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江山在手美男我有 第二章 戏子本无情

作者 :

仿佛一幅被泡在水中的画,她只觉妇人的脸时近时远,透着些影影绰绰的风情。记忆里,她似乎从未这样好看过,好看得像梦一般,不真实。

妇人在笑,晶亮的双眼在铜镜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熟悉那种光彩,她只有在即将上台之前才有这样的光,仿佛她便变成了戏中的小姐名媛,与那些书生侠士上演着一出出生离死别缠绵悱恻。妇人的笑忽然一敛,垂眼看着镜中自己笑纹随之消失的眼角,随手又补了一层粉,试图填满那些细小的沟壑。

“梅妆,你说,娘美不美?”妇人起身来,犹自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问着身后五岁的女儿。

“当然美了,我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她甜甜笑着答道。

“不,梅妆,你会比娘更美的,”妇人回身来抬手抚模她的发顶,眼中似有叹息,“都说女儿像爹,你爹呀,可是东离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她不明白娘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爹来,因为娘一向是绝口不提他的,有几次她问得狠了,还挨了打。所以即便如此,她也仍不多问,只是睁大了眼,下意识想听到更多。

那美妇人絮絮往下道:“你的名字也是你爹取的,他说呀,梅妆这名字好,有诗意,日后你定是才貌双绝。”她明明在笑,却忽察觉两滴泪自颊边滚下来,花了她刚刚画好的妆,忙转身去补,“我那时满心以为,你是要进帝都去做大小姐的,日后不单才貌双绝,荣华富贵也是享用不尽,更不愁如意郎君。如今看来,只怕是你这命贱,反而冲了好名字。”

“枝娘!”忽地帘幕一掀,有人在帘外叫道。

“来了!”那美妇人忙补上最后一笔,匆匆换上戏装离去,末了只在门边回首道,“娘要去了,梅妆,你好生听话,不要乱跑,等娘带你回家买糖葫芦给你吃。”

她只得听着环佩叮当渐渐远去,已在嘴边转了数转的话还是没敢问出来:“那为什么我从未见过爹呢?”他到底长什么样?真的是东离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么?这么多年来,他为何从未来看过娘和我?这些疑问自懂事起就在她脑海里盘旋,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她毕竟少年心性,过不了片刻就已将这些烦心事抛之脑外,趁人不注意溜出门外,一路急奔,一直到勾栏戏台后的帘幕里,屏着呼吸,掀开一角,偷偷看着或低吟浅唱或轻舞翩跹的娘,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和缠绵曲折的爱情,在她年幼的心里渐渐萌生出枝芽。

自那以后,娘又愈加觉得她这名字不好,几次要替她改名,但不知为何,直到十三岁那年娘在戏台上倒下,她也依然被唤作梅妆。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夜勾栏内来了许多人,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奇怪的笑容,其中还有个特别胖的人,穿着很贵的丝绸衣服,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眼睛一直粘在娘身上,没有离开过半刻。旁边那些人好像都是他带来的,也一直在窃窃私语,凭直觉,她觉得那些人不是好人。

但那次她只看到一半就被勾栏老板发现了,把她拎回去乖乖坐着,还让人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出来。于是她只好坐在娘平时换衣服的那间屋子里,坐在娘常坐的凳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十三岁的她已经有些端倪了,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勾栏里好多人私下都跟她说她像爹,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以后必定比她娘还要好看十倍。

但每次她想问关于爹的只言片语,所有人都只是缄默。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等着娘从戏台上回来带自己回家。家在城南破瓦巷的一间小屋里,巷口有好吃的糖葫芦卖,每次娘回去都会买上一串给自己解馋。想到糖葫芦,十三岁女童忍不住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她不知道的是,自这一夜以后,她再也没能吃到糖葫芦,也再也没能见到娘。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勾栏里的嬉闹声和鼓乐声,估模着戏该是完了。娘该回来了吧。但随即,外间突然传来极其嘈杂的人声,像平时她在街上避之不及的那些兵卒走过一般,又像是晚上隔壁小院里老伯和伯母的吵架声。她没有注意,等了半晌,仍未见到娘回来,便双脚离了凳子,走到门边去看,却见外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勾栏里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地传过来,有人在说什么“臭戏子”“不识抬举”“识相的就乖乖跟大人走”的话。

混在勾栏几年,她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当下就是一惊,心跳重如擂鼓,忙加快脚步往帘幕后跑去。人尚在半路,已听见一声尖叫,她不禁一个踉跄——

那是娘的声音。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堪堪站稳,扑到戏台后,忙撩开帘幕,正看见一个身着戏装的绝代佳人缓缓倒下,右手中的剑在空中舞出一连串的血花。她清丽绝伦的脸倒在污浊的戏台上,正对着帘幕后的她,渐渐浑浊的眼珠一转,似乎是看见了她,向她伸出左手来,嘴角扯起一个苍白而美丽的笑,流出血来:“梅妆……我……我没给你爹……丢脸……”

