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微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昨晚和湛谨笙在饭店当着众人宣布关系的那一幕早就登了今天的新闻头条,就连网上的新闻都如江水般四处奔去。连远在夏威夷的乔泪芽都知道了,她作为当事人反而不知道。
她挂了电话,忙叫张妈把今早的报纸拿来。果然,报纸的第一版上就等着一张巨大的图片,图片中正是湛谨笙搂着她的那一幕。
她一下子有些眩晕。以前很少在杂志报纸上看到的湛谨笙,最近也出现得太频繁了点,就连自己都被拖下了水。
能纵容这种现象发生的人除了他自己自然再无第二个人。她想都不用想这就是湛谨笙自己的杰作,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她一口气涌到胸口,只差没炸出来。咬咬牙,就冲上了楼换衣服出门。路过湛谨笙的书房,想起张妈说的文件,便顺手带上,准备在路上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又要卖什么药。
张妈拦着她,非要她把早饭吃了再走。
可她哪还有胃口,只得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才月兑了身。
等到她风急火燎地赶到湛谨笙的公司楼下,她恨不得一头撞在那透明的玻璃墙上。今天周六,周大楼除了保安,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这一路急赶,她淤积在胸口的气倒是消了不少。随便找了一处咖啡店坐下,才把那份文件拿出来看。原来是他俩交易的一些协议,无非是对她的人生自由进行了一些限制。上学期间没课时必须回家,做兼职和朋友见面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之类的。
她看着就觉得好笑,总觉得自己就是当年的喜儿,为了给老爹杨白劳还债,被迫把自己卖给了恶霸地主黄世仁。
她都有点怀疑现在到底是不是社会主义社会。
她找不到湛谨笙撒自己一肚子的气,只得去了医院看夏润河。夏润河没有伤到要害,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多半时间都在昏睡。医药费还全部都是湛谨笙支付的,想想肯定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她不得不考虑在最后的半个月去找个兼职做做。她嘱咐好护士多费费心,便出了医院。
她又想起那份协议,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湛谨笙打电话,也不管他正在家里陪他的宝贝未婚妻。
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她正打算开口请示,却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稚女敕的女声:“谁啊?”
她知道电话那头肯定是湛谨悦,忽然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匆忙把电话挂了。
她本来就心情郁闷,这下更是憋屈得想要吼两嗓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就像是害怕被正室发现的小三!
她对自己的动作又气又急,也不想再管正处温柔乡的湛谨笙。强压下心里翻腾的酸气,甩开步子去找兼职。
2.
以她的能力要找一份短期的工作自然不难,可是难就难在她现在的身份。走在大街上还好,还没等别人把她认出来她就一下子晃过去了。可是一去面试她就没辙了,老板开始很微笑着对她问这问那,问着问着脸色就不对了,终于疑惑地问:“您该不会是今天报纸上的那个夏微蓝吧?”
她忙打着哈哈,“怎么会,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了!”
可目光一瞟旁边醒目的报纸杂志,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便急喊:“啊,我忽然有急事,工作就再看看吧!谢谢老板,回见啊!”她一口气吼完就奔了出来,生怕老板认出她会追出来,又跑了好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试了好几家都是如此,她知道自己找工作已经是无望了,否则明天新闻的头条又非她莫属。
等她缓过气来,发现自己竟跑到翰齐事务所门口来了。正好自己昨天还没跟周楚言好好解释,要是他今天加班的话,就趁这个机会给他好好说一下。
她打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周楚言接起了,“微蓝?”
“嗯,楚言,你在事务所吗?我在事务所门口呢。”
“我在。”周楚言急忙应道,“你等我,我马上出来。”
她坐在事务所门外处于一片树荫下的长椅上,这里稍稍有些僻静,也没什么人来往。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已经有些乏了,忍不住打起瞌睡来。迷迷糊糊中还在想周楚言怎么这么慢。
“微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清脆的呼喊惊醒。抬头瞧见周楚言竟是刚刚从车上下来的。
“你不是说你在事务所吗?”。她起身,可是腿已经有些发麻了,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周楚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我想着从公寓赶过来也要不了多久,怕你因为我不在就要走,就说了谎。”
她站直身子,轻轻点头。
“吃晚饭没?”
“没呢。”瞎乱转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竟这么快又到晚饭的时间了。
“那去吃饭吧,边吃边说。”周楚言说着就朝停着的车走去。可听到身后没有动静,他疑惑地转身看她,“怎么了?”
