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擦黑,蓝衣进来掌灯时,锦心依然沉默地站在桌旁。
落云不由担忧地问道:“姐姐怎么了?姐姐?”
锦心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忙了这一天,倒是饿了,该用晚饭了吧?”
蓝衣笑道:“可不是呢?四小姐才刚发了话,姐姐既然在养伤,这段时间就都让厨房送饭过来,咱们陪着姐姐在屋子里用饭,也算是沾了光了。”
正说着,门外有婆子端了食盒过来,锦心便笑着同她们坐在桌边。
桌子下面,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轻轻抚模着那块玉珏,触手一片温润。
“姐姐在笑什么?可是有什么好事吗?”。正在给她盛汤的蓝衣回头一看,不由笑问。
锦心摇摇头:“没什么。”
见她笑而不语,蓝衣还要追问,一旁的落云却笑道:“姐姐尝尝这碗炖火腿。味道清淡爽口,很是不错呢。”
锦心笑着接过她的碗,话题便很快转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次日午后,慕容莹在房间里焦躁地踱着步子,同时来回反复地扭动着手里的帕子,似乎和那帕子有什么仇似的。
锦心一抬帘子,便见到慕容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请四小姐安。”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刚要开口询问,慕容莹却已经走了过来,直接将她扶起,道:“你来了。娘刚刚派人传了话来,今晚就要看看我的舞衣。你说这可怎么好。”
锦心道:“舞衣不是已经裁制好了吗?四小姐先前也试过了,刚好合身啊。”
慕容莹摇摇头:“不是舞衣本身,是佩饰。你来看……”
口中说着,她已经直接将锦心拉到了内室梳妆台前,指着台子上的各色珠钗环佩对锦心道:“你看这些,我本来已经配好了搭配的首饰,只是上身的效果却很一般。我与珍珠阿朱也商议了半日,却始终没有个结果。”
锦心没急着上前去看,而是先行了一礼,低声道:“四小姐能否容奴婢去外室回话?府内规矩,二等及以下份位的丫鬟是不能进主子内室的。”
慕容莹一愣,想要说“不妨事”,却又有违二夫人教诲,可锦心偏又是她自己拉进来的,待要让她出去,又怎么好拉得下脸来?
就在这时,珍珠的声音从外室传来:“茶已经沏好了,四小姐来歇息一下吧?”
慕容莹闻言一笑,便带着锦心出了内室。
到了外室,锦心这才笑道:“方才四小姐说的问题,其实做舞衣时奴婢已经想到了。”
慕容莹闻言一愣:“哦?你说说看。”
锦心道:“奴婢进府得晚,所以并不清楚四小姐从前的舞衣样式,但是据奴婢判断,应当皆是以端庄大方为主。是吗?”。
听她这么说来,慕容莹还没开口,一旁的阿朱已经抢先道:“你猜得不错。不过这也没什么,四小姐身份贵重,又品性纯良,自然是不能似坊间那般轻佻了。”
锦心皱眉看了她一眼,对她这赤luo果的挑衅很是不解,眼角余光瞥见慕容莹面色已经难看起来,也不及与阿朱纠缠,便笑道:“阿朱姐姐说得不错,不过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阿朱姐姐难道以为,舞姿只有两种,不是端庄,即是轻佻吗?”。
听她这么似软似嗔的语气,阿朱不由一僵,想要质问,却又无从下口,只好沉默下来。
一旁珍珠见状忙笑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锦心笑道:“我想说的是,端庄大方固然是好,但是四小姐青春活泼,正是女子最为俏丽的时候,不必用那些繁复的装饰点缀舞衣,反而压抑。”
说到这里,她向着窗边走了几步,一指那小几上摆着的一盆茉莉,笑道:“四小姐请看,这可不是现成的配饰吗?”。
慕容莹与珍珠对视一眼,双方都有些不可置信。
锦心笑笑:“四小姐和珍珠姐姐可是担心太过朴素?”
珍珠点点头:“咱们家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公卿侯爵,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只以花朵入妆,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了。”
锦心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阿朱已经补充道:“可不是吗?四小姐何等身份,怎能这般俭朴,直似个村姑似的?”
“阿朱!你这话说太过了!锦心必无此意。”慕容莹开口喝道,同时又看向依然笑意盈盈的锦心,问道,“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是还有什么打算吧?”
锦心微微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四小姐。”
慕容莹本也只是猜测,见她这么说了,不由略松了口气,同时笑骂了句:“死丫头,敢吊主子的胃口了!”
锦心掩唇一笑,也不说什么,只走到门口去唤来蓝衣,吩咐她道:“你去我屋里将我放在床边矮柜第二格里的那个针线篮子拿来。”
蓝衣领命去了,锦心便转身回来,对慕容莹三人解释道:“做舞衣时,我看到四小姐原先的图样子,便推测四小姐现有的配饰必定也都是一样的风格了。得四小姐青眼,能用奴婢的点子改制舞衣,这配饰方面,奴婢自然也不敢偷懒,因此便日夜思索琢磨,在这手受伤前也曾画过好些图样子。现在叫蓝衣去拿的,便是那些图样子,奴婢挑了觉着好的也试做了一个荷包,棋香姐姐那日来之前,奴婢刚好正要未拿来与四小姐挑选。不过后来分了神,所以竟一直没拖延至今……”
见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珍珠知道她是想到手伤,不由上前劝解了几句。
正在这时,蓝衣也拿了那针线篮子回来了。
锦心于是收了心思,将篮子里的一小沓纸张取了出来,摆到桌上,对慕容莹道:“四小姐请看,这是奴婢为四小姐考虑的珠钗,青玉的钗子,钗头以珍珠缀成茉莉的形状,名贵中带有一丝清亮。还有这张,这是耳坠子。素银打制的钩,下坠新鲜的***儿,新鲜又有趣。这是手链,链子上以一颗东珠镶嵌一朵茉莉,如此串下来,价值不匪,又清香扑鼻,岂不新颖?还有这张……”
锦心说着,将手上的纸张一一展开,每一张纸上无一不绘有精巧的图案,一旁配了蝇头小楷的字体,细细说明了这首饰的造法。
“果然心思奇巧,又不失贵重。”慕容莹一一细看着,赞不绝口,连眼睛都挪不开了,待到看完后,又想起锦心说的那只荷包,于是笑道,“那荷包呢?又是如何奇特的心思?拿来让我瞧瞧吧。”
她话已说完,身旁的锦心却没回答。
慕容莹不由又问了一遍,身旁却俱是一阵沉默。
她惊讶地转头看去,目中不由瞳孔一缩,寒意大盛:“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