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伦西勒。
天边高悬一弯金色月牙。树木掩映下,露出一抹灰色屋脊。
他,一袭淡蓝锦袍,肩上披着粹白之裘,凭窗而坐,愁绪萦怀,眼神黯然。
夜,静静地勾勒出她美丽的倩影。记忆中,她优美的舞姿,娴熟的舞步,及她明媚如花的笑颜定形在她滚烫的眼眶里,然而他仍未忘记她驰骋沙场的赫赫神勇……
“殿下,没有找到丽涯小姐的下落。”天越急匆匆来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天越的脚步声在夜幕里渐渐隐退。桌上开满了大簇大簇的花朵,红的、白的,每一朵都芳香逼人。一丝风吹过,那些盛开的花簌簌摇晃。他睹物思人,心中焦急若狂。
“我知道你要去魔界,所以提前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他的沉思,抬头,只见一身华美的湛蓝宫装把她的高贵典雅衬托得淋漓尽致,蔚蓝色披肩卷发在微凉的晚风中泛起迷人光点。
“拼澜,我心意已决,一定要去。’
“可是此去魔界危险重重,殿下也非常清楚神一旦进入魔界势必引起强烈围攻,况且……他不是赤焰。“
羽冥眼神坚定:“正因为他不是赤焰,才更需要我保护。”
拼澜语气稍硬:“如果殿下要去,拼澜全力以谏。”
羽冥脸色一变,“看谁能阻止得了谁?”海夕刀渐从他宽大的衣袖中滑入手指间,他紧握住刀柄。
“我真的不愿与你争执。”与羽冥动手,拼澜万般不愿,可神界二皇子擅自去魔界,即使个人武功修为再高,也如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设想。
羽冥轻轻一甩,海夕刀便飞旋着朝拼澜割去,幽蓝色的光芒在空中划出许多优美流畅的弧线,丝丝缕缕,炫目耀眼。
拼澜的双手在胸前迅速比划,用真气挡住飞旋而来的海夕刀。他明白羽冥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她,只是善良敦厚的他于心不忍。
真的要继续打下去吗?拼澜的心在滴血。原来现在才强烈地感觉到眼前的貂裘男子是他一生的挚爱。虽然口口声声说他只是兄弟。虽然他毫不知情,她也从未对她表露真情。
从小,他无依无靠,过着清淡寡欲的生活,心情寂寞的时候,是他陪她闲谈漫饮,排解她内心的惶恐与抑郁。但她生性洒落,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然而这些与她朝夕相伴的日子,才发现她已经不能收拾他给她的美。只是,她已到达他的身边,却无法到达他的心灵,他的世界。当她为爱日夜坚守时,才懂得爱的越深,心就越痛,那些坚强的伪装,只换来对自己痛苦的嘲笑.
“拼澜。”她仿佛听见他用回声波轻轻唤她。那声音彷如天山冰雪在消融。她心动了,心软了,手儿微微颤抖了。就在那一刹那倾,刀收回羽冥手中,仿佛刹那千年的光芒一瞬间熄灭。羽冥迅速出手点了拼澜手、足、口三处大穴,拼澜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真好,你的功力又进步了。可是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他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他抱着她,将她安置在寝楼。
拼澜的心在翻腾:“她是你生命中的唯一,而我却是你永远的兄弟,你对你的妻子好残忍,却从来不知道这是残忍。”
桌上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朵随着一个人的苦涩慢慢凋零。
拼澜的心焦虑着:“你站住,我不是自私的女子,解开我的哑穴,让我告诉你她曾出现在哪。”可是没有,只是站在桌前看着凋谢的花多呆了一会儿,然后用法力让花儿重新绽放芬芳。
“你让花儿重新绽放芬芳又能如何?殊不知一个人的心死了,就不会再绽放光彩。”
羽冥静静地走了,那背影笼着空碧幽幽、落叶萧萧的深沉
拼澜心痛了,难道千多年相濡以沫朝夕相处对的夫妻情分还不及那个红衫女子突然闯入来的情深?
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微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如水的月光洒满整个屋子。他被搁在光洁的床被下,神情凄恻,不能动弹,满屋的淡淡清辉,覆过她被哀伤笼罩的心扉。
王妃被冷落已不是一个秘密,而今晚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她竟主动去找羽冥,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羽冥重病的母妃羽妃娘娘心下也宽慰了许多。
第二天中午,黄苓找羽冥有事商量。心道:“一上午都不见殿下王妃,难道他们还在寝楼?王妃出了名的矜持,又总是一身男装,从未在殿下面前显露脆弱,昨晚真是奇了怪了!”
黄苓是神界蝴蝶流派的掌门人,自小跟在羽冥身侧,对羽冥忠心耿耿。她剑术高超,身材高挑,容貌秀美,被人尊称“神界女侠”。
她徒步来到星海阁,轻叩门扉,间无声响,方才走进寝阁,发现拼澜静躺在床上。她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解开王妃的穴道,问清缘由,才知殿下去了魔界。
拼澜嘱咐道:“对了,这事先别传出去,以免惊动神界。”
黄苓俏眉频皱,“可水神俊河已来王府,正准备见殿下。”
水神俊河可以说是羽冥在神界最好的朋友,他们常在一起饮酒作画、比武过招,都是才华横溢的神界名人。可黄苓对俊河并不怎么相信,而且心存芥蒂。在一次神界大宴宾客的晚会上,俊河向神帝说媒,“我哥风神对黄苓倾慕已久,想娶她为妾,望神帝成全”,弄得黄苓左右为难,可黄苓根本不爱风神,在神帝答允之际,她向神帝表明心意,推掉了婚事。以后便对水神有些意见。
拼澜黄苓来到前厅。俊河一袭长袖白衫,正坐在雕花大椅上玩弄桌上的酒杯,见拼澜来,忙躬身行礼:“王妃安好,怎不见殿下?”
