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冤家路窄。在茫茫人海中,你能一眼认出的不是至亲至爱就是仇深似海。这人就算化成灰磨成粉,我想必也还认得。
贺!韵!倾!贺大小姐···
与她结缘还是在秋都的敬教监,这是以秋对达官贵胄的女眷琴棋书画女工刺绣考察的地方,通过极难,十人中只有一人。考试合格的女子称为“采女”,从而获得参选秀女的资格,成为秀女就拥有与皇家结亲的机会。但是每个人考试机会只有三次,十五十六和十七岁。并且采女身份也只是保存到十八岁,如果想要成为秀女,也要看三年中是否有选秀的机会。若是没有,即便拥有采女的资格也无缘成为皇亲国戚。可是通过敬教监考试的女子必定会有较好的声誉,官家的人谁注重的不是一个名了。
两年前,我十五岁参加考试。本来也就三日,平平淡淡的考完也就了事。没想到最后一日,我和贺韵倾结下梁子。
考刺绣所用的绣线原本是由监员指定分配好的,但是她在用绣线的时候硬说绣线短了。正巧我刚开始把她绣线篓子打翻,便死活赖我故意剪断。
这丫头是少府员外郎贺教的女儿,姑姑是晋贤王的侧妃,家世显赫性格骄纵霸道又蛮横。我原想离她远远的应该没什么事,没想到今天她还给我来这么一出戏,结束后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本来看着这几天她老是给曲子瑶下绊子,我跟若清就烦得很,现在又挑刺挑到我头上来了。若清气不过,从小又是练家子上去就给她一拳,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愣是肿的半寸高,哭得梨花带雨。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父亲与姑父亲自去贺府道歉,若清被带回许府随着姑父去了蕲州,我被罚三个月的禁足,留在清风居里苦熬。
看着她朝灯廊走来,本想跟她吵几句。转念一想,我现在穿的是男装,要是被她看到又不知挑起什么事端,况且今天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眼睛一瞥,怎么这么快,都到我前面了。心下一沉,没办法顾不了这么多了。我立刻抓住那美男的手侧身挡住,脸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胸膛,一动也不敢动。可能是我行为过于古怪,身旁的男子突然一僵。片刻我才小声问道,“喂,那个紫衣服的走没走啊?”没有人答话,我怕发现脸埋得更深了。过了好一会,我自己都被蒙住,呼吸困难一边喘气一边问道:“那女的走了没”。这时头顶上方传来清冽的笑声,我抬起头,那家伙两眼满是笑意。我向四周望去,除了花灯还是花灯,空无一人。“你耍我,”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俯身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道,“那个穿紫衣的姑娘难道是你的情人吗?小~姐~~”
我被他小姐这两个字弄的一抖一抖的,我抬头一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嘴角上扬。亏我还把他当成无害小绵羊,原来是只月复黑狐狸。
我沉默半饷,立刻转变成平时温柔淑静的模样,满面笑容用轻柔的声音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知道小女女扮男装。”他愣了一下又笑了,用颇含调戏意味的口气说道:“我可不知道男子原来还要穿耳的,还有~”他话锋一转,“小姐为何要躲着贺家小姐?”疑问的语句,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一惊,他认识贺韵倾!虽然那次我与若清一打成名,但我从未见过他,他又怎么知道我与贺韵倾结怨?
我含笑看回答道:“公子想错了,我不认识什么贺家小姐,今晚只是路过,打扰公子雅兴。”我盈盈一拜,便转身离去。
“哦~~”他拖长声音别有一番意味,“是吗,顾兰坊。”
我怔住身体有些麻木,本以为是偶遇,没想到却是别有用心,咬着牙勉强带着笑转过身来。“公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微笑无语朝我走近,轻声耳语,“顾姑娘,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我也没想到今日会与姑娘偶遇,想必不久你就会认识我了。”
突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我的唇上,散着淡淡的幽香,我的头脑瞬间空白。到底是什么事,现在是什么状况,被人轻薄了?被人轻薄了!还是个美男!我已经晕忽忽的完全呆掉。
过了好久,还是若清找到我,我才回过神。“你看没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长得比女人还美,大概这么高。”我拉着她的手比划起来。
“你怎么了?哪有白衣服,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好不好,你看清楚。”我朝四周一看,空无一人。“不是啊,我记得还看见贺韵倾”我摇摇头,小声嘀咕着。“我怕你是遇到鬼了,你不知道元宵节总会有些英俊的男鬼出没,来勾引那些情窦初开的姑娘。”若清阴阴的说道,“你不要吓我啊,我胆子最小。”“哈哈,逗你玩的···”。
星星缀缀的灯光随风摇曳,空气中散发动人的幽香清晰模糊。渐行渐远,在那灯火阑珊处,依依路人。所有一切美好的景象都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的改变,仿佛天际,仿佛遥远。只剩鹅黄色的纸签静静的坠在那里,看着那些流连在此夜,似梦非梦缥缈虚幻的场景。
