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念锦坚定人生是种选择，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能选错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进入一个局。
而布下局的正是当年圣上和太后。确切的说，布下局的只有一人罢了。
这局还得从最初朱观止和周惟芳二人的赌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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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会儿朱念锦刚离了太后寝宫就有人从里间走出来，太后看到此人不言语，只是拿盅盖拨嗒茶碗。
来人正是朱观止，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母后”
“皇上这一觉睡的可好？”
“自是很好”
“…”
“母后，与其满月复心事的摆弄那碗儿，不如直问，朕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宫了”
“…”
“母后若是不问，朕走了”
“慢，哀家赢了，皇上即刻放了碧蓉的父亲罢”
朱观止带着笑：
“母后若不是记错了？朕与母后赌的是念锦和秀之的女儿，怎么这一会儿时间就得出结论了？”
“皇上赌的是念锦对颜家小姐有无情意，刚刚皇上也该听到了，念锦说哀家不该给颜府派人，可见无意娶颜家小姐”
朱观止沉思了一下，又笑：
“也是，他虽然没有表态，可话里话外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可朕怎么觉得念锦的态度与母后对他的试探有关呢？念锦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皇上若是怨哀家有意提起念安求娶碧蓉逼念锦做选择，哀家无话可说，不过皇上的赌局，历来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结果是念锦对颜家的丫头没个态度，反而是听念安娶碧蓉，似乎引起了他的火气”
朱观止听了这句大笑，桃花眼眨的无限风情，与他三十三岁的年龄极其不符，恰似少年：
“母后这句说的好，似乎引起了火气？…好，这一局可以算作母后赢，朕立马放了周将军……母后，要不要再赌一局？”
太后听他认了，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赌了，这天下的局都是皇上的，还有什么好赌的”
“原来母后知道这点，朕还以为母后忘了”
听他这么说，周惟芳的心又提起来了点儿。
“既然不赌，那朕就直接告诉母后罢，念锦的婚事朕自有定夺…….还有一件，母后派去两名姬妾被朕换了……朕觉得秀之不会喜欢，秀之一早就说过他那院子有经验的老人太少，所以朕送去了两个嬷嬷”
已经从念锦口中间接知道了，太后也没有意外，而是就这个话题说了一句：
“皇上送人去也是一样”
朱观止听她这么说，只是笑了笑：
“母后要是无事，朕就走了”
“哀家累了，就不送皇上了，来人，给皇上摆驾”
又过了一个时辰，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传了旨意，皇上下旨将周将军放出来了，还说与胡人来往过密是朝中别有用心的人造谣，就连造谣者的名单都拿了一份，太后看了一眼，都是些历来就咬着周家不放的。
她没怎么细看，只是说道，“哀家知道了”
刘公公心知肚明，“皇上说请太后安心，他自会给周家一个交代”
太后点点头，又赏了刘公公才打发人走了。
等人都离开，太后突然拿起那名单，看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下面的一封信。
原来那刘公公呈名单的时候，还附带了一件。
封信的白色徽章正是唐家的孔雀翎图案，还未曾被人拆封过。
与那名单不同，太后拆开以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也没放下，拿在手中悠悠的叹了口气，
“观澜…也该长大了”
说着这句，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该？其实他已经长大了吧？
因为长大了所以知道自保了，因为长大了所以主意很正，因为长大所以不顾忌她了开始做‘正确’的事…
若不是她早就花了心思将皇上身边的刘铜收买来，今日这信一旦到了皇上手里会怎样？虽然是他们周家逼观澜在先，可观澜就没有想过别的解决办法么？他若是来找她，她难道还会仍由那些人害他？
观澜选了，真的如他和观止约定的一样，绝不插手政事，绝不倒向任何一边，所以他将书信分成两半，一半交了逼他的周家，一半交了观止，让观止知道他的决心。
可他这样，才是真正寒了她的心。
“去护国公府递个帖子，请老夫人明日来一趟，叫依依也一同来”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有事要商量”
身边伺候的立马着手去办，碧蓉伏在她身边一脸的兴奋：“是为柳姐姐的婚事？女乃女乃您同意柳姐姐嫁给唐公子了？”
“什么唐公子，你也得叫他一声小叔”
看太后一脸宠溺，周碧蓉却是想到白天的事，突然减了兴奋带了些怯意：
“太后”
