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见青鸢神色犹豫,盯着怀中的人儿瞧个不停,几欲开口,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便主动介绍起来:“青姑娘,不瞒你说,我这个女儿,天生如此……痴傻。大夫说这是失心之症,治不好的。如今我也不再强求,只望着她能一生平安。”
朱公子嘴上说不强求,可神色间却是落寞的很,显然对这个女娃的情况而无奈。青鸢有些同情这朱家人,不但有着这样一个这样的孙女,而且还召来的鬼怪捣乱。这朱家虽是富贵之家,然而在这些问题前面,却也显得力不从心。
青鸢觉得与之相比,自己却是要幸福的多,她如愿找到了道尘的转世,虽然过程并为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但是至少她和安白此刻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痛。朱家如此有钱,却是有太多无奈之事。或许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那自己是否会如这朱家一样,不,绝对不可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朱家一家老小走了,下人们也四散开来,忙乎着手边的事情。青鸢和李再渊自觉的留了下来。他们是被朱家请来除鬼捉妖的,有些事只有他们处理最好。
青鸢并不是很了解道士究竟应该怎么捉鬼,生前她对道士避之不及,至于道尘,那是她见过最不想遇见的道士。所以轮起捉鬼,她一窍不通。好在身边还有一个李再渊,正好可以见识一下捉鬼的过程。
李再渊做起事情来,神情十分严肃。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黄色的纸符分发给下人,让他们将其贴在朱府各处,而他则亲自留下在这荷花池附近贴符。
这些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青鸢也知道道士常用符箓制服鬼怪。但是她生前修的是妖道,死后成为一只女鬼,可是李再渊的那些符箓对她却完全没有效果,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难道这位气度不凡的“道长”和她一样是个骗子?
白下楼的那番话也是他信口胡诌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青鸢岂不是被他白白地骗去身上所有的钱财。想到这里青鸢的神情不免有些古怪,因为从内心深处她是不相信这李再渊是个骗子。但是眼前……
李再渊布置好一切后来到青鸢面前,他淡淡的笑着,也许是他的脸色不好,对比之下他的眼睛却显得十分明亮,视线再次落在付安白身上,眼底似有流光闪过,像是发现了心喜的猎物一般的猎手,这让青鸢一阵不舒服。
对于这个男人,青鸢完全看不透。萍水相逢,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见到此人,可是如今朱府重逢,是巧合还是这人算到她会来此,故意为之?
无论这人是不是骗子,无论他对她是出于何种目的,青鸢都不想轻易得罪此人。故而她没有立刻接过话头,退后半步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们原本就只有一面之缘,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种行为上的疏离感应该没有太大关系,青鸢在心底默默盘算着。
她下意识想将安白拉至身后,哪知安白却突然不听她的话,甩开她的手冲到她的身前,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再渊,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像是在宣誓所有物一般庄严。
李再渊似是从来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然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掩面轻笑:“恭喜姑娘,终于得偿所愿。”
青鸢不知道李再渊的话中是否另有所指,但是安白突然如此确实让她吃了一惊,心中不免动起了一些小心思。联想到她与道尘的往日种种,心中泛起一阵甜蜜。胸口处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痒。
虽然拥有两世的记忆,青鸢依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外露,按照道尘的话,她是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
安白见她站立着一动不动,脸上一阵喜一阵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扯了扯她的衣裙,将她的思想拉回现实。这时青鸢知道自己此时再不说些什么,那便说不过去了。
“李公子,说笑了。公子也是为了朱家的怪事而来,不知公子对此有何看法?”青鸢不想话题在安白身上有太多的停留,话题一下转到朱府身上。
李再渊没有立刻答话,脸上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此刻在青鸢看来有些阴冷。
“姑娘,咳咳!朱府的事情并不打紧。”
与他病弱的外表很不相符,他的话说得十分自信。而他似乎觉得青鸢亦是这么想,完全没有与她分析、商量的意思,转而向着青鸢来时的路走去,只是与她擦身而过之际,略微停顿了一下,用着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姑娘,最后奉劝一句,早些收手吧。”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前一刻还温声细语,说着这世间最让她心动的话,而这一刻却又可以冷言厉语,字字诛心。
李再渊发现了吗!他知道些什么?她绷直着身子,直挺挺地伫立在荷花池边,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化解身体的僵硬。
