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玳筵在我大脑里植入的梦境慢慢的消失,最后我看到了在眼前不断奔跑的背影,阳光扩张开模糊的光影,绽放的就像一个人放肆的笑容,然后那个人影缓缓的在光线下透明,一直的透明下去。玳筵跪在我的面前,如同当初跪在我面前时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
几天之后南昊国里有了一个传说,传说精灵之森里出现了一群美丽的女子,她们所过之处地面就长满了开放白色花朵的荆棘树,当她们的声音被传到男人的耳边时空气中会飘满醉人的芳香,就像是春天里的气息,会把所有男人带入天堂。但是很少的有人见过他们,有些男人四处的寻找她们,不过总是会迷失在森林里直到别人发现他们的骸骨。
甚至出现谣传她们就是传说中的精灵,只是愤怒人类打扰她们的安宁,死去人的灵魂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者爱上了某一个精灵从而自愿成了她们的游魂,因为他们尸体上的表情是快乐的幸福的沉醉的。而玳筵告诉了我事实,失去灵魂的男人不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是被吸干了精气。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国王身上所背负的使命,他们需要有足够的灵力来加持他的王国,避免妖邪的动乱。在他们佳丽嫔妃的背后是无人理解的孤独。
我去找过我的父亲,正如玳筵说的那样他一直躲在坠龙崖,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用木雕的座椅上,手里捧着魔法书,可是在每次他在指尖凝聚光芒的时候就会捂着胸口吐一口鲜血。我站在门口,对着天空张开手,悲切的喊,父亲,父亲。
他抬起头看着我没有说话,脸上似乎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很快我又看到了他眼睛里弥散起的那么多那么悠长的忧伤,和以前看到过的不一样的是,这次竟然那么的苍老。父亲真的已经老了,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长满皱纹的手掌轻轻的模着我的脸,他轻轻的说,孩子,父亲老了,真的老了。
我离开断龙崖的时候大雪弥漫,我周围的一起都朦胧的看不清那些缠绕在我身边的孤独,同时也缠绕在我身边那个已经有些佝偻的老人周围。我轻轻的屈起手指,一阵大风吹开了周围所有的雨雪,脚下依然温暖如春,我对父亲说,我说,父亲,只要有孩儿在,您,母亲,我身边所有的人还有南昊国所有的百姓都会安全的幸福的过下去。说我父亲的脸上舒展开笑容,恰似我儿时看我的笑容一样,他点着头说,孩子,父亲相信你,我受伤灵力大损的事情不要张扬,因为到时候一定会暴乱。
站在断龙崖准备下山的时候我俯视着脚下一望无际的王国。看着曾经我安静的在这里生活了18年的城池,看着那个埋葬了我所有的自由和梦想的宫殿,看着那些绽放的华丽可衰败的放肆的花朵。在玳筵没有给我那个环境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些樱花和梅花有着王国里最美丽的花瓣和最凄惨的故事,但是现在我在这个片国土上看满了遍地的荆棘花,我仿佛看见了蝶落变成了一只荆棘鸟悲戚的贯穿在黑色的尖刺上,用绝望的音调向我唱出了生命的伤逝。
后来我梦境里看到了民间如同流星的烟火,也看到了蔚蓝遥远的天空,还有飞鸟扑散洁白的云朵。但是这些情景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片宫殿上方的天空里。
我走进精灵之森,住在里面的草屋子中,每天在清晨醒来以后都会听到水滴从树叶上掉落地面的细响,有时候看着泉水回忆我的过去幻想我的未来。然后我会看见半空里漂浮出每一个人的脸,蝶落,大哥二哥,花泯,玳筵,父亲母亲,他们在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云头,我看见他们对我招手,可是当我伸手在空气里触碰的时候画面却破碎了。玳筵有时候会来陪我说话,他对我说他身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一次竟然说他去了民间。说完后我总是难过的微笑,然后对他说,我永远不可能像你这样的自由自在,命运让我背负的使命太重了,甚至我都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倒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玳筵总是会用魔法清楚我头顶天空中的所有的杂物,然后他指着那里说,只要有我在,你的头顶永远都会是纯净的天,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
有时候我把过去的记忆编织成一个梦境,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那里有我最怀恋的生活。那时候父亲会轻轻的模我的头,母亲会把我抱在怀里,哥哥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去追飞鸟,他说,殇裂,你看那只鸟,总会有一天你也会像它那样自由的翱翔在天际。那时候我喜欢在夜晚坐在屋顶,于是二哥陪我,到后来坐在我身边的人换成了蝶落,再后来变成玳筵,而现在转头去看身边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段时间我觉得空前的孤独,所有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在我的生命里不留任何痕迹,当我想出去寻找他们的足迹的时候前途却浓雾弥漫,曾经长大的地方,那里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只是一座空城。我一个人出宫殿,走到民间的入口,站在那里最繁华的大街上,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居住了人,曾经这里是一片荒凉的草原。喧嚣沿途华丽的流转,干净的青石板小道上总是会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层,当一脚踩上去的时候会听到破碎的声音,一直顺着来往的脚步传递到街道的尽头。我常去的一家客栈里依然那么的红火,在天子的脚下这里的人生活的舒适而安逸,当我走进客栈店小二投来招牌式的笑脸,为我掸去桌子上的灰尘。然后我安静的坐在靠近窗户的旁边,看着窗外的树叶如雪花般飘落。这间客栈好比一个陌生人聚集一起的家,虽然来往很多鱼龙混杂的人物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歌女舞女弹起动人的琵琶跳起飘逸的舞蹈,文人墨客颂起豪壮婉转的诗篇还有挥洒潇洒的书法,魁梧的大汉划着拳毫不掩饰他们的粗犷,而很多背剑的剑客和我一样看着窗外的伤逝和屋内的喧嚣安静的沉默或者是微笑。
有一次掌柜驾着一根梯子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正要上去,我走到他身边问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笑容满面的告诉我,新年就要到了,一定要挂两个喜庆的灯笼。我看着他的笑容,抬头看了好久,然后我召唤出一团火焰点亮了两盏红色的灯笼,昏黄的烛光投射出红色的光,柔和的照亮了一整片客栈门口的空地。
临走的时候我找掌柜要了一盏这样的灯笼。当时掌柜用疑惑而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他问我是不是外乡人,我点点头说是,然后他就拍拍我的肩膀感叹着说,早点回你的家吧,过年了,家人肯定会很惦记你。
也许我会在这安静的孤独中就这样挣扎着活下去,直到衰老之后将所有的记忆忘却。我在梦境中都可以想起掌柜的话,我多么希望未来的有一天我不再是皇室,父亲不再是帝王,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背对青山面对溪流,我站在刻满皱纹的石板路上,看着早晨初升的太阳,看着满山的樱花,看着劳作的耕犁,看着挥洒热汗的大汉和飘逸俊美的男女,看着圆满的月光。可是张开眼我依然是躺在空旷的宫殿里,高远的屋顶耸立在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