她愣在当地,双眼只顾大睁着,小嘴微张,只觉喉咙打了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她僵直地走出来,勾栏里明亮的灯火照在她脸上,雪样肌肤上是惊人的美丽。她在娘身边蹲下,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扶住她修长的脖颈,将她抱起,只觉她如一片羽毛般,缩在臂弯里轻若无物。

“娘,我们回家。”她面无表情,空洞的双眸扫了一圈面前所有的人,随即转身。十三岁的顾梅妆目光冷冽如冰刃,让人见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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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娘安置在床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下,将在巷口买的糖葫芦放在桌上:“娘,以前每次回家,都是你买糖葫芦给我吃,这一次,也换我买给你吃了。”

她看着娘,娘仍画着戏台上的妆,只是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染上了一点血迹,那么她离去之时,其实是一个勇敢决绝的富家大小姐,而不是一个人人唾弃的下贱戏子吧?她抬手,想将糖葫芦放入娘手中,却发现她左手中紧抓着什么东西。轻轻掰开手指,却是一块玉玦,晶莹碧绿,与这陋室显得格格不入,一看便知非民间之物。她忽地记起娘向她伸出手来时,似乎说的是爹,难道这块玉玦与爹有关?

“打扰了。”门外忽然有人道,她一惊,忙将玉玦藏入怀中,“这里是枝娘家么?”

她一眼便认出他也是勾栏在场人中之一,一言不发,走到门边一把将门关上。

“哎,小姑娘……开一下门!”那人打门叫道。她只不理他,用自己的袖口将娘嘴边血迹拭净,又自箱中翻出几件勉强能穿的衣裙,把娘身上染血的戏装换下,一想到自己日后便再无依靠,心里极苦,眼睛却干涩无比,流不下一滴泪。那人却不依不饶,仍不住打门,她不禁心烦,将门一开,冷冷道:“你们合伙逼死了我娘,你还来做什么?我没一刀把你砍了,你还要怎样?”

她再次将门一关,却被那人抵住,双眼盯住她道:“你想报仇?”

“你只管等着就是了。”

“我且问你,你一个孤女,生活无依无靠,如何报仇?”

“跟你没关系。”

那人见不奏效,只得无奈道:“我没有逼死你娘。我是西泽商人,在望潮郡停留几日,途经北原城,今夜也在场。我这几夜都在看你娘的戏,也见过你。”

她仔细回想,似乎前几夜确有在帘幕之后模糊见过他,便道:“那又如何?”

“枝娘这些年来名声在外,早已是北原城名伶,我亦倾慕不已,如今香消玉殒,我甚为惋惜,因此特意跟来此地,想看看能否尽一份力。”那人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帮你找玉玦的另一半。”

她自以为手脚够快,未曾想还是被他看见了玉玦,当下也无计可施,又听他道愿意出五百铢帮自己厚葬娘,而凭一己之力只怕连娘的后事都无法操办,遑论复仇,于是便答应跟他离开望潮。

还有一个隐秘的缘由,他既是西泽商人,跟着他行走各地,或能得知爹的一丝线索也未可知。

直到抵达西泽境内,她才知,这个所谓的西泽商人,其实是六合大陆最大的盗墓组织北清阁的分堂堂主,唐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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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远去,眼前似乎出现一团白光,恍惚又看见对镜梳妆的美妇人,笑语盈盈,她下意识伸手欲触碰,却在触及的瞬间湮灭无痕。无数旧时的梦忽然踏过飞花,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飞掠过她眼前,然而她却发觉自己已心如止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是……要死了么?她喃喃自语,却觉浑身无力,如一团羽毛一般,漂浮不定,从未有过的轻柔感觉包围着她,耳边响起温柔的呢喃,如同母亲的梦呓。

娘……你走之时……也是如此么?她忽地再次看见她的脸颜,随即眼前又浮现当年戏台上那一幕,那样浓烈的美丽,那样鲜艳的血。猛然有种强烈的不舍与渴望,如一盆冷水让她瞬间惊醒。

怎么能够?!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当年那些人的面目清晰如昨,一张张自她眼前闪过。怎么能够放过他们?!况且,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爹呢?师傅说他也许是死了,不然为何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谈。以他那样身份的人,必定会有很多陪葬,说不定哪天就能在墓中发现剩下的那半块玉玦。可是她至今仍没能找到他,无论是生是死,都没能见他一面,自己怎能就这样死去?!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顾梅妆怒吼,却发不出声音,心中有如烈火燃烧,势要将阻挡她的一切燃为灰烬。

忽地,面前那团白光飞快散去,随即如墨一般浓重的黑占据了整个空间。她猛然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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