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本文题材玄幻,旷古绝今,开头几章稍显慢热,主要交代男主罗玄在阳世的悔悟过程,如知悉了女主聂小凤的一生功过,打开己身心结,后又了解事实的全部真相、痛苦愧疚莫及,紧接着(大约从25章开始)便是男主入冥荒、灭魔、诛仙、戕神、统一九界,创下万古功过,只为夺回女主。全剧将会威振寰宇、曲折万展、悱恻绝伦、活色生香的精彩好看,敬请各位偏好重口味的ggjjddmm们放心期待!
三年后,金兵由北直下,围攻湘阳,南朝告急。
临安,岳将军府。
我端详眼前的七尺大汉。南朝镇国大将,岳飞岳将军,名镇天下。
岳将军英雄气概,果不虚传,非常人可直视。星眸剑目,气宇轩昂,轻微咳嗽间亦不怒而威。只是如此意兴阑珊地往榻中半躺着身躯,已如蛟龙在卧,八方睥睨。只是他的脉象,明显昭示紫微星变,血气入髓之大凶相。我一边把脉,一边蹙眉。
岳将军见我蹙眉,却是豁然一笑:“神医不必多虑。岳某自知时日无多,今日相请,非为依仗神医之技,再贪些生念。”
我疑惑望他,不明话中之意。正值国家危难兴亡之际,岳将竟会自报自弃?
岳将见我眼神,从卧塌上坐起身,道:“神医丹士,天下闻名,孰不知医者不自医,将者不自保之理?”
我心中一竛:“将军可是有难言之隐?”
岳将突而微叹,从卧塌中直立而起:“神医请。”
随岳将步入将军别苑一东南偏厅。厅内格局风雅,墨香盎然,雕花细镂,竟有江南味,紫檀木制的陈设亦显几分哀牢旧韵,我一涉足此间,便觉自在舒闲。
原来这位戎马一生的南朝大将,与我这闲云野鹤,却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厅中堂之上,悬挂一幅仕女画像。本是与阳刚之气格格不入的仕女之像,却是这古朴典雅的秘厅中至为尊贵的娇客,被它的主人高高置上,细心供奉着。不知为何,却与此一室氛围不可置信地融洽无间,相映生辉。
我初觉好奇,只是感到那画中女子仿如面善,再一定睛,立时错愕。
聂小凤!
那图中女子,若不是我曾经的座下第子聂小凤,那个曾搅得天下武林惶惶不可终日的聂小凤,还能是谁?
那眉眼,那神情,那身段,那气质。
那个纠缠了我二十余年的梦魇。
“将军是何时见过此画中人?”我不禁出声,我不觉自己声调已提高了几许。
“神医请上坐。”岳将并未置答,反而请我在正位落坐。我推辞不得,坐定后,心中兀自疑虑重重。
岳将军乃朝中大将,平常不当涉足江湖事。倘若此画为最近所做,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聂小凤未死,且被他看见真人,惊艳于其容颜,故作此画。
我这番推断,却是臻合之至,世间恐无男子在见过聂小凤容颜后能够轻易忘怀,纵然是我罗玄,也不例外。终此一生,我也不过仅能将她的身影从眼前,赶入最深的梦境而已。
倘若聂小凤当真尚在人世,那情况就真正复杂了!如今国难当头,两库需亏,朝廷正往民间大征劳役,多数江湖后辈纷纷搁置家承,转而投军,本因冥狱浩劫而风雨飘摇的三帮四派中,可付栋梁之材已寥寥无几。如果此时魔教余孽再度卷土重来,恐不但是今日江湖,只怕这大宋天下,也将要断送于前后夹攻的飘摇乱世中!
而以我对聂小凤的了解,那日在我面前以假乱真暗渡陈仓,趁我与绛雪离去后逃月兑而至东山再起,谁能说这绝无可能?
一念至此,顿觉坐立不宁。我要马上返程哀牢山,亲自察看那座坟冢。
“神医莫不是怀疑,聂小凤尚在人世?”岳将军的话突如其来,将我的脚步定在原地。
他知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他知道她的名,必知她的身份,他也必知她曾经做为。
可是,她的画像,仍然毕恭毕敬、奉若嘉祥地悬挂于他镇国将军府,一所幽僻正厅之上。
这是为何?
待我回转身来,却更是大吃一惊!
岳将军已曲膝而下,铁膀铜腰的彪悍身形,正直挺挺地跪在我面前!
他目光坚定,神情泰然自若,仿佛不是曲膝下跪,而是金戈扬旗,隳突千军万马。一瞬间,我被眼前这个男子折服。他身上有股踏破霍兰山阙的霸气,那是一种我一生之中,从未见识过的人间正道。
“聂小凤曾为罗神医座下幺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她身已入幽冥,岳某有一不情之请。”
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拨痛了我心中某根隐蔽神经。我不期然挪开眼神。
“岳某有生之年,无缘与聂小凤共结连李,唯愿神医首肯,将她许配予我,待岳某身殁之后,准我二人冥婚合冢,相伴黄泉!”
字字铿镪,听得我连呼吸之力都被攫去!
“岳某一生戎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此番救出徽钦二帝,虽言定国有功,然亦踏上自绝之路。朝野之上,奸佞权倾,中原之外,悍鼓嚯嚯,这大宋江山,凭我一人之力保至如今,终已穷途末路。待我明日从旨搬师回朝,便是大限至已。岳某生平唯一憾事,便是知遇不知缘。我与神医之徒聂小凤……二十年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我静候下文,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可岳将军却兀自站起身来,踱步到画像前,伸出一手,将触未触,仿佛欲抚画中之人衣摆,又显细腻迟疑。眼神中,铮铮铁骨钦慕之情,坦坦流露。
我下意识别过脸去,强忍心中冒起的一丝莫名酸意。我对自己说,非礼勿视。
“神医只道聂小凤二十余年前创建冥狱,就是为祸武林,你可知这双十年华间,大统太平,边陲安定,是从何而来?”
