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高天原就到倪古丁的店里去找他,当然,倪古丁还没回来,但他的那个外甥汤化霖有看到高天原来过就行了。
带上背包,高天原打了辆出租车到省图书馆查阅了半天资料,特别是旧航海图和海运情报。
中午就在街上找了家干净的饭馆对付一下,接着到图书城逛了一个下午,买了十几本有关历史、航海、考古、地理的书籍。
下午四点,高天原从图书城出来,打的到长途汽车南站,就在车站外的一家小吃店吃了两碗杠面,搭上最后一趟长途班车返回县城,再从县城搭上到镇上的小型载人四轮厢车,最后从镇上叫了辆挂斗车,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终于到家了。
一家人都在前厅看电视,在母亲到厨房给高天原煮点心的间隙,高天原从包里取出在周福市买的礼物,给母亲的是一件米灰色的外套、围巾、手套;给姐姐的是两套英语教材及磁带;给弟弟的是一辆铁皮小汽车;给妹妹买了一只白色的绒毛玩具熊。
星期一早上,高天原一觉醒来的时候,放在被外压着被子的手臂略微有些冰凉,掀开被子,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前厅,翻开日历新的一页,今天是冬至了。
到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喝下,走出屋外,先在屋前做了两趟柔体操,身体活动开了后,绑上五十公斤的负重,顺着村道跑了约半个小时,然后回到屋里拿出一对硕大的哑铃练习臂力、俯卧撑、仰卧起坐、练习负重蛙跳,全部做完后到井台边打了凉水冲了个冷水澡后才去吃早饭。
早饭过后,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到学校去上学,而高天原则留在家,和母亲一起做蒸饭。
冬至节,按乡下的习俗,是做青红酒的最好日子。
青红酒,被誉为福派黄酒的正宗,主要是因为其酿造工艺的复杂和酒品浓郁醇香兼而营养丰富。
青红酒含有丰富的葡萄糖、糊精、氨基酸、维生素和多种酯类物组成,有液体蛋糕之美称。青红酒酒精度为13%左右,刺激性小,适量常饮,有促进食欲、舒筋活络、生津补血、调养生体、解除疲乏的功效,是一种老少皆宜的饮用酒。一般周福人喜欢将鸡、鸭、上排、猪蹄之类的东西,加入青红酒,或炖或煲,味道香醇,营养丰富。比如女人坐月子,吃的就是青红酒炖土鸡。
传说中,青红酒就是在闽越王无诸建都日由民间美女进献到王宫。
此女在后世中被成为青红娘子,又叫十八娘子,因为祭祀和婚嫁民俗专用的青红酒,历史上须经处子之身的女子亲手经过十八道工序方可酿造,是以谚语之十八娘子的渊源。
青红酒取料及其讲究,以上好的糯米,和山泉水、酒曲兑酿,古时发酵之地也须经周易八卦之占卜,定于风水顺悦之上好阴地。酿好的青红酒泥封静置数年乃至数十年,不破而有酒香溢出,破泥而观,酒香扑鼻而来,色泽青红浓稠,入口极软,易咽爽口,却后劲十足,三五碗后,经过小半时辰,必酩酊大醉。
青红酒经过千年的渊源,逐渐演化成多重流派,其中最具代表的青红酒流派就是原产地流传下来的古法酿造青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青红酒流派就是如今活跃在海外福籍华人餐桌上的新派青红酒。
在美国唐人街、日本北海道、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地,东海人以其强悍的作风和坚韧的精神,通过几代人的奋斗打下了一片华人天地,超过百分五十的餐馆、超市都是东海省人所开。
远在大洋彼岸的乡亲在传统节日“做半担”的时候,都会拿出自酿的青红酒来寄托对家乡的思念。这种青红酒由于取料和地域的限制,与传统古法酿造的青红酒都有所区别,但已经在海外自成一派,源远流长,谓之新派青红酒。
青红酒做法工艺看似简单,但是不同的人在工艺上稍有差别口味就有所不同,红纯透底是农家的特色,淡清淡黄是老酒的特点。
母亲早上一起来就把昨晚量好的糯米浸水,到吃过早饭正好差不多三个小时,这高天原把浸好的糯米
淘净。
同时,母亲把洗好的蒸屉放在大铁锅上,蒸屉上面铺上一层纱布。这种蒸屉很深,可以同时蒸数十斤的糯米。
在铁锅里倒上水后,高天原把淘好的糯米都倒到蒸屉里,今天因为要蒸的糯米比较多,所以厨房的两口灶都要烧火。
灶里刚开始烧的是稻草,然后换成较细的树枝,再换成手臂粗的木柴。因为蒸饭的时间很长,很可能要几个小时,要是烧稻草的话不仅量太多,还要有人一直坐在灶前添柴禾,但烧木柴的话只要略微看着就行,待木柴前端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把后端捅到灶膛里,同时加入新的木柴,这样就可以保持火势持续不断,而且产生的热量也比烧稻草高得多。