拼澜道:“不知水神有何事?抱歉,殿下不在。”
“不在?”俊河惊讶道:“堂堂神界二皇子不坐镇王府,到处乱跑是为何?难道什么事比见本神还重要?”
拼澜犹豫片刻,便道:“殿下去了魔界。”
“什么?孤身冒险,独闯虎狼之地?”俊河越显焦灼不安,怨道:“王妃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便拂袖而去。
“你要去哪?”拼澜追问俊河。
“当然是去把她从魔界拉回来。”难道他也要孤身犯险?赶上俊河,拼澜说:“我算到殿下在地狱谷。”听后,俊河心急火燎,“这家伙竟去地狱谷,那儿可是诛神之地。”
拼澜立即想追上来的黄苓道:“你和天越守在王府打理事务,我和俊河前去魔界。”“可是……”黄苓十分担心的问了一半,又缩住口。
“你这小丫可真啰嗦,有我们去,还怕我找不回他。”俊河快语道,手似乎亲密地拍黄苓的肩。可黄苓一闪,他拍了个空。“你们小心,”她道。
拼澜知道黄苓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女子,虽然她剑术超群,可很少见她杀人,可正是这样才显现出她独有的温柔、宁静。
魔宫。锁云殿。
“报告魔君,翼部统领参见您。”有请,”
只见一玄衣男子,豹头环眼,跨门而入,恭敬道:“魔君,探子来报,地狱谷有神界的人出没。”声音浑厚、洪亮。
“马上率十二黑骑速速封锁地狱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七星魔君一挥手,翼部统领谦毅便率十二黑骑策马奔出雄浑森严的彼萨斯……
昏天暗地的地狱谷,无月,无星,气候恶劣。尸骨埋藏,阴风阵阵。
羽冥裹着雪白的貂裘在地狱谷徘徊寻找。一切线索好像凝固了,他竟感觉不到她的一丝气息。
听说她在此与百鬼相斗,只为解除痴情魔王沉睡一千年的命运,听说他曾在此与魔军最后一搏,只求魔王月兑险重生。然而天妒红颜,当她精疲力竭,无处逃生之时,金色之箭,那千古诛神之箭以惊涛骇浪铺天盖地的气势朝她射来,电闪雷鸣,天哭地泣。寒风撕裂了岁月的伤口,泪水泛滥了素洁的脸颊……
她为魔王而死。
她与他曾经的誓言,被阵阵狂风吹散,飘落于生死隔离的时空。她可曾记得蔷薇花瓣中的切切相偎,深情款款?千年前,他率兵出征,一去不复返;千年后,她仅留一封书信,又为他续演这千年的遗憾……
曾天下人间,寻寻觅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果再错过她,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远处。魔界翼部统领谦毅率十二黑骑奔腾而来,个个头戴铁盔、身穿短铁铠甲,威风凛凛。
羽冥不会笨到以一敌十,于是想踏云御风而逃。可刚一跃上空,便速地跌下来。此时,十二黑骑扬尘而来,迅速将他包围。为首的翼部统领谦毅怒喝道:“神界何许人也,竟敢来地狱谷放肆?”
羽冥抬起掩在貂裘中的半边脸,目光凛冽地射在谦毅身上。谦毅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神界二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幸会幸会。”
“翼部统领,谦毅。”
“正是在下。”
在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羽冥曾与谦毅对决过。谦毅手握一柄近一丈长、六十斤重的斩马刀,与羽冥灵秀的海夕比拼。两人彼此不分胜负。若他不是魔界中人,必将把酒言欢、一醉方休,成为好友,可世事弄人,两人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谦毅道;“殿下可知这是诛神之地,任何神在此必将法力全消,九死一生。”
羽冥淡淡道:“好,就看我能不能抓住这唯一生还的机会。”说着便挥刀舞去,刀光如闪电连续腾起,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砍倒几人,鲜血横流。雪白的貂裘上沾满了斑斑血迹,宛如一朵朵红花开在雪峰之上。
“给我射,”谦毅见大事不妙,只觉怒意直泛,厉声下令:“把他给我射成刺猬,看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黑衣人纷纷取下背上弓箭,射向羽冥
一轮箭雨过去,雪裘蓝袍上赫然又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他傲然仰头,那样清冽而充满杀意的眼神,让指挥十二黑骑的谦毅不禁一凛。
此时,两点光彩从西而来,一白一蓝。
羽冥撇头望去,白的是水神俊河,蓝的是拼澜。
“你们这两个笨蛋!地狱谷能封锁住神力还要来送死。”丽涯没寻到,还要连累两个兄弟为他生死拼命,羽冥愁云满面,心酸至极。
七星魔君对人心狠手辣,对事却英明果断,子他从堪称“情圣第一人”的魔王亚旭手中夺得魔界统领权,便立誓要削平神界,诛灭众神,如今有神来魔界送死,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回首翘望,羽冥心中苦笑。盲目地追寻,仍然空空荡荡,只是他不能没有她的消息。现在,她可否在魔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