李再渊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威胁她的行为,面含微笑直径走开,可是青鸢觉得那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可怕,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真是一个老道的江湖骗子。他没有表露过任何道法,却似乎可以将事物一眼看透,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让青鸢觉得无论她做什么都逃不出那人的手心。
青鸢在这荷花池边站了一会儿,夹着荷香的微风让她情绪略微平静下来。她想清楚了,无论李再渊是什么人,至少暂时对她和安白没有威胁。即使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从他没有对她做出进一步的举动,可以得知他现在并不想对她怎么样。
她现在是人,一定、必须是人。这一点没人可以改变。
青鸢并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赚钱的机会。她没有其他的能力,如果这次不能赚足足够的钱,她不知道该如何养活她未来的丈夫。
青鸢低头看了一眼安白,理清头绪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这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会向着目标勇往直前,即使过程中摔倒头破血流,亦不会后悔。
朱府的办事效率极高,当青鸢和付安白被领进朱家小姐的房间时,那个名为朱文文的小姑娘已经没有大碍,换了衣服,经过大夫的诊治,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生气。只是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惊过度。
青鸢在得到朱文文的家人的同意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其中包括她为什么会在荷花池边玩耍,怎么掉进池水中?可惜这孩子只是一个劲地冲着她傻笑。青鸢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放弃了在她身上寻找线索。
虽然这孩子傻里傻气,但是身上毕竟还有一丝鬼气,青鸢不忍心看着她受到鬼气的侵蚀,将身体搞垮。所以趁着检查朱文文的身体状况的功夫将她身上的那丝鬼气清除。
付安白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心智显然要高于同龄的孩子,并没有对着朱文文露出好奇或者鄙夷之色。但是他对朱家的傻丫头不感兴趣,但并不表示朱文文同样如此。
那丫头虽然痴傻,但看到付安白后也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竟然一拿抓住他的手臂。虽说突然但付安白表现的很镇定,没有立刻甩开朱文文的手。反倒是青鸢吃了一惊,疯癫之人下手往往不知轻重,她真害怕那个丫头会做出伤害她的安白的事情。
刚想掰开朱文文缠这付安白的手,朱文文却冲着付安白咯咯地笑了起来,自行送开的手。没等青鸢送口气,那丫头却将一直攥在手中那支半开的莲花递到了付安白面前,用着稚女敕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给——给——你。”
付安白与青鸢对望一眼,发觉此刻一屋子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和朱文文身上,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接过那支莲花。
送出莲花的朱文文像是耗尽了所以的气力,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屋顶有一句没有句的是反复说着让人难以难以理解的话,“花花,难难,黑黑不见。”
因为朱文文从小便这样说一些让人觉着莫名其妙的话,久而久之朱家人对此也不太在意。青鸢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从刚刚的经验中她知道,她没办法弄懂这个孩子的想法,所以也就作罢。
当然这样一个小插曲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因为此刻朱家人的脸上早已愁云密布,直到李再渊出现,才得以略微缓和。
为了布置,李再渊来得要比青鸢晚些。
或许是性别的关系,朱家人对于李再渊的信任远远要高于她。青鸢在屋子里的时候,朱父朱母只是略微问了一下自家孙女的情况。而当李再渊出现后,从他们急切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对于这位道长充满的期望。
甚至当着青鸢的面,对着李再渊异常恭敬的问道:“李道长,不知是何方妖怪在府中作祟,还请道长明示。”
而这些话,他们从来没有问过她。这让青鸢真正尝到了挫败感,
李再渊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青鸢,悠悠地推说还不确定需要进一步观察。朱府的人脸上虽然失望,但是却还在极力保持的镇定。
青鸢知道自己在不做出一点成绩就要被这李再渊完全比下去,到时到手的银子恐怕就要飞了。正当她打算胡编乱造一通,发表自己对于朱府妖怪的看法以博取注意时,一个女人叩门而入。
那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身材清瘦娇小,虽然身着素色衣裳,但举止间的从容华贵,掩盖不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轻咳了几声,紧蹙的双眉蕴含这一抹淡淡的忧色,使得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蛋更添病容。
朱公子见到这女子却是突然紧张起来,声音里不自觉带着一丝责备:“娟儿,你怎么,我不是嘱咐过让你好生休养吗?”。
名叫娟儿的女子缓步来到朱父朱母面前,欠着身子缓缓施了一礼,这才见目光投到自己的相公身上,柔声说道:“相公,文文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叫我怎能安心的了。”
青鸢仔细观察了这位朱少夫人,与那床上的痴儿容貌差之甚远,而且这夫人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是有个八九岁孩子的样子。不过这样的想法她也只能在心里琢磨琢磨,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