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丢弃了真正的自己?”
躺在塔底的杰拉尔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场景:
八年前,他因伤心绝望而投身黑暗;
八年前,投身黑暗的他折磨并放逐了艾露莎;
八年来,为了建造乐园之塔,他坏事做尽;
八年来,坏事做尽的他并没有被伙伴抛弃。被他欺骗的伙伴一直信任他,被他折磨的艾露莎从没放弃为拯救他而努力;
八年后的今天,他丧心病狂地抓来艾露莎,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所谓的“自由”,要将这个爱他八年的女孩儿祭献给他的神;
八年后的今天,无论是他打算杀害的艾露莎,还是艾露莎的伙伴们。大家都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一死,只为将这名为杰拉尔的负心人从黑暗的深渊中唤醒。
回忆的最后,杰拉尔没由来得想起自己曾有过的两次动摇:
第一次是在八年前,当他从监视水晶中看到年幼的艾露莎逃出魔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无情的大海边和凄冷的月光下嚎啕大哭。
杰拉尔他动摇了,但随即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次是在八年后的今天,就在刚才艾迪利欧落下前,已经亭亭玉立的艾露莎来到他面前。与八年前一样,拖着伤害累累的身体,艾露莎无怨无悔地抱紧他,希望用自己的生命给他带来救赎。
杰拉尔他又一次动摇了,但随即他再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艾露莎温暖怀抱中,杰拉尔的脸上露出狞笑,心中却在祈祷着:
就这样结束也好,让艾迪利欧摧毁一切吧。这样我就不必为那伟大的自由继续伤害艾露莎,就这样结束吧,拜托了!
现实中的杰拉尔猛然睁开双眼,悔恨的泪水滚滚落下。此时此刻杰拉尔才发现,“神”的力量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大,他本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摆月兑黑暗的束缚,就像那个为此不惜亲手挖掉左眼雷恩加尔。但是积重难返,他一次次做错,一步步走错。每一次动摇他总是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让他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不是“神”的力量,而是他自身的软弱。不敢面对错误,一味逃避的他,终于在今天铸成大错。
明白了又能怎样?此刻饱受良心谴责的杰拉尔无力地想,已经太迟了。
这时,艾露莎焦急地呼唤打断了杰拉尔的自责。
“纳兹!纳兹!快醒醒!”
与此同时,乐园之塔的魔水晶开始崩溃,暴走。
原来纳兹在雷恩和抑制力的双重援助下逆天爆发,可他实际上获得的力量并没有多强。纳兹现在理论上是可以吃一切魔力,但实际上吃魔力需要消耗他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吃过于庞大的魔力和拥有独特魔法意义的魔力。简而言之,如果纳兹想吃太强的魔力或太古失落魔法什么的,不仅要原地站半天,吃完还可能马上陷入沉睡,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纳兹已经非常幸运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抑制力的作弊。大量的魔水晶中蕴含着毫无魔法意义的纯粹魔力,理论上可以达到纳兹食量的上限。纳兹吃魔力吃到最强状态之后,不是吃了杰拉尔的天体魔法,而是假装吃,实际上是凭借压倒性的魔力硬抗——没办法他太困了,勉强帮艾露莎挡住,自己却躲不过去。而且纳兹疲劳到连自己的魔力都控制不了,一招“火龙的铁拳”都能弄伤自己,后来不得不把多余的魔力凝聚在体外,才能勉强开大招。这里先汗一个,话说哪两类人行骗最容易成功?个人认为是低智商的人和老实人。这不纳兹一装13,杰拉尔立马吓尿。
即使如此,开大招秒杀杰拉尔的纳兹,上来后就昏倒了。艾露莎焦急地扑过去查看,心说你可别再死了,结果发现丫睡得正香。饶是原本天然呆,现在又承受了多重打击的艾露莎,脑后也冒出几条黑线。
强行平复情绪,艾露莎刚要叫醒纳兹,乐园之塔就开始崩溃了。艾露莎眼看魔水晶要爆炸,毅然纵身跳入已经半液体化的魔水晶。这位绯色的女王,此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伙伴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雷恩,西蒙,罗布爷爷,我来了!伙伴们,对不起!艾露莎在心底无声地诉说着,两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飘出,随即消失。在艾露莎的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她的眼前洒下一片温和的金色光幕。在一片绯色的长发与一道金色的光幕交辉之中,艾露莎闭上了她美丽的双眼,嘴角浮现出安详的微笑。
“艾露莎,你真的好美!”
