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路口时刚好八点半,四处望了下没见到停留的车辆,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他等她。
因为感冒头有点犯晕,她靠着路灯站着。浓黑的影子就缩在自己的脚下,貌似害怕这夜里的寒冷,颤巍巍地躲着。
她看到影子的轻微晃动才发现自己冷得有些发抖。
看来这羽绒服,在晚上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她把头深深地埋到衣领里,想要避开冷风的利刃。可那风像是有了思想,顺着缝隙直往内里钻,寻找深处的温暖。
她强忍着冷,想着待会儿能够见到他,就禁不住傻笑,倒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听到身前刹车的声响,她欣喜地抬起头来,喜色爬上她略微僵硬的唇角。
透出茶色的玻璃,她看不太真切车里的人,但能肯定就是他。便往前迈步,谁知脚趾早已麻痹,仿佛被冻住了,一时有些挪不开。
她有点懊恼地埋下头,吃力地抬起脚狠狠地跺了两下,这才活络了些。
可刚抬头,一股温暖就扑面而来,似温热的泉水一直从脸颊涌向全身。她一时呆住。她的耳廓贴上一层软软的衣料,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味道。
他用大衣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里,恨不得将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吸干抹尽。
“等了多久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柔软的发丝轻轻摩擦着他的脸。
她有些紧张地回答:“不知道。”
他知道她定是八点半就准时在这里等他,这样看来,她在这刺骨的冷风中已经站立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他顺着她的手臂握住她如柔荑般的手,那凉意刻进他的掌心。
他声音低沉:“怎么这么凉?”
她抬头轻笑,“我自己都不觉得呢。”
他有些责备地瞪她一眼,然后把她的双手拉在嘴边,轻轻地哈气。
她痴痴地看着他这样细腻的动作。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口中溢出,温软的气息喷在她手上,有温润的暖慢慢晕开在指间。
她被这样突来的暧昧激得浑身一震,指尖不小心就碰上他的唇,柔软得像柳絮划过。她惊得慌忙着要收回手。
他反而握得更牢,裹着她坐进车里,让莫然开车。
他乏得厉害,从回国就没有时间休息,更别说倒时差了。他一下飞机就去看她,然后又陪着谨悦玩了一天。刚才说了好多好话才从谨悦那里月兑了身,又拒绝了叶之和他们几个的相送,就急着过来找她。
他闭上眼睛,准备稍微休息一下。
她知道他想必累了,但是,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着,便稍稍用力想要抽出来。
结果他指节一收,冷声道:“别动!”
她被他这么一低吼,反倒红了脸。侧脸看他,紧闭的双眼,冷峻的表情,让她不禁以为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听。
她第一次这样静静地近距离看他,发现他的皮肤真是比女人的还好,细腻白滑得如瓷器一般,好像自己的手覆上去,都会马上滑下来。
这么一想着,她本来就有些顽劣的心又在车里的暖气中苏醒过来。
小心翼翼地又将自己的手猛得一缩,他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她有些得意地笑笑。
可下一秒就觉得手上的力度明显加大,直到疼得她轻呼出声。
抬眼看他,嘴角有隐隐的笑意。
她气极,抬手就要打他,可右手又是一阵剧疼,只好心有不甘地端坐着,不再理他。
她本来因为感冒就有些犯困,车里的暖气更是如檀香一样熏得她睁不开眼,不知不觉中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慌忙睁开眼,看到他正准备下车。
“谨笙。”
他转过头来,看她已经醒了,便说:“到机场了,你就不要下车了,我让莫然现在就送你回去。”
她自然不干,“不,我送你。”说着就去开自己这边的车门。
他伸手拉住她,沉声说:“晚了就回不了寝室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
可是她来不就是为了送他吗?现在这样,送到一半还不如不来呢。
她看着他下了车,跟着挪到车门边。
外面的风刮得有些猛,将他大衣的衣角高高地卷起,久久不落。
她抬头盯着他的脸,在昏暗的暮色下遮住了一大半,车里的灯光映在他的鼻翼下,线条切割得分明。她看不到他的目光,便似乎没有任何畏惧,只是不舍地盯着他。
他就那么忽然地埋下头来,在她措手不及间,执起她的手,深深地吻上了指尖。
她只觉得细细的电流瞬间传遍了全身,穿过温热的血液,刺过坚硬的骨头,到达她世界的尽头。
“回去吧。”他放下她的手,“袋子里的东西是给你的。”说着轻轻关上了车门。
她突然就觉得胸口干涸得像裂了条条长缝,无数的怅然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一走,又只有再等半年。
让人觉得时间漫长得像没有彼岸的半年。
她好一会儿才强拉自己的嘴角。
夏微蓝,半年嘛,只是半年而已。
她想起湛谨笙最后的话,看向一旁,果然有一个口袋。想必是她刚才睡着的时候放在她旁边的。
难道是谨笙从伦敦给她带了礼物?
