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过后,虽然阳光一样灿烂,但却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热,秋风吹来,开始渐渐感受到一阵阵凉意。
下海讨生活的人也渐渐地少了,在岸上还只是感到凉爽的时候,海水却开始冰冷了起来,在海水中泡上半个小时就会发冷,尤其是潜入十来米深的海底的时候,耳朵都会被海水冰得生疼。
高天原是少数几个仍在继续捞海蚌的人,除了他水性好外,他也感到这两三个月来身体素质在不断提高,力气大,耐力好,眼睛靓,闭气长,现在发现耐寒能力居然也有了显著的提高,在十月的海水中泡上两三个小时身体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随着下海捞海蚌人的减少,高天原反而加大了捕捞量,一天最多时捞了六百多斤,少的也捞了三百多斤。
而收购的人除了曹福明,又增加了另一位收购商----黄子良,黄子良是龙江省人,从新宁县的八一三部队退役后,因为妻子是本地人,他自己也习惯了新宁的生活环境,干脆就留在了本地。黄子良有一段时间在海边的牛山边防部队服役,而且他的一位同乡商北国还是牛山边防部队后勤管理处处长,在军民共建活动中,对周边沿海海鲜的捕捞、销售情况曾作过详细了解。
因此在黄子良退伍后,商北国建议黄子良去做海产批发,商北国和黄子良共同出资,又从一些同乡、战友那里借了一些钱,购买了一辆储运海鲜的厢车。然后,通过部队中的战友、同乡的关系,不仅要极短的时间内在周福市建立的批发网络,在南边的白鹭特区也和两家与部队有共建单位的酒店取得联系----供应一些特有的名贵海鲜。
前一段时间因为王进为首的恶势力团伙垄断了周边的海鲜生意,曹福明靠着当兵时练出来的一股狠劲,坚决不买王进的账,但是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不仅自己和两个助手马正贵、向红阳被打伤,就连运海鲜的厢车都被打烂了。
而黄子良依仗着部队关系撑腰,同样硬顶了下来。其中有一次王进带着李刚、何大唯等一大批打手想把黄子良的收购点也砸了,结果黄子良带着两个同乡黄良湘、黄水萍顶着,在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之际,商北国通过拉练的名义拉了一排的士兵,把王进一伙人反围了起来。乌合之众毕竟是乌合之众,别看王进、李刚一伙人对普通百姓凶得不得了,对上这些边防官兵,立刻就拉稀了,之后也不敢再找黄子良的茬了。
虽然黄子良有军队的关系,但做起生意也还算公平,并没有因为收购商少了而压下收购价格,仍然维持了以前的价格,而王进一伙能做的就是给黄子良他们添点堵----警告那些渔民、讨海人不得将渔获卖给黄子良。
过了十月份以后,海蚌的收购价格提高到了六十元以上,几乎是原来旺季时候的两倍了。
为了方便到远处的海岸线去捞海蚌,高天原不久前买下了一艘十匹马力的渔船,是一艘典型的近海渔船,船身是木头的,马达后置,尖翘的船首和呈v字形的船底,可以劈开海浪以及在海浪中保持船身稳定。
要捞海蚌的时候把船开到特定水域后,用船锚下到水里定住后,从船上跳到海里去捞,捞过一个水域就把海蚌提到船上,上船开到下一个水域再捞,不用像以前那样要一直拖着装海蚌的网袋,到交货的时候直接把渔船开始渔港内卸货成交。不用的时候交了管理费停在渔港内,或是仗着一身蛮力直接把船拉上来,放在沙滩上。
近段时间,因为加大了捕捞量并且要把船开到较远的地方去捞海蚌,然后还要送到渔港去交货,所以每天要花的时间都大大增加了,高天原不得不请下午半天假。在高天原向班主任郑小瑛老师保证课外时间会坚持自学,保证不落下功课后,班主任也了解高天原家里的情况,便同意了高天原的请假。
这天,在官帽山外海,高天原把当天要捞的最后一个海蚌放进尼龙网袋,扎紧袋口,然后拖着沉重的网袋飞快的拨打着海水,缓慢地向海面游去。
从渔船侧面浮出海面,将网袋上的绳套挂在船舷一侧的钢制挂钩上,双手抓住船帮,用力一跃,跳上渔船,伸手提起挂在挂钩上的网袋放在船舱里,拉过帆布,将之前的浸在船舱里的七袋海蚌一起盖住。
抓起毛巾擦干身上流淌下来的海水,直接站在船舱上月兑下湿漉漉的短裤,打开脚边的塑料袋,拿走一条干净的短裤换上,又拿走刚才月兑下的上衣穿上,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只小保温瓶,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光里面的温水。
抓住两指粗的缆绳,把特别订制的船锚提出水面----海边的小渔船一般是不带船锚的,出海后正常情况是不会在外停泊,到港后都是系在港内石堤上的拴石上----发到船尾柴油机,转舵向渔港方向驶去。
半个多小时后,高天原就看到站在他的渔船舶位上方的曹福明和黄子良,旁边分别是他们运海鲜的厢车。
“小高,今天的收获怎样啊!”曹福明和黄子良都迎了上来。
“放心,短不了两位哥哥的货啊!来,帮个忙----”高天原系好缆绳,翻开帆布,从船舱的海水中提起一袋海蚌送过去。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来,大良,托住袋子下边啊!”黄子良抢先抓住袋子,入手一沉,赶紧用力提住,一面招乎高个子的黄良湘一起抬起袋子往岸上搬去。
“这袋我来,这袋我来。”曹福明赶紧接住下一袋,和马正贵一起抬到岸上。
不一会儿,八袋海蚌都搬上了岸,曹福明和黄子良正好一个四袋。
“九十二斤、八十五斤、八十七斤、九十一斤,黄哥,一共是三百五十五斤,一斤六十二元,一共两万两千零一十,没错吧!”