杰拉尔面对沉睡的艾露莎感叹着,
“放心吧,我会代你拯救你的伙伴。我建造的乐园之塔,就由我亲手终结。
这个魔法的作用是安抚心灵,减轻你心中的悲恸。等你一觉醒来,折磨你八年的噩梦就已经结束了。”
这时,杰拉尔抬起双手,似乎想再触模一下艾露莎那美丽的容颜,但他还是放下了。无数金色的光点从杰拉尔的全身飘散,最终他整个人与魔水晶融为一体,沉入魔水晶的深处。
“明明知道无法赎清我犯下罪,但我此刻没有任何理由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艾露莎,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乐园之塔在明亮的光辉中,化为一股魔力的洪流直冲天际,然后渐渐消散,归于虚无。
远处海面的一条小船上,妖尾众人与艾露莎以前的伙伴们正在默默垂泪。就在不久前,当雷恩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黑色的光柱中时,拉克萨斯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举起那本雷恩留下的小册子,手上雷光若隐若现,但最后还是熄灭。拉克萨斯缓缓放下手,扭过头紧闭双眼。即使他绷紧肌肉,使出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阻止眼中滑落的泪水。
“你敢耍我?混账小鬼!”
菲利德含着眼泪按住拉克萨斯颤抖的手臂,低声安慰他。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刚刚苏醒就惊闻噩耗的朱毕安在格雷怀中失声痛哭。
“可恶啊!那个混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死掉!”
格雷愤怒的一拳打在船沿上,然后闭上眼,将脸埋进朱毕安的长发中,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艾露莎儿时的伙伴们也露出难过的表情。露西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犹豫地问拉克萨斯:
“那……那个,雷恩不会有事吧?他可是很强的,他可是很能打的,他……一定不会有事吧?”
拉克萨斯没有问答,这时乐园之塔上方出现一道红光,没多久整个乐园之塔开始崩溃,发光,消失。虽然知道这么做很不应该,但米莉还是忍不住连声问拉克萨斯:
“那……那个,西蒙还活着吗?艾露莎还好吗?大家都会没事吧?”
拉克萨斯猛然睁大眼,一瞬间似乎想跳起来揍人,可他还是咬紧牙忍住,低头闭眼感知了一下,然后睁眼抬起头,冷淡地回答:
“那边还有两股魔力,是纳兹和艾露莎。”
“怎么会……西蒙,西蒙他……”
米莉转身趴在船沿上,肩头耸动着,发出悲戚的啜泣声。沃利流着泪水安慰她,修则一边呜咽一边低声自责着“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这时露西却又一次问拉克萨斯:
“那边没有雷恩的魔力吗?他一定是藏起来逗我们玩吧?他……他不会死的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因为……以那小子的智慧,又怎么会……”
拉克萨斯猛地站起来朝露西大吼,菲利德和比古斯罗赶紧起身搂住拉克萨斯的肩膀,低声劝慰他。一向娇蛮的艾芭葛琳也忍不住摘下眼镜,捂着嘴低声抽泣。虽然没见过几面,甚至刚刚还对雷恩心怀不满,但雷神众都真心希望和雷恩成为伙伴。此刻听闻噩耗,大家一时间无人不伤心落泪。
“没错,都是因为我……我太弱了,一直没帮上忙,一直拖大家的后腿,如果不是我,雷恩也不会……”
露西正流着泪水不断责备自己,忽然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她的头顶,接着拉克萨斯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别胡思乱想了,新人。”
拉克萨斯这时没有再冲露西发火,他轻轻地揉了揉露西的头发。
“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听了拉克萨斯的话,露西一瞬间像是坏掉了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拉克萨斯却没有再安慰露西。他转头望向乐园之塔,凝视着那微不可见的点点金色,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一个不在眼前的人低声说着:
“不枉雷恩拿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你这混蛋总算还没坏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