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不是已经到了?说实话,对于气候节令什么的我不是很清楚,也没想弄清楚。我又不是真想接手我爸的茶厂,有必要对这方面了解的透彻吗?我将来是要走出这山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走出国门的!中国农民已经够多,不缺我这一个,不是?对于我,初夏秋冬没多大意义!觉得冷就多穿点,热就少穿点,但是都要保证有温度更有风度就行。
窗外时不时地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树叶晕头转向,满天都是。江野就喜欢这样的风景,长着大口,一个劲地称赞“好美啊!好有诗意啊?”白痴吗?江野那个丫头。说到诗意,这阵子班上,不对,应该说是整个年级刮起了“诗词歌风潮”,一个个变得对创作诗词歌赋饶有兴趣。江野就是其中的狂热份子。一下课,那些狂热之徒就凑到一起讨论,欣赏最新的杰作。张晓程那个小子后来也参与其中,不知有何居心。我不得不承认,江野,蔡飞,蔡琦,柳川等人是有些这方面的才能啦,但他张晓程有什么资本也去凑热闹。后来,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猴子那个不要脸的也写了“一首诗”,还厚着脸皮地跑到江野他们之中请求赐教。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们这个班真是鱼龙混杂,什么胚子都有!老葛,你就看不到这些吗?你就不制止这场闹剧吗?好吧,你忙着顾不上,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于是,我决定去找老葛,将班上这一不正常现象报告给他。
中午我快速地吃完饭就跑着去找老葛。到了,发现门是锁的,就只好靠在墙上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跟老葛打报告。就在我聚精会神地思考时,数学老师走过来打搅我。“马勇,又闯祸了,被罚站?”
我在他心中就是一不良少年!其实我挺善良的,也遵纪守法,只是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当然,当自尊受到威胁时,男子汉的气概也会让我发出怒吼的声音。怎么说我也是个人,而且是个男子汉,怎么也该有点脾气吧。
“哪有!我找老葛有事。不是,找葛老师有事!”数学老师50多岁,典型的老古板,而且是教学魔鬼,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王保长”(有一电视剧《王保长》,我们觉得二人神似,并且为了表示对他的厌恶就取了这么个绰号)。他没上过大学,靠关系才当了老师。因为一向秉承着“严师出高徒”的教学方针,也一步步走到今天,当上了初中的数学老师。据说,在他手上不掉层皮才怪。我们运气不好,就碰上了他。不过,他是1班的班主任,因为偏心,对我们班的要求没有很严,这倒是不幸中的侥幸。
“哦,是吗?”。他还怀疑我!算了,我不想跟他计较。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嗯!”我半天挤出这么一个字。我不想跟他废话,否则就怕自己会到达“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境界。这样盘算着,他果然就走开了。我也终于松了口气。不是夸张,跟有些大人在一起,你就得留着一口气,甚至需要屏住呼吸,这样才能躲过他们的“侦查眼”,多活一段时间,避免无谓的流血。
“马勇,你怎么在这?”老葛终于回来了。我可不想在被某某当成又罚了站,虽然我的确是被罚站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所谓“英雄不问出路”。
“哦,我有事情要报告。很重要的,很严重的事情!”我特意显得严肃,好提醒事情的严重程度。
“进来说吧!”没想到老葛却一脸平静地回应我。
“说吧,什么事?”你看吧,这就是区别。王保长肯定不会理睬我,但老葛会静下心来认真听我说。今生老葛是我班的班主任真是太好了。
“我们班最近班风不好。”
“嗯?”
“江野他们最近不——书,就写些糜烂之词,还自以为是大家呢!还一起热热闹闹地讨论!”
“是吗?那不挺好的吗?至少可以对增进语文水平有好处。”
“但我觉得——”
“直说无妨!”
“这不利于我们学习。连猴子都凑热闹了,这还了得!我们每天都有语数外各科作业要完成,他们这样不是影响学习吗?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我从还未想过自己这么明白事理。我爸听了我这番话不知会不会哭出来。
“哎哟!马勇怎么忽然间懂事了?这么关心学习的事!”大家对于我不爱学习已经达成了共识,老葛也不例外。
“我只是在其中考试之后有所觉悟。”我之后自己都为自己害臊,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来!
“是吗?说说看!”
