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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李东信开口,文成峰便白了他一眼,“应来,这话你们可问了好几遍了。你以为我们是小毛头,想都不想就去签死契啊?我们可都是想清楚了,心甘情愿跟定东家的,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后悔,将来我的子孙后代后不后悔,那就不是我管得着了。”
陈办犹豫不安道:“我们就是心里没个底儿……我们也看见过那些跟定东家的,是得了不少的好。可是,东家现在也就开几个铺子,钱财多些,要说其他的就……我心里不踏实。”
李东信看了大伙一眼,说道:“这话本不该我说,免得你们说我抱东家大腿。咱们都是一起来的,穷人家没那么多心思,我去过不少地方干活,就数在这做得最舒心。基本上是东家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继续说道,“也没那么多限制,只要干好活儿,不去做坏事,惹麻烦,爱去镇上多久都行。工钱高,逢年过节有好酒肉,有年货,有红包,一年四季还有一套新衣服。这些大伙都得着,我没瞎掰吧?”
“是这样没错。”廖应来点头说道。他以前呆过的东家,只给工钱,包吃住,其他的一概没有。
“再说回头,我们刚来那会,东家给我们换全新的被套床单,看棉胎太破旧了,还给换成新的。我记得我们当中有五个人得了全新的。”
严峥、黄炳、陈办陈法兄弟俩,就都点点头。李东信再次提起这些,他们当初感受到的温暖善待,犹在心头挥之不去。
“东家跟我们说话,从不命令打骂。就冲这些,你们说说,谁以前得过这样的待遇?这样的东家不跟,要跟哪样的?”
大伙儿赞同的同时,也沉默了,他们过去在别的地方做活,的确没得过这样的待遇,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东家。
文成峰道:“你们不想签,是怕东家只有几个钱,没权势对吧?我想的跟你们不一样,我只看到东家开了好些铺子,我还打听过,东家每次开新铺子,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就会去捧场。旺角酒楼的老板,你们知道人家背景吗?明家书局,你们都听说过吧?还有红莲绣坊,你们也都知道吧?东家如今是没自己的权势,可这些都是东家的贵人,有时候贵人比自己拥有的权势还要厉害啊。”
“我再说近的,大少爷聪明稳重,读书很好,我看大少爷面相,是个有出息的。不单是大少爷,二少爷也是,还有好儿小姐,那更厉害了。要不了几年,你们看着吧,东家这三个儿女,保准一个个是龙凤。”
龚桂子端了烧开的水进来,给每人倒上一杯,在李东信旁的凳子坐下,说道:“东家说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我就不给大伙冲茶了。”
李东信拍拍龚桂子肩膀,对大家说道:“桂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当初要卖给东家,东家还不愿意,桂子坚持,东家才签了他死契。我也不能跟你们说死契有多好,反正吧,各人选择。”
龚桂子是知道大伙在说些什么的,他想了想,才说道:“我是自个提出签死契的,东家和少爷小姐心地好,一点也没有因为六声哥一家是下人就瞧不起,对我也是,还帮我成家,让我和三娘单独住个小院。这些东西,我就是再努力干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我两口子,我以后的娃儿,就跟定东家了。”
一直沉默的陈法出声道:“办,我觉得东信哥他们说得挺有理的,要不,我们也签了吧?如果不签,以后合同到期了,再回到老家去,**干活也未必挣来这些,要再有点什么意外,谁能帮我们?”
陈法是弟弟,性子却比陈办沉稳得多,东家给的一切,他早就心动,只是哥哥不点头,他也不能因为心动就跟兄弟离心。如今听得文成峰那番话,他是听出点门道来了,能短短几年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开铺买地买房买人,如果没有人相帮,就算做起来也会麻烦不断,搞不好还惹来祸事。
陈办低着头,又想了一阵,蓦地抬头道:“好,哥听你的,我们明天一早就找东家,把死契签了。”
廖应来、秦鹏愣愣地看向这兄弟俩,又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从眼里看到了动摇和决心。
翌日一早,廖应来等四人吃过早饭,就找温氏说他们都想清楚了,都要签死契。温氏见四人是心甘情愿,便叫陈六声拿来契约文书,让四人看过后,签字画押,再交给好儿保管。廖应来等四人一旦签下死契,反而心头一阵轻松,想到以后能一家人都住在翠苑里,心情就像落日河上的春风,轻快飞扬。
时下正是农忙时,温氏集中这些长工,说等农闲了,就让他们分批回家,把家属都迁来,到时候温家会根据各家情况安排活儿。
四月,草长莺飞。
温氏把家中事情都安排好,一家人亲自送阿旺去彭城参加生员考试。
目送阿旺随众学子走进考场大门,好儿母子三人才转身离开。
这次送阿旺来彭城考试外,温氏还带上自家出产的桃李子、甜杨桃等水果,各装了两篮子,新鲜蔬菜四筐,酱泡菜每样取两小罐贮装,这是要送给陆家和明家的礼物,感谢他们对自家生意的暗中照应,以及老太爷和老太夫人礼待好儿一事。
陆老太夫人上次对好儿印象不错,这次听说好儿的母亲也来了,便让人带了温氏母子三人到她居住的荣华堂。
温氏已不再穿那种暗沉得连老人都不爱穿的衣裳,她一身素雅装扮,一只白玉如意簪子,一对翡翠镶珍珠耳坠,就能点衬出她的端庄秀美与温婉,丝毫不逊于城里大宅院那些妇人。倒是让陆老太夫人心里暗暗诧异。而温氏的举止言行大方得体,进退得当,又让陆老太夫人不禁流露赞赏。心中却更加惊异好奇,她是在大宅院里打滚过来的老人了,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过,在温氏身上,及所教导出来的孩子,她看到的,可不是一介农妇那么简单。
一番闲谈相当愉快,陆老太夫人婉留好儿一家吃饭,温氏含笑婉拒。陆老太夫人也就不强留,吩咐身边的丁嬷嬷,取红丝木翡翠绣珠的匣子,从里面选三样礼回赠好儿母女,又让身边大丫鬟桔梗,去老太爷书房那取两盒上好墨砚过来。
丁嬷嬷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惊诧,转身进去备礼。再出来时,原本和气的微笑疏和有礼中多了一份恭敬。
从陆家出来,一家子去自家酒楼用了饭,返回宅子。好儿好奇地打开礼盒一看,惊讶地叫道:“娘,娘,这礼物好漂亮啊!”
