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萝漫漫 第四十四回 和硕端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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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广西巡抚王起元上疏粤西武生甚少,请停本年乡试。”

“交由兵部议覆。”

“嗻!”

康熙微蹙眉头,喃喃自语道:“近年来,似有武生减少之势,不知是何因由?”

八月二十九日,驻跸端静公主府。

端静公主,康熙帝第五女,康熙三十一年时,康熙为执行其“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政策,以怀柔蒙古的姿态,将其封为和硕端静公主,作为恩赐,十月下嫁给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如果说康熙朝的紫禁城是一个大花园的话,那荣宪公主无疑就是倾国倾城的牡丹,受到了园丁父亲最多的关注与爱护,在百花竟艳的皇宫中展现华贵雍容的风采。而恪靖公主就如同火红的玫瑰,热情、艳丽,但却满身都是扎手的花刺,让人欲罢不能又难以亲近。至于康熙养女纯禧公主就像是“别圃移来贵比金”的菊花,平淡无欲由高雅清新。

但并不是所有的公主都是花朵,和硕端静公主就是这万艳争辉的花园中一株并不被人关注的小小的香草——杜若。

说起这个,不得不说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了,端静公主同姐姐荣宪公主是同月同日的生日,同月同日却不同命,荣宪公主生于康熙十二年,她的出生犹如一股甘泉,滋润了子女多殇的康熙皇帝苦恼的心灵。

但端静公主却偏偏生在康熙十三年。那时正值三藩之乱初期,局势对于朝廷十分不利。而公主又是生在了仁孝皇后去世后的第三天,怀抱着新生的儿子,沉浸在丧妻之痛和天下大乱中的康熙皇帝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贵人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端静公主的遭遇可想而知的。

康熙下了御辇,抬眼望了望公主府的屋顶,不禁想起,那一年,端静惨白着小脸,跪在自己面前,不停叩求自己收回成命,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好像是震怒得命人将其软禁起来,直至出嫁当天,才得见一面,与噶尔臧的满脸喜色相比,当时的端静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但她向来低调,少人重视,如此喜庆的日子,更是无人没有眼色的去说些什么影响两方联姻的话,于是端静眼底的心如死灰,也只有康熙,或许还有她的母妃布贵人才注意到了。

“臣噶尔臧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康熙抬眼望去,前方叩头之人,体型魁伟,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五官刀刻般俊朗,“平身。”“谢皇上!”

康熙不着痕迹朝后望了望道:“端静那丫头呢?怎么不出来见朕?”

噶尔臧平静道:“公主此前知道皇上要来,喜悦激动至极,夜不能眠,以至于受了些风寒,卧床养病,无法见驾,请皇上恕罪。”

康熙皱了皱眉头道:“严不严重,大夫怎么说?”

噶尔臧微微一笑道:“谢皇上关心,大夫说不过心有郁结加之风寒所致,休养几日便好。”

他说到心有郁结之时,语调平稳,似乎随意说起,但康熙的眉心不禁微跳了两下。

他深深的望向噶尔臧,噶尔臧仍是一副平淡模样,良久,康熙才缓缓道:“如此甚好……”

直至夜里,端静公主才由公主府的嬷嬷搀扶着来到康熙面前,她如一朵幽兰般静静站立在那里,虽然面色苍白,却背挺的直直的,柔弱似兰草,却没有那么容易折断。

她轻轻推开搀扶的嬷嬷,绣帕一甩,微微一福道:“端静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连忙道:“快起,赐座!”端静做完了这个礼,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又将身体的重量压到了嬷嬷身上,但她依然未让人看出来,只是缓慢的走向康熙为自己准备的座位,也是噶尔臧身边的位置。

稍事调整后,端静转头朝向康熙,黑曜般的眼中有一丝泪光,她柔柔问道:“皇阿玛身体可好,塞外不及京中,天气多变,皇阿玛须注意才是。”

康熙听着端静的话,心中微软,是了,从前这女儿也是这般关心自己,不过当时说这话的人实在太多,自己也就从未在意过这个女儿。

他想着想着,声音便放软了许多:“朕一切都好,静儿无需记挂,倒是静儿,怎能如此不爱惜自身的身体?”

端静身体一震,眼中的泪水越蓄越多,皇阿玛何曾这般和自己说过话,于是垂下头,不欲让其发现自己的泪水,轻声道:“是,端静知错了。”

康熙见此,心中更加愧疚,一直不曾好好关心过她,不过寻常的叮嘱之语,竟让其如此感动,再思及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端静就如此憔悴,立刻就看向噶尔臧,目光严厉。

噶尔臧一直观察着这父女的互动,默不作声,谁知道康熙居然盯上自己,心下不满,端静公主长居公主府,公主府被精奇嬷嬷守的像铁桶一般,一年见不到几次,叫自己如何关心公主?