“我们是山里孩子,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人呀就是不能撒谎,撒了一个就要用好几个来圆,我当时已经后悔了,但也回头无岸,只好继续往下编,“我爸一直希望我成才,我不能辜负幸幸苦苦把我养大的父母。为了报答父母,为了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我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干脆把江野教训我的那一套拿出来用了。发现还蛮好用的。
“马勇,你若这是这么想我很为你感到高兴。希望你能说道做到,努力提高成绩,我期待你在期末取得好成绩。”老葛果然还是个老师,说的话也是那一套。
“嗯!”我有口无心地应到,心中还真有点激动。
“那你先回去吧!”
“好的。”我刚要走出门,忽然记起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赶紧退回去说,“那那个江野他们写诗词歌赋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好好学习吧!”老葛的神情却并没有告诉我他有要处理的意思。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泱泱地回到教室。
教室里还没到什么人。从江野位桌旁路过,语文课本下面压着的好像写着歌词的纸头映入眼帘。乘人不备,我顺手就抽拿了过来。待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就把它放在位桌里,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到:
又是一个下雨的天,
你的影子浮现在窗前,
有着微笑的淡淡的甜,
刹那间侵蚀了你的脸,
不忍割舍的昨天,
仿佛瞬间消失了我的视线,
我茫然失措地
想抓住你的脸,
却让泪水模糊了酸涩的眼。
那以为会消失的昨天,
也渐行渐远
我望着下雨的天,
泪水像断不了的线。
看完之后,我受到的震惊不是一点点。江野,那丫头也可以写出这么肉麻的歌词吗?我怎么也想像不出。不能相信!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啊——到底怎么回事?江野那丫头到底怎么了?她,她,她怎么会变得这么肉麻?为什么?为什么?难道——
“唉?奇怪!”江野一来就发现了那张纸不见了。
“怎么了?”她前面的同学问。
“我刚从江米那拿来的歌词不知道去哪了!”
原来不是江野写的,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么肉麻的歌词。
“那记得放哪了?”
“就压在语文书下呀!走之前还在这,这会儿就不见了!”
“那就奇怪了!你再找找!”
“哎——怎么回事嘛?”
“我要放回去吗?但是怎么放回去呢?直接说‘江野,是我拿来看了!’?那她还不又得跟我吵?‘江野,丢地上了,我捡了起来,觉得好奇就拿来看了。’?那怎么可能?她可是用语文书压的!嗯——怎么还回去又不挨骂呢?”
“怎么样?江野。”江米走了过来,“你在找什么呢?我写的你看了没?”
“我,我——”
“怎么啦?”
“那张纸不见了!”江野前面的同学,哦。对了,叫胡月月的说。
“啊?”
“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就好像弄丢了。”
“怎么会弄丢的?”江米那小子也太紧张了吧!不就是首破歌词吗?那种水准我也写的出来。
“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语文书下的!为了防止北风吹走,被别人看到。可刚吃晚饭回来就发现不见了!”
“嗯,也不可能长腿长出翅膀来,自己跑丢了!”江米就知道说些没谱的。当然是别人拿走了!只是那个人就是我。
“怎么办?”江野也有火烧眉毛的时候。不对,现在应该想着怎么还回去,不是在这看热闹,虽然我很喜欢看热闹。
“老班来了,老班来了!”猴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老葛就是有如此魅力,一来就众人散开,装起孙子来。这就是老葛的威慑力。
老葛果然轻飘飘地走了进来,在教室里走了一圈之后,在江野的身边停了下来。“江野!“
江野抬起头来看这老葛。
“听说你最近文思泉涌,笔作颇丰呀!”老葛果然出招了。哈哈!
“唉?”
“你们最近不是都热衷于写诗词歌赋吗?怎么样?写了多少?我可以拜读吗?”。
“啊?”
“啊什么啊?拿给我看看!”
“您听谁说的?”江野又急了。今天她运气可真不好。不过,我功不可没!
“别管听谁说的!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我只是看,没,没怎么写!”
“那也是写了?快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种程度能写出什么程度的东西。”
“我们这种程度自然写不出什么了。老师——”江野居然向老葛撒娇。天呐!心脏有点受不了。
“少废话!你是语文课代表,从你先看起!”老葛很坚持。老葛,加油啊,一定要坚守阵地,坚持您作为老师的尊严。
“我,我——”江野别别扭扭地拿出来一个小本子。原来那丫头是把自己的“作品”藏在了位桌里。
“嗯,我看看。”
“老师!”
“嗯?”