周惟芳拉过她的手，“就叫女乃女乃，又没有外人”
看她不说话，周惟芳更加慈爱：
“你那会儿做的实在不妥当，我自然得凶你，你也不想念锦觉得你不知礼数吧？”
周碧蓉抿着嘴，声音细小：“那女乃女乃为何要提太子…女乃女乃明知”
“放心”周惟芳说着模模她的小脸：“你的心思女乃女乃还能不知道？女乃女乃那么说自然有女乃女乃的道理”
周碧蓉还是提不起精神：“女乃女乃莫不是在骗碧蓉？颜小姐的事碧蓉也知道，颜小姐若嫁了表哥，碧蓉怎么办”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那颜小姐的事周碧蓉也听过，竟然因为嫁不了表哥跳了湖…周碧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惊的嘴巴合不拢，事后还问了问自己能不能因为做到那个地步……
看太后沉默，周碧蓉更加伤心：
“女乃女乃，就算嫁不了表哥碧蓉也不要嫁太子殿下，殿下府里有好多姬妾，还有怀了身孕的，碧蓉害怕”
看她越说越离谱，周惟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到这丫头一直被她这么养大，语气中只有无奈：
“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女乃女乃怕你说习惯后不懂场合….再说，你说的就算嫁不了表哥是什么意思？！女乃女乃不是让你放心么！”
周碧蓉一听这话，才回了点神，可面上依旧痴痴傻傻，含着泪花问：
“难道我还可以嫁表哥？那颜小姐怎么办？”
听她这么问，周惟芳又是欣慰又是惆怅，欣慰的是这孩子果然被教养的没什么心眼，这样的话真嫁给念锦，假以时日念锦该是能喜欢的上，可惆怅的是，她这么个单纯的，日后嫁了念锦，没人时刻庇护，能够完好无损的等到念锦喜欢上的那天么？
“皇上若是执意要念锦娶颜家的丫头，哀家也不能拂他的意，不过哀家能给你打个保票，就算颜家的丫头真嫁去了，也不会像皇上说的，只娶她一个”
还有一句却是没说，只怕说了这丫头太喜形于色，反而坏了事。
“那就是说我也有希望，表哥也能娶我？”
听她这么说，周惟芳一时有些头疼，还想着怕说了她喜形于色呢，就这样她都这么高兴了？！此时周惟芳真想指着她的鼻子教育：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关心下正妻的位置？！
看周碧蓉开心的时候还偷偷看她一眼，周惟芳的心立马软了，
“你呀，要不是一直在我身边长大，在府里可怎么办呢？”
周碧蓉以为太后说的是她母亲早亡的事，顿时又红了眼睛：“碧蓉知道，女乃女乃对碧蓉最好”
“你母亲虽然去的早，可你嫡女的身份是不变的，你记住这点”
周碧蓉的脑子却是跑去想颜家小姐了，她俩其实很像呢，不过她比颜小姐要幸运，就算母亲去世了，身份也没被剥夺，想到这儿不禁说了一句：
“女乃女乃，颜小姐比我大一个多月？以后若是我嫁去了是不是要叫她姐姐？”
周惟芳忍不住说她：
“这句可是真心？你这丫头，之前还闹着不要嫁念安，嫌弃念安姬妾成群，现在竟然主动认什么姐姐？”
听这句暗示到了嫁给表哥，周碧蓉红了脸，心中的想法更没法直说…
其实她一直觉得，喜欢表哥的原因与姬妾这个问题有关，开始她看那些宗室子弟个个妻妾成群，想到未来自己也要遇到这种夫君心中就有些不安，后来去了一次表哥的诚王府，竟然知道表哥一个姬妾都没有，突然就很欢喜很想嫁给表哥…再加上太后的语言中透露了这种意思，慢慢的，她就把表哥当做了自己未来的夫君，不仅越看越喜欢，甚至连表哥吓人的一面也视而不见了。
不过她从来没想过表哥能只娶她一个，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坚定了这点，所以当得知颜府的小姐能，除了酸涩更多的是羡慕，而且内心竟然隐约还有些底气不足，除了圣意，颜小姐能的原因与她喜欢表哥喜欢到可以为了表哥投湖有关吧？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与颜小姐相比，自己嫁表哥的理由总有些上不了台面…况且有时想到要离开太后，嫁给表哥，她就害怕，太后一直说自己这种性子表哥会喜欢，表哥是亲近的人，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但自己不止一次发现，表哥虽然态度很好，可眼睛里总有种吓人的东西，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过，要想辨别一个人说的是不是实话，得看着对方的眼睛…可看着表哥的眼睛，她总是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觉得自己特别蠢，会被他看穿……就连不小心摔倒都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满心的惶恐….妹妹碧澜说过，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说话蠢做事蠢…那时她的眼睛和表哥就是一模一样…
周碧蓉突然打了个寒战，碧澜虽然那种眼神，可她从来都不害怕，因为她觉得再怎么样碧澜不会害她，表哥虽然没有碧澜亲，可也是自己的血亲啊，再者眼神这种东西也不是一直都准的，就像宫里的人都说姑姑荣贵妃最可怕，眼神凶恶，可姑姑对她就一直很好啊，那为什么只有表哥让她这么害怕？