她从口袋里果然拿出一个礼盒,便开心地动手拆起来,按着包装纸的沿线,小心翼翼地把胶布撕下,最后把包装纸完整地拆下来,细心地叠好。
再看着盒子,两眼都泛出激动又忐忑的光来。
她问正开车的莫然:“这里面是什么?”
莫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似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孩童,说不出得可爱。
“会不会是定时炸弹?”
莫然有些无奈的笑,“夏小姐!”
她挠挠头,“开玩笑开玩笑。”然后埋头打开盒子,一个小巧的白色手机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疑惑,一般从外地回来不是应该带一些特产之类的东西吗?怎么会是对于她来说这么贵重的手机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手机就伴随着屏幕的闪动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慌忙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条短信。
没想到他已经装了手机卡在里面。
她有些笨拙地点开短信。
生日快乐。
-----谨笙。
她眼里有温热的液体在翻涌,高高地仰起头,好不容易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这就是喜欢吧。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短短的话语,都可以让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哪怕失去原先坚强的姿态,也只为谨记他此刻的关怀。
她缓缓地按下每一个键,像是在做一件不容有半点差池的重要事情。
“谢谢你。谨笙。”
她抬头看向前方闪耀的光华,似要开进万紫千红之中。
轻轻地哼着刚才短信铃声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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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到宿舍,蒋晓洛就劈头盖脸地质问:“夏微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这么晚才回来到底去哪儿了?”
她只好将湛谨笙今天回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蒋晓洛这才罢休,拿过她的手机好好欣赏了一番,然后想了想,打了个1008611,看到短信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微蓝,你知道这手机卡里有多少钱吗?”。
她当然不知道,凑过脑袋去看,“多少啊?”难道有很多?
可一瞧,只有四十九啊。真是,蒋晓洛干嘛惊讶成那个样子。不过,国际短信太贵了吧,竟然一元一条。想到以后要和湛谨笙联系,竟还是有点心疼话费。这个湛谨笙,平白无故就给她增加了个烧钱的东西。不过,也不是平白无故吧。这样,他们就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了不是吗?这样想着,她不禁莞尔。
蒋晓洛一脸鄙夷,“你男朋友也太小气了!”
“胡说什么,不是男朋友!”她急忙辩驳。
蒋晓洛冲她翻白眼,“恐怕现在只有你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收一个手机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还很体贴地装了电话卡,还想怎么样啊。再说了,谨笙也是很清楚她的性格的,如果话费太多,她反而连手机都不会收下了。
她坐在椅子上,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手机的功能。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全球普遍到小学生都有的高科技产品。
蒋晓洛把一个礼盒递到她面前,“喏,这是楚言送给你的。”
她今天一连收到几份礼物还真是破了这二十年的收礼记录,想着是周楚言送的,便也忙接过来细心地拆开。却没想到,里面的盒子包了一层又一层。
她忽然想起她在丹霓山上和周楚言一起的场景,嘴角泛起会心的笑。
他一定是知道她喜欢这样充满惊喜的感觉。
周楚言,要是我们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多好。
我还记得,你被烟花照亮的脸,和煦得如初阳一般,将整个人的心都照射得温暖。
可是……
她抬头看看聚精会神盯着礼盒看的小洛。
为了眼前这个不管风雨总是一路陪伴自己的女子。
就只有,放下吧。
“快点啊!”蒋晓洛看她不再动作,催促道。
“好好好!”
当她完全拆开盒子的时候,一下子就傻眼了。有些呆滞地抬头看蒋晓洛,也是一脸的愕然。
周楚言送的竟是和湛谨笙送的一模一样的手机。
她快要崩溃,“小洛,这下应该怎么办?”
蒋晓洛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盒中的手机打开后盖一看,“还好还好,没装手机卡。”
“这又怎么样?”
“能怎么样!”蒋晓洛敲她的脑袋,“你就选一个用呗,那两个人谁看到了都会以为是自己送的,对吧?”
她想想也是,看来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
她拿起湛谨笙送的手机,再看看周楚言送的。
深吸一口气,最后将周楚言送的礼盒轻轻盖上。
她忽然觉得她和周楚言之间的一切,就这样,被黑暗完全地遮盖。
丢失了以前灿烂到绚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