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维良父母早逝,章倩雅现在无疑是项家后院最有话语权的人,于是请安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不论念薇心头再怎么不情愿,郝雨雯这个绘画课外辅导的事情还是定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念薇虽不至于表现得垂头丧气,但那种想到自己以后需要不定时的去请教这位“高仿版薛若水”而产生的不爽感还是源源不断的从身上冒出来,最后惹得廖惠蓉都奇怪了:“念薇,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是不是不舒服?”
“……唉!”念薇抬头看着廖惠蓉,沉默良久后居然深深的叹了口气,用那还是很稚女敕的脸试图摆出一个忧郁的表情来,“娘亲,是不是以后我每次在米先生那里上完了课,还要去找那个表姨请教啊?”娘啊,我不是嫌你答应得太爽快,但你到底有没有明白那女人是来跟你抢老公的?
廖惠蓉有点明白女儿所“想”了,道:“念薇啊,女乃女乃的意思是表姨的画画得很好,你要是也想画得像她那么好,可以在她闲暇时去问问她,让她指点你一下绘画的技巧,并不要求你如同在米先生那里上课那样日日都去啊。”
“这样啊,那就好!”念薇松了口气,看来娘亲不是不清楚祖母的打算啊,想了想又道,“娘亲,我可不是懒惰哦,我只想担心每日散学后再去找表姨会不够时间照顾辰毅。”
“咦?那我刚才怎么听一个小姑娘说自己不用照顾辰毅的?”见女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得意模样,廖惠蓉忍不住想逗逗她,以手指撑着下巴故作疑惑道,“咦,到底是谁说的呢?念薇你还记得吗?”。
念薇才不上当,直接装傻:“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娘你记错了吧……额,我上课去了,娘亲再见!!”推月兑干净之后,赶紧开溜。
“小滑头!”廖惠蓉看着女儿忙不迭跑开的身影,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刚才在婆婆那里请安时的抑郁感一扫而空。婆婆想让郝雨雯和还年幼的念薇多培养培养感情,那还得看念薇受不受这份“好意”才行,她的宝贝虽然年幼,可未必不知事啊!
念薇当然知事得很,甚至很多事情比廖惠蓉还清楚一些,那些夺人夫婿的把戏和路子她前世可是亲身体验了无数次,虽然现在想来件件都是血泪史,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也可以称之为经验……
于是当下午章倩雅带着郝雨雯恰好熟悉环境到了念薇上绘画课的地方时,她连一点讶异都没有,只是很礼貌的对辞别章倩雅特意过来指点自己画画的郝雨雯问了好就又低头画自己的画去了。
教绘画的先生米培知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画师,颇有点“现代艺术家”的那种不羁情怀,大概也明白念薇学画并不是想以后有多大成就,故而在授课时对念薇不甚严厉。在讲完基本绘画技巧后,就让念薇自主选择入画的内容,再在完成后稍加点评指导就是了。
今天念薇选的绘人像,经过一年的练习,念薇的画风已经从抽象画逐渐转变为偏向写实类了,所以那画纸上的人是谁还是挺好辨认的,当然这得是熟悉项府的人才认得出。
“念薇,你画的是谁啊?”只见了项家主人的郝雨雯自然是不认识的,尤其是当念薇这画只有五六分相像的情况下。
“哦,这是花园的刘伯伯。”念薇抬头冲她甜甜一笑,然后低头在人像周围唰唰唰几笔绘出几株花叶,“刘伯伯可厉害了,园子里的花草都被他照顾得很好呢,可惜现在是冬天,离夏天还有很久很久,不然表姨你也能看到那些好漂亮的花朵了。”
郝雨雯对花匠什么的当然没兴趣,也不会接念薇那个“要很久很久才能看到鲜花”的茬,只温柔笑道:“念薇的画画得很好,不过若是这里……”既然说了要指导,郝雨雯也不会光说不练,拿起毛笔蘸了墨就着念薇的画勾勒起来,一边画还一边说,“这里这样画,还有这里若是再添上几笔……”能打出精通琴棋书画的说法,郝雨雯自然也不会是个花架子,提笔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将念薇的画整个提升了一个层次,让原本单调的画面变得充实和谐起来。
“好了。念薇你看,如果这样添上几笔,整个画面看起来是不是好很多?”郝雨雯放下笔,带着温柔得体的微笑等着念薇如其他人一般惊讶自己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进而崇拜自己,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念薇吱声,转头一看,刚才还笑得甜甜的念薇一双明亮的眼角中竟然隐隐有了泪花,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念薇,你怎么了?”郝雨雯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念薇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我画得不好吗?”。
