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400|h:278|a:c|u:/chapters/20128/15/]]](前言)
夜雨,朦胧。顾墨一执着油纸伞,缓步踏上西楼,夜已深宁,西楼上已没有其他人了。
顾墨一放下油纸伞,缓步走到墙边由柜子里抽出一个画卷,将画卷缓缓铺张,画上的是一个女子。
水墨蓝天青荷莲,那女子素衣身微侧,只可惜还没有画上面容,那头上的银钗下,空白一片。
顾墨一取了墨笔,细细研磨。这一副美人图是前天夜晚便画好的,只是那夜人感疲倦,怕画不出神韵,便还没有画五官容貌。
而今夜他特地独上西楼,就是为了将这还未画完的画卷画完。
磨好水墨,执着画笔,仔细地想了片刻,终于落下画笔,指如行风,细细描绘,不稍会便将五官绘出。
只余下双眸未点,闭目沉思,他仿佛看到画中的女子,向着他盈盈浅笑。忽然的睁开双目,笔尖一转,瞬间,为画上的女子点上双眸。
(正文:第一厥)
我是你画中的一缕魂,你为我点上双眸,便给了我那一丝的灵魂。
下了一夜的雨还未停歇,画中的女子,盈盈含笑眉目婉转而深情。而我则透过画纸看你,你一身青衣,俊眉微敛,温文而儒雅。
你执着画卷,目光却透过纸张飘了很远。那里你记忆的涟漪荡开,那里有一个女子微侧身对着你,眉目婉转唇角含笑。
最终我看到你轻启了薄,唤出了那一声叫我心痛的字眼,你说“翎儿。”
“翎儿?”为什么听到你叫这个名字我会心疼?心?原来墨魂也是有心的呀。
然而…我不想听你拿着画卷叫着翎儿的名,我是你笔下的一缕墨魂,我希望你能叫我魂儿。
然而我也只是一缕墨魂,我只能在画中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合上画卷,眸光由温柔转为纠结,由纠结转为思念,又由思念转为伤痛…
最终你将画卷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回了柜中,只是后来,你日日会来看我。
顾墨一,你可知道你看我的眸子里,有着多明显的明火跳跃。你可知道,我多希望可以跃纸而出,站在你的身侧,陪着你的喜怒哀乐,看尽人世间的分分合合。
然而我只是一缕墨魂,我无法站在你的身侧,看他人的分分合合,我只能陪着你的喜怒哀乐。
我看着你不知多少次的,透过画卷,唤着翎儿。
每一次,每一句,都那样的叫人心疼,我想如果墨画有泪,我非得将自己都浸湿了不可。
艳阳,蓝天。西楼上顾墨一倚着栏杆远眺,可你却不知道,我则在画中静静地看着你。
看你的背影萧条,看你的眸光深远,我知道你…又在想她了,想你的翎儿。
突然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个原本温婉的女子踏上阁楼。她的样貌与我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她才是你作画时心心念念的人,是你看我深情呼唤的“翎儿。”
我看着她愤怒的冲你发着火,看着她将桌上的水酒茶点都扫落在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的恨你,这样仇恨的眼神,撕心裂肺的伤痛。
然而,我还是羡慕,至少她可以站在你的身侧,那样真实的站在你的身侧。哪怕是那样别样的眼神,仇恨却又让我分明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深深执恋。与你相互折磨…
即使是这样我也依旧羡慕,然而…在我还没有从幻想中反映过来前,她拿起了画卷,瞬间安静与我对视。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眼眸一眨,一滴清泪就这样落在了我的脸上。清凉而苦涩。
在我还未来的及品味到这滴泪水中别样的情绪前,她的双臂一展“嘶。”一声长吟,画卷便成了两半。
而画中的我,依然巧笑嫣然的看你,我的公子,顾墨一。
我看到你复杂的神色中有一丝的隐忍,我多想站在你的身侧问你“顾墨一,你看到了吗?你的翎儿将我撕成了两半。”
可惜,可惜我只是一缕魂,一缕墨魂,我无法开口说出任何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翎儿,将画卷从西楼上丢下了池塘。
瞬间,身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墨染了池塘,清清凉凉的痛感中,我的身体与神智都在逐渐模糊。
而你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只字未言。直到最后一刻,我依然含着笑颜深情的望你,只因我看到了你的眼眸深处有着一丝丝的不舍。
是真的不舍,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落下泪来。它就随着池塘的水,化去了我最后的一缕魂。
墨魂墨魂,我以为自己本就只有一缕魂,我以为自己死后会什么也剩不下,却没想到,竟也来到了这里。
奈何桥前,我一身乌墨的在站在那里,一身大红纱裙的孟婆奇怪的看着我“你只是一缕墨魂,如若执意转世为人,你终会万劫不复的。”
孟婆啊孟婆,原来传说中的孟婆长的那样貌美。她看我不说话终是叹了口气,将面前的一碗孟婆茶递了过来。
接过孟婆茶,我一抬指腕将它泼在了孟婆的身上,紧接着纵身一跃穿过了奈何桥跳入轮回。
顾墨一啊顾墨一,如若可以真实的站在你的身侧,如若可以陪着你的喜怒哀乐,如若可以亲口的告诉你,我爱你…那么…我甘愿万劫不复。
可是,如果要我忘了你,那我还是我吗?那我又怎么寻的到你?