“八十九斤、八十八斤、八十六斤、九十八斤,总共是三百六十一斤,共计两万两千三百八十二,曹哥,算你三百八好了!”
“好,小高,你点一点有没错!”
“一、二、三……嗯,没问题,那下次就星期五下午还是这个时间在这里等吧!”高天原也就点了下捆数,整捆的钱都塑料袋包好后装进一个帆布的军用背包里,背在身上,再把零的钱卷成一卷放在裤子口袋里。
在渔港边的红花饮食店叫了两碗拌面和两碗扁食,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从店后临时搭盖的停车棚推出寄存的三轮车骑了上去。
顺路拐到镇上的新华书店,高天原准备买为自己和姐姐买一些参考书和课外材料,再给弟弟妹妹买点故事书和小人书----弟弟高天平从学校里面学的,加上姐姐和高天原教的,已经认识了不少字了,基本可以看懂故事书和小人书;小妹妹高良瑾还是只能看小人书,加上参考上面的图画,连蒙带猜地勉强看明白书上的内容。
“阿姨,阿姨,这本书帮我拿出来,对就是这本,《法布尔昆虫记》彩画本。”
“哼,这本书很贵的,不想买不能看!”正在打毛衣的那位卷发中年妇女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为高天原打扰她编毛衣而不快,不满地哼道。
“我当然要买了,谁说我不买了!”高天原也大声地回道。
“哎呀,你个小渔佬,年龄不小口气倒不小啊!你知道这本书多少钱么,你身上的钱只够买本小人书还差不多!”
“哎哎哎,魏姐,我来我来!”高天原反击这个泼妇,另一边一位穿着整洁的印着白花的蓝上衣,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收完一个买作业本的小男孩的钱后,看到组里的那个魏红芬忙着给女儿打毛衣,也没心思花在工作上,就要和买书的人吵了起来了,连忙走过来。
“你是要这本书?”小姑娘从玻璃柜里小心地把《法布尔昆虫记》取了出来,转到背后的价码处,微笑着指给高天原看:“你看,这本书要五十八块六毛钱,而且整本书外面有玻璃塑料纸包装,不拆开是看不了里面内容的,但不买书是不能拆开的!而且,我们这间书店总共也才只有一本,不能弄脏的呢!”
“小昔,何必跟他啰嗦呢,这种小崽子拿了几毛买冰棍的钱就以为很有钱了,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书的!”
“你……”高天原刚想骂这个三八才拿几毛钱当大钱呢,想了想,何必跟这种泼妇一般见识呢!
“小昔姐吧,你好,我有带钱了,你看!”高天原从裤兜里取出卷成一卷的钱,摊在玻璃柜台上。
“啊!你怎么会拿这么多钱,不会是偷拿家里人的吧?”孙小昔瞪大小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天原。
“放心啦,这是我刚卖完鱼的钱啦,你看,我还是刚从渔港回来的呢!”高天原不知为什么,又向这个看起来很热情又很天真文雅的小姑娘解释起来起来。
“那你怎么没把钱还给你家大人啊,是不是私下偷拿了?”
“好了好了,小昔姐,我是来买书的,不是让你来追究是否有没有偷拿家人钱的。还有,再把这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也取出来吧,嗯,动物、植物是上下两本,化学、天文、地理、数学、军事、交通、历史、文化、艺术、体育好像都是一本,整套也要五十多,买了;这一套12本的《故事大王》选集也要,《上下五千年》和《世界五千年》也各要一套;还有《三字经》、《百家姓》、《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动物王国》也都拿出来。算一下,一共多少钱了?”
“啊?喔,好!”孙小昔还在吃惊中,听到高天原的问话,连忙拿旁边的算盘飞快地拨动起来。
高天原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清秀的小姑娘专注的神情,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喜欢看这个小姑娘呢?嗯,不过看起来真的有点赏心悦目。
“你好,总共三百六十七块九角。”孙小昔抬头微笑着向高天原报道,脸上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喔?喔!好的。一、二、三……三百六十八,找我一角钱。”
“好的,找你一角钱,需要我帮你包起来吧?”
“嗯,包起来。还有,再帮我拿两本《新华字典》,还有两本《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是给弟弟妹妹用的,《现代汉语词典》自己和姐姐一人一本。
“一共十九块两角。”孙小昔翻到后面看了两本书的价格,迅速报出总价。
“等一下,还有这些小人书也给我取出来,《三国演义》、《前后汉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西厢记》、《闯王李自成》都是一套、《山乡巨变》、《铁道游击队》、《三毛流浪记》、《红灯记》、《智取威虎山》……”
孙小昔飞快地拨打着算盘,那个像卷毛狗一样烫了一头卷发的魏红芬也放下正在织的毛衣,吃惊的看着高天原报的那一大堆的书,不过却没过来帮忙,看了一会儿又坐下低头继续织毛衣。
“一共一百三十六三角,你看!”孙小昔把用圆珠笔记的一张清单和价格汇总递给高天原看。
高天原凑过去,跟孙小昔几乎头碰头地一起对着,鼻子端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不由得小心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嗯,嗯!正好,给,一百四十元。”
孙小昔仔细地用牛皮纸把书本都垫好后,用红色的包装带捆扎起来。
两个人一起把书抬到三轮车上,高天原向孙小昔道谢后,骑上车飞快地蹬了起来,一边蹬一边不由自主地想着刚才亲密的接触,脸上好像有点烧烧的,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好像有点快,但又感到有一股很温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