蒸屉的形状像一个大木桶,上宽下窄,一般是由杉木做成,不过底部的桶底是可以活动的,桶底板是镂空的,有的甚至是直接用圆形的竹排,可以从上口放入,快到底的时候会被桶底卡住。
蒸糯米时用的是干蒸,锅里的水开了后,蒸汽从桶底冒上来,加热桶里的糯米,因此蒸屉的顶部是不加盖的,细心的人为了防止东西掉落,或是用缝隙比较多的竹排当桶盖。
火越大,铁锅里的水蒸发得越剧烈,所以看火的人还得不停地给锅里添水,同时,为了防止蒸屉里的糯米熟得不均匀,在蒸屉上层的糯米干了后,还得马上用勺子舀锅里的开水浇开糯米上。
虽然蒸汽是从蒸屉的底部冲上去的,但是,最快熟的还是顶部的糯米,所以还要用长竹筷插进蒸屉里查看一整屉的糯米是否熟透。
当母亲在蒸糯米的时候,高天原要到山泉边去挑山泉水,酿造青红酒的水以清澈干冽的山泉为最佳,若是偷懒,使用普通的井水倒是也可以,不过,酿出的酒品质就差了不少。
挑好的泉水都倒在窄口宽月复的酒缸里,酿酒的酒缸也有讲究,必须选用窄口宽月复,而且有酿酒前必须清洗干净,讲究的人还要用开水烫过,然后所酒缸倒置,必须完全沥干了才能用,不然的话,酿的酒极易变酸。后来高天原才知道,是不干净的酒缸里面含有的细菌、真菌等微生物破坏了青红酒的发酵。
挑完水后,高天原把用来晒东西的竹编的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圆匾拿到井台边刷洗干净。
临近中午的时候,糯米才全部蒸熟。
把长条椅搬到屋外,竹匾就放在长条椅搭的支架上,把蒸好的糯米都倒在几个竹匾里,因为蒸的糯米多了,临时又加了两个小的竹屉才够放。
用手把糯米摊开,让其自然冷却。
中午弟弟妹妹放学的时候,看到正在摊糯米,开心地跑上来,手都不洗就抓起一团糯米就吃。
“两个淘气包,快去洗手吧,屋里还给你们留着热的糯米饭团呢!”姐姐连忙把这两个家伙都拉开。
中午的时候就不做饭了,姐姐打下手,母亲做了一锅青菜豆腐汤、一锅笋丝肉片汤,大家一起吃糯米饭团。
“哇,好香啊,真好吃,吧唧吧唧……”弟弟抱着一团只比他脑袋瓜小点的大饭团啃着,这是他让姐姐特地给他弄的最大的一个饭团。
“嗯、嗯,真好吃,要是天天吃就好了!吧唧吧唧……”最小的妹妹也捏着一个比她拳头大点的饭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好啊,真的这么喜欢吃的话,以后就让母亲中午给大家做蒸糯米饭吃好了!”高天原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姐姐早上给她梳好的头发都有点乱了,肯定是学校里又跟小伙伴们玩疯了。
“好啊好啊!”弟弟一边塞着饭团,一边忙不迭的应着。
“那怎么行呢,小心你们的肚子吃得受不了!”其实倒不是肚子受不了,而是嘴巴受不了,糯米虽然比较软,干蒸的糯米饭吃起来很香,但还是硬了点,多吃一会儿腮帮子都嚼酸了。
“呵呵呵,没事,那就先做一段时间吧,真要是吃不惯了再换就好了,也不过是费柴一点罢了。”高天原拍板道。
“喔喔喔,哥哥真棒!”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吃完了赶快去看书做作业,等下不准你们两个捣蛋啊,不然的话不让阿妈给你们做蒸饭吃的啊!”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放在竹匾里晾的糯米都冷了,可以做酿酒团子了。做酿酒团子的时候要等糯米完全冷却了才能做,不然的话,又会酿出酸酒。
双手用清水冲洗后,不用擦干,这样米粒不会沾在手上,在糯米上均匀地撒上一层酵母,然后抓起糯米揉成一个个团子放在竹匾里。
酒缸里的清水只倒了一半左右,放入糯米团子后也只能到三分之二,再加入红曲搅拌均匀,封紧缸口。
直至一周后才打开,再次搅匀,密封。
再过一个月,配制的青红酒才会熟了。用一个跟缸口差不多大的跟试管似的竹筛子插进酒缸里,酒液从竹筛缝里渗入竹筛里,用酒舀子舀出酒来可以喝了;也可以采用虹吸的原理,用塑料软管把里面的酒液都吸出来,另外存入小酒缸里,以便长期保存。
吸完酒液后,剩下的酒糟可以拿去当佐料做菜,一般都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每户分上几斤的,不然酒糟放太久也会变质的话;要是一次性做的青红酒太多的话,还可以拿到酒厂,请他们帮忙加工,用高温高压把酒糟里面的酒精都蒸出来做成高度酒,不过蒸过的酒糟只能拿去喂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