“哇……”不问还好,一问念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我的画……呜呜呜呜……”
郝雨雯好像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念薇一哭她就不知所措了,只能连声道:“念薇,念薇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念薇不理她,依旧呜呜的哭着,语不详焉的念叨着:“我的画,呜呜,我的画……”
“怎么了?”正在另一边作画的米培知听见了,走过来对郝雨雯拱了拱手,客气道,“郝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怎么了……”郝雨雯抬头看着米培知,柳眉微蹙,杏眼含泪,尖尖的瓜子脸上全是茫然无措,简直比正在大哭的念薇还要可怜,要是念薇再大个几号,也许旁人还会以为受了委屈的是郝雨雯。
米培知是个文弱画师,见了清丽佳人这般盈盈带泪的模样,不由得怜意大起,道:“你别着急,待我问问。”说着蹲将念薇扳倒面向自己,“孙小姐,告诉米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念薇也哭得差不多了,擦了擦眼泪抽噎着道:“先……先生,念薇的画,呜呜,念薇刚刚画好的画……变成表姨的了……”
“什么?”米培知一下子没听懂,起身顺着念薇的目光看向桌子上摆的那幅画,一看之下立刻就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念薇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水准如何他再是清楚不过,这画上的内容明显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出于念薇之手。
“先生,你别生气,念薇马上重新画,不会耽误课业的。”念薇站在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米培知,心头却狂比剪刀手:耶!感谢小米同学的“口头指导,单独示范,从不提笔乱入别人画作”的授课习惯!
米培知这才明白念薇是担心不能按时完成课业,遂笑着安慰道:“孙小姐不必担心,我没有生气,孙小姐画得很好,今日的课业就算完成了罢。”
念薇嘟嘴:“可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画的。”
米培知道:“我知道,不过我可以看出哪些是孙小姐画的啊。”
“哦……”念薇低头轻轻捏着手指头,嘟囔道,“我本来想把这画送给刘伯伯的,可现在我都不好意思说那画是我画的了。”
“那孙小姐就重新再画一幅,先生不给孙小姐定时限可好?”米培知拍拍念薇的肩膀,提议道。
“好吧,谢谢先生。”念薇总算露出笑容,然后抬头看了看还在一边摆着“我很无辜很惹人疼惜”姿态的郝雨雯,道,“表姨对不起,念薇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刚才着急了,表姨别生气。”
“呃,没事没事,是我不对,念薇别生我的气才是。”郝雨雯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刚才正考虑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以念薇任性又不喜欢自己为借口远离念薇,所以在米培知一看过来就摆出了很委屈的样子,哪知道念薇哭是哭了,却一哭完就找自己道歉来了,惊讶得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我重新画画去了。”念薇才没兴趣和郝雨雯客气来客气去的,转身铺开画纸继续画老花匠去了,有了今日这一出,以后这郝表姨再想要来指点自己,也得小心思量一下了吧,呵呵。
念薇心情好转,郝雨雯的心情就明显晴转阴了,自己的画在家乡可是人人追捧的,现在竟然被这小丫头嫌弃了,哈,就是嫌弃是吧,难道自己添了几笔就不能拿去送人了吗?!
“郝小姐,孙小姐也没别的意思,你别见怪,都因为米某往日授课时都是在旁的画纸上做示范指导,很少直接在她的画里添墨,所以今日她只是不大习惯罢了。”米培知看不到郝雨雯的心理活动,但说的话却是歪打正着。
“是我鲁莽了。”心情再不爽,郝雨雯也不会表露出来,笑容也恢复了温婉淡雅,“还望米先生别见怪。”
米培知道:“郝小姐言重了。小姐画艺精妙,让米某万分佩服。”
“米先生谬赞,小女子技艺粗浅难登大雅之堂……”
“郝小姐可别这么说,米某习画二十余载,很少遇上像小姐这般……”
……
念薇低头画自己的画,听着米培知越谈越激动似乎有把郝雨雯引为知己的意思,可郝雨雯却由始至终都很平和静雅的语调,不由得叹了口气,才女什么的,果然很吸引人啊,米先生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