恍恍惚惚离开灯市,街上依旧繁华喧闹。我看着那些新奇小巧的玩意,心里一丝茫然也抛到脑后。
随若清到处乱逛,不知不觉晃悠到章台街。这是秋都最大的风尘烟花之地,歌女舞妓聚居之所。每日觥筹交错往来相嚷,琴瑟之声不断烟火之明不息。
“兰坊,”若清一脸好奇,“不如我们去章台街里逛逛,你看里面比西街还热闹,我们今天也是个男人,如果不享受享受,那不是亏了。”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不远处的琴瑟之音。毕竟女儿家家规甚严,平日里就对这些红粉女子相当好奇,但是我嘴上还是劝着若清。若清白我一眼,“你再装,依你的性子,说不定你比我更想进去。”
进去细看,才不由的感叹道富丽堂皇。到处是穿着华贵之人和打扮妖娆的青楼女子,胭脂水粉浓浓花香气。元宵此处的花灯更胜灯市一筹,大量五彩琉璃装饰显得炫目斑斓,每只花灯底下坠着别致的铃铛。微风轻抚,传来点点铃声悦耳动听。空气中不时飘来一阵阵酒香与花香融为一体,往来不断的谈笑声,琴声丝丝,曲音明明,还有那女子青女敕的嗓音。
“公子是新来的吧?”刚走到半路,一个跑堂样的男人拦住去路,“是啊,那又怎样。”我反问道。他连忙赔笑,“不是,我看公子年轻俊朗仪态不凡,一看就是大家公子,想必这些胭脂俗粉入不了公子的眼。”“哦,”我扬起声调,“那你有什么好建议?”“这个吗~~,”他立马有些吞吞吐吐。
我朝若清使眼色,若清拿出一钱碎银给他。他立刻喜笑颜开,连忙为我们接着介绍。“章台街的青楼一共有三十多家,以一等二的“院”、“馆”、“阁”为主。其中有三个店的姑娘可谓是名冠秋都。第一个是鑫雅阁,第二是莳花馆,第三是锦泉阁,这三家的姑娘不仅是相貌惊艳,那才艺更是双绝。”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正是元宵佳节,鑫雅阁现在在举办花魁大选,这章台的漂亮姑娘都参加去了。只有赢得花魁的美名,那上门送钱的人可多了。上届花魁莳花馆的瑾月,价钱现在高着了,客人都是挑着的,有钱人家都不待见你。”
若清急忙问道:“那个鑫雅阁怎么走啊,我要去看花魁大赛。”“哎呦,公子这花魁大赛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可是要门票的!”
我看着他笑起来,原来是个票贩子。“那你要多少钱?”我轻声问道。他眉头紧缩,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既然与公子有缘,我这里恰好有两张票,就亏本卖了,三十两白银。”
我盯着他不说话。“嗯嗯~~~”他有点发虚,“那二十两,不能在少了。”我摇了摇五根手指,“五两。”“公子你这也太低,我本还赚不回来。”“你不卖,那我们走了,”我拉着若清的手便要走。“好好好,”他连忙拦住,抱怨道:“我还没卖过这么便宜。”我和若清相视而笑。
刚迈进鑫雅阁的门,便有穿着妖艳的鸨母迎上来。“公子面生第一次来?是要听曲子,还是要人陪侍啊,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只要您说的出来。”我说道:“我们是来看花魁大赛的。”“哎呦,公子你们晚了,这比赛早就开始了。”
早就开始了听到这话,我不禁对那个票贩子在心里狠狠的臭骂一顿,骗老娘我五两银子。
我塞给鸨母一锭银子,小声问道:“不知可否通融一下。”她立刻把银子塞进袖子里,满面堆笑:“好说,好说,公子跟我来就是了。”
鸨母把我们带到边缘口的位子,离幕台偏远,台上人影恍惚。“公子,我只能给你们这位子,你看~~”鸨母看我脸色有点不好,“行了,谢谢。”我叹口气好歹总算是进来了。
若清与我坐下,要一碟葵花籽半壶桂圆龙井,听到台上的司仪报到,“现在出场的是群芳楼的艳红姑娘”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我对若清说道:“想必这个艳红姑娘姿色一般。”“你怎么知道,这人还没出来了。”若清白我一眼,我抿了一口茶幽幽答道:“怎样的掌声迎怎样的人。”
艳红一出来如我预料的一样,大红色的衣服显得过于庸俗,长相一般毫无灵气。才艺表演弹奏古筝的曲子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种才艺也敢表演,我弹得比她好太多。”若清愤愤的说,“就你,”我笑起来,“考敬教监时,你古筝的分数才刚合格,就你那水平,你羞不羞啊。”
若清没有睬我,哼了一声,这丫头就听不得坏话。接下来出场的几个女子也并不是太出挑的,听着她们的歌声,我有些昏昏欲睡。
“哎哎,”若清突然捣我的手臂。我一惊,“你干嘛啊!吓死我了。”伸手便掐她的腰,“哎呦,你先别动,你看那是谁。”我顺着若清的眼光望去一惊,然后开始笑,“怎么曲子书这个小子也在这儿,不是说他最老实啊!”曲子书是子瑶的哥哥,在秋都公子中是出名的老实人,为人害羞内敛,每次我跟若清两个人开他玩笑,脸都通红,若清还说过秋都没有比曲子书更单纯的公子。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唉怎么办啊,曲子书都来青楼了,看样子秋都单纯的人都应该死光了没想到我们许大小姐也会看错人,”我故作感叹,若清瞟我一眼说道:“你就笑吧,我哪知道他这样啊,平时不是挺害羞的吗?怎么也会来青楼?”“你呀,这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用手指顶着她的额头,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