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茶香 第二章

作者 :

世界变得漆黑,耳边是忽高忽低的尖叫,一股温暖将我包围。是你的怀抱吗?那为我珍惜的温暖,终将要失去了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什么东西紧裹在我身上。我要死了吗?也好,就这么让我离开吧,这样心就不会再痛了。想来不禁苦笑,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没想到我薛瑶也有今天。原来男人都是无情的,都是朝三暮四的。可我却还傻傻地等了他两年,希冀着那注定不属于我的美好。也许,如果当初向领导表示坚决不去西雅图,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疼痛,深入到了骨髓中。

然而似乎还有另一种疼痛,那是心脏的压迫感。我的心脏病又犯了吗?我由于早产,心脏可能发育不太完全,气压过高或噪音过大时心脏总会疼。中学时,每一次犯心脏病,程历都会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我,紧张地问这问那。那种表情,那些话语,永远都不会有了。

刚刚我真的是晕倒了吗?为什么我的意志还这么清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躺了很久,耳边的尖叫渐渐清晰:“嗷——”是谁在叫?

而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福晋,加把劲儿,快要出来了。”那声音焦急、期待,似乎正鼓励着一个幼小怯懦的生命。

等等,怎么听着这么像产房呢?不应该呀!我又不需要生产。福晋?什么东西?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是什么呢?我发挥起高考时的记忆优势,开始从生活的一点一滴中回忆。然而似乎总是无法集中精神,程历的面孔不断浮现在脑海中,一遍遍打乱我的思绪。对了,好像就是程历对我说过,福晋是清朝王公大臣的妻妾的称呼。难道是在播电视剧?可是我刚刚明明是晕倒了呀?怎么会有电视出现在我旁边?

我究竟在哪里?

难道——在清朝?

我不得不说我实在很有想象力,然而似乎没有更好的说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豁然之间,眼前一片白色,其中夹杂着点点淡红。我的身体掉到了一个很大很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像是一张很大很大的床,我的手根本模不到边。我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着,却仍是模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忽然,我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托了起来,像是巨人的手,用一个柔软而细腻的东西轻轻抚模着我。只听得一个轻柔慈爱的声音说道:“福晋,是个格格。”停了一下,又补道,“这格格好生奇怪,竟也不哭不闹。”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描述一个清朝的新生儿啊!难道——她说的是我?可我芳龄二十七啊!难道说——我已经投胎转世了?那我怎么没有喝孟婆汤呢?

然而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左侧胸腔忽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痛苦地张开嘴,把它吐了出去。头开始发晕,周围仿佛天旋地转。我的四肢根本提不上力气,而胸口的压力却没有丝毫减缓。头晕目眩中,我听见刚才的那个声音惊叫:“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小格格吐血了!快请大夫呀!快!”说着,一面拍着我,轻轻的摇晃着。又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又吐了一口血。

就这样,我不断地吐着,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渐渐抽光,到最后,只剩下机械地将涌进喉咙的东西吐出去。照这样下去,我这个小生命活不长了。

一个深沉的男音忽而从远处响起:“找大夫了没有?”一股威严没顶而来,仿似能压下天地间所有的骄傲。我明显感觉到抱着我的人浑身颤抖,惊恐地答道:“回……回将军的话,已……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张开嘴巴,一口血又涌出了喉咙。那男子猛然间加大了音量:“还不派人去催!”那声音似震得瓷器微响。头顶上方的声音仍旧惊恐地答道:“是!是!奴婢这就去。”说着,我感到自己被移交到了一双瘦弱的胳膊里。

正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刺入我的耳朵:“将军,外面有个道士自称是那民间流传的神医,说要来拜访将军。”“快请!”那个深沉的男音急忙说道。说着疾步走出了屋子,如同天降大运,惶恐迎之。

我不禁暗想,这古代所谓的神医不知是否真的有用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轻而有力的脚步扑面而来,只听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老夫参见将军。”

老夫?这人怎么可能是老夫?我虽不能看见,但这声音听上去简直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有精气神。

只听那将军回道:“先生快快请起。早就听说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学识渊博,一直恨不能相见,今日先生光临寒舍,实在荣幸。”

“哪里哪里,老夫只是一介庸医,不敢接受此等虚荣。”

“先生不必谦虚,晚辈敬仰先生已久。先生可谓是妙手回春,根本没有治不好的病呀!”