小树正在观摩自己和哥哥的礼物墨砚,闻声转身走到好儿身边,一看那礼物也睁大了可爱圆溜的大眼睛。温氏从外间进来,目光落在好儿手中的物件,顿时怔住。
“这……这太贵重了。”温氏从好儿手中接过来,怔怔看了好一会,才轻吐一句话。
她手中拿的,是一支绿雪含芳簪子,礼盒里,还躺着一支压鬓镶金菜玉翡翠,一块玛瑙项坠。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成色上好,贵重得很。
温氏有些迷惘不解,她送的东西,都是自家出产的,不值多少钱,回例礼就可以了。陆老太夫人和她初见,非亲非故,为何要送她如此贵重之礼?若知道是送这些,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下。
“这礼太沉,咱不能收,一会就退回去。”温氏把饰物放回礼盒,感觉有些烫手。
“娘,咱们无功不受禄,是不能收。”小树点头说道。
好儿想了好一会,才道:“娘,咱们不能明着退回去……”
不管陆老太夫人是出于什么样心理来送这些贵重东西,就这么贸然明着退回去,并不妥当。礼物肯定得退回去,她们得先想好说词,再去退这礼也不迟。
好儿让温氏把礼盒的外包装换了,派林小当去红莲绣坊总部请陆韶阳过来,把礼盒交给陆韶阳,并请他一定要把温氏的话转告给陆老太夫人听。
陆韶阳并不知道自家女乃女乃送礼一事,婉拒不过,便收下了,带着礼盒返回红莲绣坊总部,继续做事。傍晚时分携带回家,直奔荣华堂,亲手交到女乃女乃手里,并把温氏话一字不漏转达。
陆老太夫人听罢,也不打开礼盒了,微笑道:“以前,我还对你们父子俩的眼光有所担心,如今,我是放心了。温家是个好人家。”
陆韶阳不明所以,陆老太夫人也不解释,转话题道:“韶儿,依你看,好儿的大哥,可有希望?”
想及那坚毅少年,陆韶阳微笑道:“女乃女乃,依韶儿跟书良的接触,是个可造之才,这次考试,我相信他能通过。”
好儿一家在彭城住了几天,直等到生员考试结束亲自去接阿旺。温氏搂着阿旺上下打量,直心疼地说瘦了瘦了,回去非得好好补补,压根儿没想着要问考得如何。
回到宅子,温氏让阿旺去睡一觉,吩咐小树好儿两人不许去吵哥哥休息,之后带着平彤忙碌开了。阿旺确实感到有点疲累,洗了个热水澡,全身心放松,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晚饭时分,阿旺还没醒来,温氏不忍叫醒他,三人先吃了饭,坐到客厅闲聊,让平彤在外间候着阿旺。
直到戌时末,阿旺憋了泡尿才醒来,一问平彤才知自己竟睡到深夜,忙起来穿衣简单洗漱下,到客厅见温氏和弟妹。平彤忙去厨房加热饭菜。
好儿总算能问着了。阿旺笑道:“所有的题我都答出来了,只是其中有两题,我感觉答得不太好,等回去了,我要去跟夫子请教。”
又耐心等到放榜日,好儿小树都要亲自去看榜单。可惜两人个儿小,榜单前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正着急之际,忽听林小当在里面大叫:“考上了!考上了!大少爷考上了!”
小树耳朵尖,赶紧放声朝人堆里大喊:“小当,看看哥哥的排名!”
正要转身的林小当赶紧瞄眼那数字,费劲地挤出人堆,喘口气,兴奋地说道:“我看到了,大少爷考上了,排名第四十一位。”
“耶~!”好儿和小树立即欢呼对掌拍掌,一左一右抱住阿旺叫道,“哥哥,快回家告诉娘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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