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没有应答,跑到拐弯道口,改为走过去,前面依然是官道,一边是斜坡,一边是蘑菇般的小山头,野草枯零,杂树萧瑟,当看到那一角延伸出来的屋瓦,好儿微微一笑,转身就又往回跑。
“好儿,你咋乱跑,出了事咋办?”温慧娘刚赶到拐弯地带,迎面就见好儿返回来,蹲身一把抱起,担心地责备道。
“娘,那边有座房子。”好儿亲亲娘的脸颊,安慰她道,“那孩子可能是住在那里。”
“什么那孩子,你才是孩子咧。”温慧娘哭笑不得,好儿嘻嘻一笑,心道我可不是孩子,两世加起来我都二十大几快奔三了。
“常老板,好儿说那边有房子,可能是这孩子住的地方。”温慧娘抱了好儿回来说道。
常乐道:“带上这小兄弟,我们过去看看。”
常乐把人抱进车厢,好儿不忘把那只破碗捡起,照旧坐在常乐身边。马车缓缓驶过弯道,在那片林子边停下。
好儿要跟着进去,常乐就抱着她往里面走,冬天的林子稀疏,地上是厚厚的腐朽了的枝叶,踩在上面软软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是座破庙。”常乐说道。
残墙破门,墙下野草墙上青苔,就连门槛处都长了草。好儿看得仔细,那草被人践踏过,说道:“乐叔叔,这里有人来过。”
“哦?我喊喊看。”荒野地方,常乐也不敢乱闯,高声往里喊道:“有人在吗?里面有人吗?”。
回答他的只有风过的声音,好儿提议道:“乐叔叔,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儿,你不怕?”常乐惊讶地说道,这么点大的孩子,不知道害怕吗?
“我觉得要进去看看。”好儿就说道,她的直觉一向强烈,而且极少失准过,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第七感。眼下她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觉得应该进去看看,不然会错失点什么。
常乐从小到大就不是个胆小的,牵着好儿慢慢走进庙内,里面是个院子,有一面墙坍塌了,到处杂草丛生,一个裂口的鼎炉倒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泥巴和尘埃。
对面是庙堂,没有门遮掩,可以看到里面的神台和佛像。轻微的动静从里面传出,常乐跟好儿互望了一眼,径直走到堂门口,只见积着灰尘的地面,清晰印着两行小脚印,弯弯曲曲往佛像后面去。
两人跟着脚印慢慢转到佛像背后,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娃儿,正躲在佛像台下,圆圆的双眼惊惶戒备地看向他们。
这娃儿看上去和好儿差不多大小的年纪,黑黑的皮肤,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小身板瘦得厉害,不知哪捡来的大人衣服,套在身上成了拖地裙。
“小娃儿,外面有个小兄弟晕倒了,他是不是你亲人?”常乐蹲下来问道。
“是个大哥哥,手里拿着一只碗儿。”好儿补充道,眼前的孩子除了头发不卷曲,真的就跟那非洲难童一个样,看着就令人心酸落泪。
“哥哥!”那孩子一听,立即就起身往外跑,常乐忙抱起好儿追了出去。
“哎呀,他摔跤了。”
跑得太急,那小娃儿在门槛绊到,一头往前栽去,却见他快速爬起,继续撒开光脚丫往林子外跑。
温慧娘在马车上,试着给昏倒的少年灌了两口仙水,那孩子就慢慢苏醒过来,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当意识到这是在马车上,他脸色一变,挣扎着爬起就往车门外跑。
“哎,孩子,你别跑啊,你刚醒来……”
“咕咚”一声,温慧娘急忙跟着走出马车,刚好看见少年跌落马车翻了个跟斗,急忙下去扶他道:“快起来,没事吧……你这孩子,我们救了你,你慌跑什么啊?”
“你们救了我?”少年本欲甩开对方的手,一听这话愣住,忽见路上飞快跑来个小小身影,嘴里连连叫着:“哥哥!哥哥!”后面还跟着个抱孩子的大人在跑。
“小树?”少年急忙迎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小娃,唇角微露一缕微笑。
“哥哥!他们说你摔跤了。”小娃儿紧紧搂住少年,担心地说道。
“哥哥没事。”少年模模小娃乱糟糟的头发,眼中泛起一丝温暖。
这一幕落在好儿眼里,不禁心中一动,她忽然想起正好解决一件事。
常乐放下好儿,喘口气道:“小娃子,你还跑得挺快嘛,比兔子哧溜得还快。”
“谢谢夫人。”少年看了眼常乐跟好儿,转身向温慧娘说完,抱着小娃往前走。
“哥哥,你的碗呢?”小娃忽然问道。
“哦,可能是刚才落在地上了。”少年抱着小娃折身又往回走。
好儿道:“你的碗在马车上呢,我帮你捡起来的。”
少年和小娃复又转身,两双眼睛怔怔地看向好儿。
好儿这时候忽然发现,这少年有一双忧伤的眼睛,让她想起那旷野里的一棵小树,孑然孤单,落寞地生长。
温慧娘就从马车取来那只破碗,递到少年面前,怜惜道:“孩子,咋带着弟弟在这荒野地方住?家里人呢?”
小娃接过破碗,少年没有说话,向温慧娘略略一拜,抱着小娃转身朝杂林方向走去。
“大哥哥,等一等。”好儿放开温慧娘的手,迈开小短腿小跑过去,冲少年勾勾小食指,示意他蹲下来。
“什么事?”少年瞥眼温慧娘那边,迷惑的目光落在好儿脸上。
好儿弯了弯眼,轻声说道:“我叫好儿,那是我娘,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逃难来的。”
少年哦了声,满是讶异道:“那他是谁?”
“是乐叔叔,他救了我和娘,还帮我们找地方安家落户。乐叔叔是大好人。”
好儿又弯了弯眼眉,月亮似的笑容,仿佛春芽女敕绿的声音,都有股莫名的魅力,少年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微笑:“小dd,你们很幸运。”
“你也可以幸运一回的。”好儿的表情非常认真,诚恳,“大哥哥,你带着弟弟,跟我们一起安家落户好不好?”
少年呆住了。小娃也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那边,温慧娘怜悯地看着那小哥俩,对常乐说道;“我看那孩子,是知礼的,不知怎么地流落在外,真是可怜……”
常乐叹息道:“最近彭城出现一些流浪儿,听口音大都外地来的,可没听说哪里有发生灾难……好儿跟他们说什么?”
“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了!不过,我们都没钱,要白手起家,才能有好日子过。大哥哥,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努力过好日子吗?”。
少年似乎有所触动,他想了一会,看看身边的弟弟,又转头往温慧娘那边看了眼,迟疑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母亲的主意?”
“当然是我和我娘的主意啦。”好儿笑眯眯地说道。
好儿不知道,自己小小的笑容和声音是多么有亲和力跟感染力,少年的心已经摇动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常常饿肚子的日子,谁不想过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的安定日子?
“我怎么知道你母亲是不是要卖了我们?”少年忽然疑虑。
好儿耷拉下天真可爱的小脸,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哥哥,天地日月可鉴,我如果是骗你,我就长不大。”
人怎么会长不大呢?顶多基因异变长不高,好儿偷换了字眼,心里偷偷得意。
“哥哥,她发誓了。”小娃说道,眼里流露同情,“长不大,会被人笑话的。哥哥,我相信她。”
好儿眼睛一亮,看着少年一眼不眨,满脸期待。心里小小叫嚣:快答应吧,好孩子,我们赤手闯天下吧,孩子!
“好,我相信你!”少年用忧桑的眼睛,犀利的目光,审视一番好儿,豁出去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