我微有些吃惊:这将军听着官名肯定也是职位不低,竟然对这个医生如此客气,若不是这将军礼贤下士,就是这医生医术实在高明。

又听将军说道:“如今我的女儿正巧出世不久便得了一种怪病,还麻烦先生去诊治诊治。”

“老夫便是看将军府上有一丝病气,才冒昧来拜访将军。既然是要治病,当然不能拖延。还请将军指路。”

“这边请。”

掀起的门帘带来了一阵微风,刺得我嗓子发痒。我不禁抬起身子,又吐了一口血。光滑的丝绸抹了抹我的嘴角,我的身子被抱着我的丫鬟转了转。我颤抖着躺在那个丫鬟的臂弯里,深吸了两口气,使劲压下了涌上喉咙的血。看来这将军是我爸。满语怎么说来着?阿玛对吧。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模上了我的手腕,我屏住呼吸,不想漏过任何一句话,一点声音。当初我爸好歹也是医生,什么怪病没跟我讲过,可还真是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病。婴儿一出生就开始咳血,只怕在现代也没有过吧。难道这是重新投胎后没喝孟婆汤的后遗症?

良久以后,那医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心裂’症,是怀胎时阴气过重所致。这病并不常见,所以老夫也只是略有研究。更何况的这个病的婴儿多在生产时因血液堵塞,五脏不通而亡,能够活下来的,老夫还是第一次见。依老夫看,这病可是比疑难杂症还要难治得多呀。”

我心下燃起一股绝望——不会吧?投胎到清朝就够倒霉的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再健康一点呢?老天,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只听阿玛急急问道:“这病可能治好?”

那医生沉吟一阵,说道:“老夫医术有限,无法根治,只能开药缓解毒性。”

屋里极度的静谧,落针可闻,过了一会儿,阿玛说道:“既然这样,倒也无妨,还请先生开方治病。”

一阵笔墨纸砚的移动声后,又是那极度的静谧。我实在压不下喉咙里的血了,抬起头来吐了两口。屋里只有我吐血的声音,静得让人恐惧。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搁笔的声音,纸页的翻动敲打着我的心。他既然无法根治,我即使能活,也是活不长久。不过这样也好,我或许本就不该来的。

“把这些药研成绿豆大小,每天晚上用温水服用一粒。如果断药三天,就没法再治了。”医生停了停,又淡淡补道,“这药长期服用会导致不易怀孕。”

我感到抱着我的丫鬟猛地抽了抽,屋里又是一阵静默。

良久以后,我听到阿玛问:“若一直服用此药,可以活多久?”

我感到丫鬟的手在颤抖,抖得带着我的心一起恐惧了起来。我忽然觉得仿佛有人在宣布对我施以死刑,只希望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医生静了静,说道:“按理说,小格格可以活到五十岁。可老夫看小格格面相,此生必有大起大落,对身体肯定有伤害。如此说来,小格格大约能活到四十五岁。”还好,比原来我的寿命要长。

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得医生补道,“这姑娘长大以后,对家人要么是大福,要么是大祸呀。”

“那么哪个可能性更大呢?”阿玛的声音听上去微微有些颤抖。

“都差不多。”医生似是狠了狠心,又说道:“后者可能性要稍大些。”

我的脑袋猛地晕了一下。完了!我以后在清朝肯定过不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就是没到四十五岁就被害死了!我猛地吐了一口血,腥甜之中和着绝望。

“拿这药方下去制药。”阿玛淡淡道。

一阵门帘撩起的声音,我被人抱着离开了。丫鬟最终停在了一间有淡淡薰衣草香的屋子里。那淡淡的香气抚平了我不知何时早已收紧的肌肉。头微微有些沉。那丫鬟一面拍打着我,一面哼着歌,曲调略有些哀伤。

送药的人来过又走了。那丫鬟轻轻把药放进我的嘴里,那味道竟然很是清甜。缓缓流出的香气终是压下了我喉咙里的那口血。心脏已不再那么难受,只是浑身无力。我往那丫鬟的怀里缩了缩,在这温柔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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