第二厥
然而,东北大漠,黄沙漫天。
为什么轮回后的我,不只要等待十多年来让身体长大,还要与你天南地北?
时光匆匆流逝过十六载。这十六年来,我无时无刻的不想起,那一年江南烟雨,那里有你有我。
而如今,大漠荒荒,我终于跨上马背。马儿日行千里我依旧嫌慢,不知累死了几匹马匹,我只知道,顾墨一,我终于可以真实的站在你的面前了。
几日之后,绿柳茵畔小桥流水,江南雨楼初歇,我牵着疲惫的马儿在酒楼停驻。
你执着油纸伞从门前经过,可等我从楼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寻不到你的身影,但我确知道那一定是你。
依旧的温文儒雅,依旧的一袭青衣,即使时间已转过了十多年,我依然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认出了你,我只能感谢上苍,让我知道,你真的还在这里。
盛夏,烈阳。我凭着曾经的记忆再上西楼,只是此时的我不只是一缕魂了。
西楼之上,毫无例外的我又看见了你,你仍旧执着画笔,只是此时的你带着别样的苍桑。
顾墨一,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此时的你已是江南有名的画师。
但是你转头看我的表情,却是那样的怔惊,连画笔都掉落在地。
就那样呆呆对视,最终才在你学生的轻唤中回过神来。
而我只能苦笑,因为我看到你微张的口中,想吐出的字眼分明是个“翎”字。
“我来同先生学画。”我盈盈含笑的开口。
果然,你没有拒绝。你只是仍旧有些痴呆的看着我,最终固自的摇了摇头,轻声低叹“她不是。”
那一声很轻很轻,却也尽数的被我听入了耳中。我自然不是她,我还如此年轻又怎么会是翎儿?
我就这样的拜你做了先生,每日每日的来西楼随你学画。
每日每日的,其实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我曾以为可以真实的站在你的身侧,陪着你的喜怒哀乐,就已是最大的幸福。
然而,为什么你看我的眼还如同多年前一样,透过了我的容颜,你看我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即使,现在的这场江南烟雨中,并没有她。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陪在你的身旁,陪你看红尘繁世的分分合合。
然而,那一日繁花开败,我来江南已有半个月之久,我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只是,他身侧的那个人那样的眼熟,那与我一模一样的容颜,丝毫未变。
大街之上,热闹非凡,人潮涌动中,一队官兵将人群从中分开。
帝王巡游的队伍中,翎儿就坐在老皇帝的身侧,原来,原来她早在十多年前便入宫为妃了。
西楼上,我斜眼偷偷地看你,顾墨一啊顾墨一,你可知道你的眼神有多么的灼热?
学生们窃窃私语,都说那个妃子长的与我如此相似,而只有你,你的眼从未离过她的身。
犹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然而,我不嫌君老,君却嫌我年少。
其实,只因我爱的是君,而君爱的非我。原来,哪怕过了十多年,哪怕她已是他人妇,而你对她,却依旧情深。
但是那又如何?你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你的身前经过。
却没想到,本已渐行渐远的鸾架却又折了回来。翎贵妃扶着老皇帝,缓步踏上西楼。
众人跪地行礼,只听翎贵妃含着娇笑轻启朱启“皇上,顾先生在我们江南可是有名的画师,不若让他给我们画上一幅留做纪念?”
顾墨一在那里恍恍惚惚的看她,脸色有些惊讶。而我则悄无声息的偷偷退了下去。
只听得老皇帝十分高兴的笑声,立刻下令,要他马上铺纸做画。
片刻之后,我脸蒙轻纱,执着长剑归来。招招剑指君王,西楼之上顿时乱做一团。
十多年的大漠生活,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墨魂了。如今的我名唤无魂,不是吴越的吴,而是有无的无。
无魂,如若是正常人家的女子,又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怪只怪,黄沙大漠中,我一出生便是一个杀手。
被派来江南,也不过是为了等待下江南巡游的皇帝。是了,我就是被派来刺杀皇帝的一名细作而已。
我的剑法凌厉,招招皆取他的死穴,可是,你的翎儿却那样的碍手碍脚。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我会逃不掉的。剑如行风再也来不及顾虑了。
可是眼前的人身形一晃,竟又是你的翎儿撞了上来,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这次可怪不得我了。
可是,为什么剑尖最终染上的鲜血,又变成了你,顾墨一。
在这样的最后一刻,你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力量,拦在了她的身前?
剑尖滴落的血水落了满地,我却觉得那一滴滴的血,都是由我心头落下的。
千疮百孔的心上,泛着撕心裂肺的痛感,伴着翎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的画面都被鲜血撕成了碎片。
碎片中,有我惊愣的脸,脸上的泪水浸湿了轻纱就那样贴在我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