我心头一动,我却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中原武林长久以来,同类相煎,各方势力自成一统,稍有异力打破均衡,便会引发事端,当年所谓剿灭圣教之举,在你们江湖人眼中,固谓替天行道,可在朝廷眼里,无非另一场在野动荡,不值一提。”
“朝廷只关注胜方,换言之,倘若当年胜利的是五毒教,一样会受招安,落个名正言顺,仕途通达。”
“约模十年之后,五毒教的后身冥狱兴起,振教之初,所为第一事,不是剿灭三帮四派,而是出动人力物资,补葺山海嘉峪关一带的长城军防,当时,正值金兵辽寇双管齐下,挥兵南徙直取我江淮平原之际,国难当头,冥狱主人所为,是倾一教之力,内平流寇,外御浩敌。”
我默不作声,内心擂鼓齐鸣。这些,倒是从未有人对我提过。想我在血池那十六年,定然错过了些惊天动地的景致。
顿首之际,岳将已至我眼前,目光如矩。
“那年,我年方而立,已位值三军总赞,驻守襄阳。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州率兵临城,大寨驻扎于两山之隔的七里屯,是时敌我悬殊,粮草将尽,后援又迟迟不至。彼方军令已达,城陷之日当屠城七日。当时情况,真正惊心动魄,十万火急。”
“攻城前夜,我一人临渊而立,苦思冥想守城之法,就在那时,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天人。”岳将叙述至此,声浪突地转柔,几不可闻。
“她像个临波仙子般,一袭兰装,不远不近地立着,我却怎么也接近不了。我本还在想,这是哪家女子,这么晚还在外面,若是被金军捉到了怎办…”他双目深邃迷离,已陷深远回忆,又转过身去面对那画像。”直到她将倒引山瀑、巧借东风的破军之术递到我眼前,我方知她是为镇守襄阳出谋献策而来。或说,是来指引我如何溃破金军的万人大寨。”
“我岳某自幼文武通学、熟读兵法,可在她的谋略前亦不禁叹为观止,始才相信古云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诚不欺我!”说到这里,这位名震天下的当朝大将,嗓音竟自微微颤抖,目中精华四射。那一刻,我心中竟生出得意快慰,脑中不由忆起当年山中,教授她识文断字的年月来。
我这徒儿,说起才智,确然令人叹为观止,也正惟其如此,才更加可怕,务须严厉防范。
我心中又是一泠,怕?我罗玄曾几何时,也开始怕起过什么了?
心中有个浅浅的声音冒出来,怕的,怎么没怕过,早就怕过的,怕得把什么都丢出门外去了,怕得向来只敢立于身后,然后鬼祟幽行般,匆匆离去。
早在她得意洋洋翘着脑袋给我解说“方可方不可”时,早在她答“天下没有可不可然不然之分别,一切顺其自然”时,我的心,就曾始于莫名战粟,因我知道有那么一秒,我是全心全意地赞同于她,我是全心全意地明白她所想所念,我亦是全心全意地,为她折服。
只那么一瞬的同心同感,从此偷偷模模,扎根在心底,导致了那个夜晚,我将她从身后,揽在了怀中。
我微微摇头,不能再想。
往事已矣。
“倒引山瀑,巧借东风!她画出南北二峰的地形图,指示我由南往北的山脉变化和泉水流势,划下了两股地下水脉的交汇点。她要我率领十名壮力,按照她的地形图,连夜挖掘一条贯穿两条水脉的落差道!”岳将军一面回忆,一面啧啧地赞叹。
我俩都在摇头,为的却是与同一名女子的不同际遇。
“我立时明白了整条计策,马上命人去办。她临行时交给我一包粉末,嘱咐我洒在水道中,第二天一早金军用餐时便能饮上那已入毒的地下山泉。当日子时,将起东风,她又教我用蒲公英传送花毒,令残余未饮地泉的兵士也一一着道。言毕,她转身离去,我追问她姓名,她只一挥衣袖道:‘冥狱做事,恩怨分明。记着冥狱吧!’”
“果然,仗着那条锦囊妙计,翌日一早确知敌寨情状之后,我率兵前往。那些金兵个个身宽腰壮,平日里骄勇善战,但在这等中原奇毒前纵是再好体质也招架不住。那日,我军生擒完颜宗州,及主副将若干。大军因阶梯式用餐,后饮水的人发现有异但已势单力薄,溃不成兵,逃得逃散得散,万员阵势就此不攻而破。此乃我岳飞有生之年经历过最荡气回肠的战役之一!之后,我对她便再不能忘怀。通过多方打探,方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冥狱主聂小凤。为免埋没她的功勋,我上报天子,希望冥狱能受朝廷重视从而招安。朝廷也有此意,却被冥狱主人拒绝了。”岳飞说到此,深长一叹,摇头轻笑:“女子如她,又岂能轻易受人招降?之后,冥狱自是愈成气候,其势一时南抵海南诸岛,北控幽云十六州。政商行旅,五道精工,皆有涉足,羽翼之丰满,行事之诡谲,令金辽二邦穷攻中原之举一再阻滞,西北女真更是投鼠忌器。这才换来了正道武林与冥狱纷争的内乱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