她尴尬地笑笑,“你没看今天的报纸?恐怕我现在不太适合去人太多的地方了。”
周楚言目光一暗,轻轻“嗯”了声,走到她身边坐到长椅上。他个子本来就高,一双修长的腿随意地放着,踩碎了一地微光。
“到底怎么回事?”他柔声问。
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攥着拳头,好半天才道:“我爸爸欠了五百万的高利贷,那群人把他抓了,如果我不及时还钱,他们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微微一惊,盯着她有些惨白的侧脸,“那你就去找他了?”
她紧抿着唇,点点头。
周楚言却“腾”得站起身来。她吓了一跳,仰头看他,对上他有些愤恼的眼神,亮得摄人。
“楚言。”她轻轻唤他。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撇开头去,说:“你怎么不来找我!”
她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如果我来找你,就算是你利用你的人脉帮我借到了钱,可那五百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清。她便只道:“楚言,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周楚言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沉默一阵,才又问:“条件呢?他的条件是什么?”
终于到了,她最难以启齿的部分。她站起来,面对着他,迎着入夜的微风,迎着他清澈的目光,终于开口:“我两年的时间。”
3.
她没想到周楚言在听完她的话后,可以这样平静,平静地开车,平静地送她回家,她现在和湛谨笙一起的家。
直到她下车,周楚言都没有发作过一句,埋怨过一句,还不忘嘱咐她:“回去要吃晚饭,别饿着了。”
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不是滋味。赖在车门边,一步不离。
周楚言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她惊讶他还笑得出来,虽然她也希望他可以这样始终微笑,可这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她只好问:“楚言,你真的没事?”
他知道她是在担心她,哪怕是以一个好友的身份。看来自己这假装的笑容反而让她放心不下。他释怀地沉下了嘴角,低声说:“微蓝,如果你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就不会去找他了。那就好好抓住这两年的机会吧。”
他幽沉的声音仿佛是一道雷电劈在她的心上,耀眼得连她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心里所之所想。有时候,有些事情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回去吧。”
“嗯。”她应着。
看着车子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口,她的心如这寂静的花园区一样,空廖得都可以听到回响,“好好抓住这两年的机会吧。”
4.
张妈一见她回来了,就立刻去厨房张罗着煮饭。她知道湛谨笙今晚会留在家里,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就只是让张妈煮了青菜白粥,简单吃了点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时,她被一阵声响惊醒。细细一听,是楼下的动静。
她迷迷糊糊地起床,打开门冲楼下叫了几句张妈,却没人答应,反而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她想着兴许是张妈,急忙往下冲。她本来就才搬过来,对于客厅灯的开关位置一点都不熟悉。一冲进黑暗中就失了方向,只有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辨别一些模糊的轮廓。
“张妈,张妈?是你吗?你还好吗?”。
她边唤边寻,终于在茶几旁的地板上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急忙上前去扶,“张妈,你摔着哪里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扶着的胳膊突然发起大力,把她一把拽了过去。她倒在地上,肩胛骨被撞得生疼。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就将她团团包围住了。
她噩梦般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来,心里的恐惧如喷泉一样迸发。她用力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移不开他半分。她的手都开始发起抖来,只是用力地抓,奋力的打,“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却不说话,一只手按下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可那人却任凭她又打又踢,似乎这些都伤不了他半分。她惊恐的双眼里已噙满了泪水,近乎疯狂中她一把拉住那人的手,用力一拉,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她的牙齿没进他的肌理,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随之化进她的嘴里。她愣愣地停了气力,盯着昏暗中的轮廓,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如星星一样璀璨。
她颤抖着双唇:“谨笙?”
那个颀长的影子快速地站立起来。下一秒,整个客厅盛满了刺眼的光。
她不知是光线太刺眼还是怎么,大滴大滴的泪水就那么无声地落了下来,划过她的脸颊,绷起一道道的疼。
他背对着她站着,脊梁透过衬衣分外突兀。
站在开关旁的张妈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先生,您回来了。”
湛谨笙轻“嗯”了一声,就往楼上迈步。他想是喝了许多的酒,身体有些摇摇晃晃。张妈见了,急忙去扶他。他却甩开张妈的手,执拗地自己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向上走。
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哪怕眼前的画面已经被泪水模糊得只剩碎影。
他走得极慢,花尽了所有的气力,终于颤颤巍巍地踏上了最后一步台阶,手掌上的鲜血也终于化成一滴落在地板上,开出一朵嫣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