执法大队长,他说,我也简单说几句,虽没有主任那么多废话,但也不出其左就出其右。会议开了三个半零五分钟才堪堪接近尾声。
打假办主任想起一件事说:“同志们,报社孙记者今天也参加了我们的会议,我们欢迎他讲两句。”盛情难却,孙洪志只好也说:“我也简单说两句。要打假先从自己打起,打完自己再打别人。刚才听着两位领导的讲话,我在心里自问:我们是打假办的吗?我怎么有一种自己在造假的感觉。我们开了那么长的会议,有多少实质内容呢?撇去上面的浮沫,再去除水分,再去除佐料,一共才那么两小块排骨。一块是打假,另一块还是打假。同志们,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们在熬汤,我们再熬一大锅的清水白汤。”
打假办主任做最后的总结性发言说:“孙记者说的很好,下面我也就清蒸排骨的问题说两句……”
副主任兼执法大队大队长也不甘示弱:“主任和孙记者都说得很好,下面我也就红烧排骨的配方问题说两句……”
值班员进来汇报:“接到几个报警电话。”打假办主任看看表说:“都到吃饭时间了,吃晚饭大家立即行动。”
孙洪志第三次从富人俱乐部里出来,他的单车又不翼而飞。孙洪志下意识往上次同白裙女生说话的地方望去,这一望,他木鸡般呆住了。只见一棵榕花树下站着一个衣袂飘飘宛若仙女的姑娘,路灯像是舞台上的背景灯,把这个一身白衣白裙的姑娘的妙处完全衬托了出来,还有初冬的风来凑热闹。有背景还有风营造的动感,于是那个姑娘站在那里就有了站在t型台上的效果。也让这个唯一的一个观众大饱眼福。
姑娘招招手,孙洪志慢慢踱了过去。
“怎么又是你?”孙洪志问。
“怎么?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对了,你叫乔羽是吧?”
“嗯。你叫孙洪志对吧?”
“你是个在校大学生是吧?”
“你是个作家是吧?”
孙洪志笑了:“我说你也够调皮的,你别叫乔羽了,你叫鹦鹉得了。鹦鹉学舌嘛。”乔羽撒娇说:“能赖人家吗?我上次都跟你说了嘛,你还明知故问的。”孙洪志说:“不知道怎么搞得我有点紧张。”乔羽睁大清澈的双眼:“是不是心跳加速,手还有点抖,呼吸也不通畅。”孙洪志点点头说:“对对,是这样。”乔羽像个小白兔一样跳开大声说:“孙先生你病了呀。”孙洪志这下更紧张了:“我什么病?”乔羽说:“不能说?”孙洪志推起车子说:“你不说我可就走了。”乔羽说:“人家真的不能说。”孙洪志推起车子就走,乔羽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才说:“人家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我不生气。”
“你,你恋爱了呀。”
孙洪志脸一阵发烧,他说:“你胡说,我跟谁恋爱?”乔羽大声说:“人家呗。”孙洪志也大声反问:“人家是谁?”乔羽也够调皮的:“人家就是人家呗。”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乔羽突然问:“大叔,你和人家,像不像热恋中的小男生小女生?”孙洪志回答说:“别叫我大叔,我有那么老么?还有什么恋爱的话,告诉你我早过了恋爱的季节。”乔羽语速很快地说:“这叫枯木逢春,你的第二个春天来了,大叔。”
还第二个春天,朱珠要是知道了,我非成了冬天的小草不可。这个游戏太危险了,一点都不好玩。不行,得赶快尽快飞快地把它扼杀在萌芽状态,决不能让它长大。婚外情就如同一粒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倘若它一旦落地生根发芽,可就成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
孙洪志说“姑娘,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不是你说的大叔。”乔羽可怜巴巴地问:“大叔,你对人家,是不是不满意?”孙洪志毫不留情地说:“不存在满意不满意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大叔。”乔羽显得更可怜了:“大叔,你不要生气,如果你真得不满意人家,我不强求。但你把你富人朋友介绍一个给人家好不好?求你了,就算你行善积德了。”
一切都变了味。
孙洪志足足失语了一刻钟有余。他说什么?纯洁美丽的茉莉花一转眼变成了罂粟,五彩斑斓的锦鸡一转眼变成了秃尾巴野鸡,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倏忽间发酵变质。面对这些除了失望极度失望彻底失望他还能说什么?但他很快释然了:什么狗屁第二春?现在明明是冬天嘛。
孙洪志停下来说:“我恋爱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心跳不加速了,手也不抖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不等乔羽说话,他跨上单车就走。任凭乔羽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喊,这次他骑得又稳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