但他说不出口,历代驸马尚了公主后都是如此,自己又能如何,于是他很老实的站起身来,跪在地上叩头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康熙没有任何表情的道:“哦?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微臣对公主思之想之,可惜日前忙于事务,而忽略公主玉体安康,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噶尔臧面带陈恳,磕头也是极为响亮。

康熙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又看了看端静,只见她一脸不忍,康熙之前的不满反而转为了安慰,看起来自己的女儿对噶尔臧并非无情呀。

于是他大度的挥挥手道:“既是一时疏忽,而后注意便是了,不算什么罪,就罚你这几日放下手中事务,好好照顾公主!”

噶尔臧一听,目光微闪,可惜他头低着,康熙没有注意,只是听见他欣喜的回答道:“微臣领命!”

康熙驻跸端静公主府,不予大张旗鼓,噶尔臧也就只是摆下家宴,公主和后妃们一块,而康熙和皇子,与噶尔臧一同享用。

席间,康熙深感疲累,就先行离去,他一走,原本气氛还算活络的家宴,倒沉静了许多,太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经意的问道:“噶尔臧,听说喀喇沁部有一牧民牧马之时,曾进一洞穴寻得一古怪陶像,可有此事?”

噶尔臧瞳孔微缩了一下,随后似是极不在意的道:“禀太子殿下,许是有的吧?不过这点小事,臣很少理会,也未确认过此事的真实性。”

太子莫名的一笑又道:“听说大萨满的弟子阔阔出和你相交甚密啊。”

听说,又是听说,噶尔臧放下酒杯,挑眉笑道:“臣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得大萨满救治,所以与阔阔出有所熟悉。”

“哦,那可真不错。”太子温和笑曰,不过那句不错却着实叫人模不着头脑,噶尔臧积案下的手指被握得青白,面色却完全不显,依旧平静含笑。

到此,宴中再无人说话,其余皇子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太子与噶尔臧间的暗潮涌动,就连常常与太子对着干的大皇子胤褆也只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胤禛有注意当太子提到陶像之时,噶尔臧的不妥之处,若是以前他必然会不在意,但现在,他已是修真之人,对这等怪异之物,尤为感兴趣,可噶尔臧却不欲多说的模样,他只得暗暗记下,只待以后寻机再究。

家宴最终在有些憋闷的情况下结束,待回到自己的寝室,噶勒藏那张一直微笑着的脸,塌了下来,他黑着脸,愤怒的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扫而下,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碎裂之声,下人们都瑟瑟发抖,庆幸还好之前就被贝勒爷赶出来。

“贝勒爷……”房中黑暗的地方显现出一个人影,黑衣黑袍,看不清楚模样。

噶勒藏正在气闷中,没好气的道:“阔阔出,是你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早就把那些知道陶像的人清理干净,保证不会走漏风声的嘛?那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黑衣人,阔阔出沉默片刻道:“本来以我的巫术是断然不会有知情者活下来的,但是之前不知那家牧民竟然有一小子在其他萨满那里做杂活,似曾偷学过一些巫术,扛过致命的一击,负重伤逃走了。”

噶勒藏铁青了一张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派人除掉,何必让你用上巫术。”

阔阔出声音暗哑道:“贝勒爷若是这般做了,此时太子就不会是试探,而是直接上报皇上了。”

噶勒藏挑眉道:“你之意思,莫不是那小子还没有落到太子手中?”

“桀桀,当然,那小子虽然躲过最致命的一击,但是巫术所伤,行走都困难,如何遇得到太子的人,那小子死定了,除非大萨满出手,不过师父此时可没有那种闲工夫,况且那小子也寻不到师父。”阔阔出抬起头,有些得意的笑了,干皮似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可怖。”

“那太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噶勒藏还是在意这个问题。

阔阔出欲言又止,噶勒藏奇怪道:“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贝勒爷可记得得到陶像之时,曾经高兴的酩酊大醉,最后是留宿在乌日娜那里的。”阔阔出无奈的提醒。

乌日娜是喀喇沁部下面某部族的头领献上的,艳丽泼辣的尤物一个,是噶勒藏最为疼爱的侍妾,噶勒藏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神由茫然逐渐变成狠辣道:“原来这个贱人是太子的人!”想到这里,噶勒藏只觉得有些寒意,太子爷为什么会在自己这里安插人手呢?

噶勒藏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能暗暗放下,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去把乌日娜给爷找来。”

阔阔出犹豫的了一下道:“贝勒爷打算如何处理此女?”

噶勒藏面带狰狞道:“我要她生不如死!”

阔阔出笑道:“既如此,贝勒爷不如把她交给我。”果不其然,看到噶勒藏不解的目光,他接着说道:“这乌日娜正好是阴月阴时出生的,我正好用其喂养我的小宠物。”

噶勒藏一听阔阔出提及他的小宠物,不由的打了个寒颤,目光纠结的点头,这回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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