周碧蓉此时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那次她好不容易回趟府，听说表哥正好在姑姑未出阁时住的地方歇息，便偷偷的跑去找表哥……隔着门缝她看到表哥用脚踩着姑姑的床榻，满脸的恨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表哥有那样的表情…虽然她当场就被表哥抓住，表哥看到她立马恢复了平日温和的笑容，还解释到床榻上有只害虫…接着表哥随手将乱飞的一只蚊虫用匕首劈成了两半…
也许从见到表哥亮出匕首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周碧蓉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乱飞的小虫，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表哥身边，接着被他准确的发现，再被……
“碧蓉？”
太后的声音将周碧蓉的心拉回来，看着太后关切的眼睛，周碧蓉怯生生的说出了声：
“女乃女乃，要是碧蓉不嫁表哥”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不嫁念锦你想嫁谁？！你就这么不信女乃女乃？”
周碧蓉张张嘴巴，想说我不是不信女乃女乃，我是害怕表哥，他能看出来的，他能的，我知道他能的……
周惟芳凶过之后看碧蓉没哭反而一脸的呆相，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拉紧她的手又叹：
“你这孩子，怎么变的这么快，一会儿还高兴的要命，一会儿却是想着反悔了？怎么了？是不是你其实心里不喜欢颜家的丫头，又怕颜家的丫头不好相处，所以才变来变去？”
周碧蓉听了这句突然红了眼眶，太后见她又如往日一般更加爱怜：
“别怕，颜家那丫头是个性子弱的…身体也不好……你嫁了过去女乃女乃也放心…不信？明天依依来了你问问？或者叫颜家丫头也来？”
周碧蓉边哭边摇头：“明日…还有柳姐姐的婚事要谈……碧蓉的事就…不麻烦女乃女乃了”
周惟芳拿帕子帮她擦泪，“你的事怎么算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过几日女乃女乃再叫颜家的丫头来”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不知那身体不好的丫头能不能活着进宫，又胡思乱想了皇上换了人的事，周惟芳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碧蓉和明天的那件事上。
“碧蓉，你记住了，你一定能嫁给你表哥”
“…是”
看她点了头，周惟芳才满意，无意中瞥到桌上的那封信，又带了点儿微笑问碧蓉：
“你觉着唐小叔和柳姐姐可算般配？”
碧蓉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哪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太后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找人将信重新封好，下了令：
“带去给周将军”
这下东西都回到了周家，该是不用担心了，看了一眼碧蓉，想到她那个让人不省心的父亲，又不免有些沉重：
“你嫁给念锦不仅是为了你自己，还有咱们整个周家……就你那柳姐姐，想嫁观澜除了喜欢他人，难道就没些别的心思？女乃女乃这么说，你能明白么？你们其实是幸运的，不仅如了自己的愿，还能得到些别的”
周碧蓉听了这句，擦了泪，“那唐…小叔他愿意娶柳姐姐了？不是说”
“自然愿意…这种事情上，念锦也是一样”
虽然这么回答，实际却是另有龌龊心思…
他们周家选择站在念锦那边就必须将保证将念锦推上位，就算念锦真的如皇上所说，成了事便会暴露本性，也不见得他的那个本性等于要拿他们周家开刀，念锦再怎么说，也是荣华的亲生儿子…再说，他若是真的本性那般，到时也不见得他们周家没有办法……在未成事之前，如何将念锦那孩子将他们周家更紧密的绑在一起才是关键…
碧蓉嫁去以后，若是能得到念锦真心宠爱，日后更多了一层保障…观止的性子比念锦不知要狠多少，可也还是为了她……
说到这儿，不由的想起两年前冯家告侄儿周荣光违抗旨意参与胡人内部纷争的事。冯若卿老将军在殿外跪了两天，只为了皇上给他残废的儿子一个公道，可皇上还是看在她的面上没有松口…后来更是因为冯若卿辱骂周家将冯若卿赶了回去，趁此机会还削了冯若卿卫国公的名号。
周家树大招风，可冯若卿从没什么明确的言语攻击周家，那次，就算什么实情也不知道，她都觉得侄儿的事是真的…可她能怎么做？能鼓励皇上认真彻查么？她不能，所以她逼皇上做了决定。今天看到那信，她担心的东西终于全部证实了，可她依旧不能拿出来，反而要帮着家里人遮掩。
她虽然对侄儿周荣光感到失望，可此刻更是气观澜、恨明珠王。明珠王将当年的证据给观澜，除了有心想和观澜结盟，最大的目的是让观澜的立场变得难堪，他也的确做到了，观澜将信一半还了周家一半却交给皇上，观澜这回虽不会给皇上留下把柄，可却伤了她的心，遭了她的记恨…
她是想狠狠惩罚一下观澜，可又不能动作太大，否则和观澜撕破了脸皮，又便宜了外人…
她对观澜一直是宽容的，可这回他差点就毁了周家，不得的逼她做些事情…观澜是与以前不同了，可他若是以为这样就算长大…只怕先皇在地下都还会为他担忧……他也该学学做错事付出代价了，他不是不想娶么？等他娶了以后该是能真正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