“您别笑话我!”江野可怜巴巴地望着老葛,渴求一样。
“不笑话你。”老葛温柔地承诺。此时,环顾四周,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江野那呢?
“嗯嗯——”老葛清了清嗓子。我的心也随之跑到了嗓子眼上,我知道老葛是要读出来了。果然,只见老葛大声读道:
闲把泗水寻芳夸,
漫把神州春风剪,
万紫千红春来日,
白发垂髫笑哈哈。
“哈哈——”老葛的笑声回荡在教室里,格外的入耳,格外的清脆。
“老师——”江野红透了一张脸。现在恐怕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了。我其实也想笑,但除了老葛以外,大家都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老葛。
“我再看看!”
“别看了,老师!我求你了!”江野看来是窘迫到了极点。
“没事,没事,你写得不错呀!我再看看。”老葛又翻了一页。
“老师,真的求你,千万别读出来。”
“读出来才好玩嘛?没事,没事,要对自己有信心。”
“啊——”江野绝望了。她早该绝望了。
接着又是一首:
虞美人
人生悲欢几回合,去日不算多。昨日赏圆见花落,往事又引心酸泪光烁。
根系茎杆总还有,唯有花不再。问君悲喜几何多,却道日升西沉常规事。
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在很认真地读江野的作品呢?”老葛不要太搞笑,还真会装正经。接着他又读道:
忽闻父返程,
心涛难复平,
劝母宽解慰,
绝处又逢生。
“唉?没了?就这么多?”老葛似乎意犹未尽。
江野抬起红通通的脸,眼里含着泪水,一脸委屈地说:“就这么多。真没了!”
“嗯——”老葛长叹一口气,看来是真得玩得还不尽兴。
“我这里还有!”张晓程突然说。
“啊,也是江野写的?”老葛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江野向张晓程抛出不屑的一瞥。吓得张晓程身体往后一躲,笑声回答老葛道:“嗯。”
“拿来我看看!”老葛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接过张晓程手里的手稿,老葛清了清嗓子,读了起来:
天气骤热夜掀辱,
误把春早当夏暑,
梦里相识六月叶,
醒来却是未发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葛不让我笑,自己却笑的贼丑。这笑声让江野捂住了耳朵。但惩罚还未结束,游戏还在继续。看着痛苦难看的江野,玩得正嗨的老葛,我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向老葛告状,但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
相见欢
悠散独登高楼,望好秋。无际金波黄海喜人稠。凉风起,彩蝶舞,几时有?畅饮几杯琼露舒眉头。
“嗯嗯,不错不错!”老葛似乎还挺满意。反正我是听不出什么好坏来,只知道音韵是有了。
“老师!”江野突然喊道。
“怎么了?”老葛似乎也读完了。
“我,我丢东西了!”看得出来,江野是想转移话题。
“丢东西了?什么东西?”
“一首歌词。”我看到江米身体震动了一下。这个懦夫!
“一首歌词?”
“嗯。”
“你写的?”老葛似乎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
“不是,是,是——”看她如何应对。
“是其他同学抄给我的一首歌词。因为我喜欢这首歌,就拜托他给我抄了一份。”
“那再抄一遍不就行了!”
“不可能!”胡月月嘴快!
“为什么?这就奇怪了!”
“不好意思在麻烦别人。”江野撒起谎来也是得心应手呀!这倒是出乎我意料。
“没事,同学之间而已。再说了,有必要为一首歌词这么在意吗?”。老葛不想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准备走了。江野在背后吁了口气。“你们别整天尽玩些没意思没营养的!可以听歌,可以喜欢音乐,但学习为重!”老葛突然转身回头说道。
“哦,知道了!“大家随便应答着。
“江野,你可以继续写!写好了那给我看看啊!”
江野没吱声,老葛这次终于走了。我为这场闹剧早早收场感到有些小失望,把那张纸随便塞进了位桌里。忽感觉到了江野的凶气,抬头正好于她憎恶的眼神撞上。“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是我告的密?还是知道了是我拿了江米的歌词?怎么可能?她那智商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笑话了她的‘大作’?管他呢!来个死不认账不就行了吗?”。我就这样打定了主意。
因为江野的惨痛经历,初一年级的诗词歌赋风潮早早地夭折了,对此我感到莫大的成功。但同时,江野又开始不理我了。这种局面持续了三天。三天!江野和我都是健忘的,没那么小心眼。更何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根本做不到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