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归不归 第四十九章

作者 :

在烈日下,哲扬把一块石砖高高地举过头顶,吃力地站着,他的额头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姐夫,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天气这么热,哲扬还小,这样会吃不消的。”唐妍终于忍不住了,在她看来,安亦舍教育孩子的方式总是很严酷。

“我自有分寸,孩子再小也不能缺乏毅力。”

“哥,我看也差不多了,等天气凉快些,再加长训练的时间也不迟嘛。”叶简虽然清楚安亦舍的脾气,但还是帮着唐妍求情。

安亦舍没有说话,仍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哲扬练功。

“姐夫,你就忍心这么折磨哲扬?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吗?”。

“从小就吃不了苦,将来还怎么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姐夫,哲扬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的吗?如果我姐在,一定会……”看到安亦舍突然握紧手指,唐妍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减缓语气道,“我不想和你吵架的。”

只是转眼的功夫,哲扬面前的香便烧完了,速度之快让叶简也觉得惊奇。

“哥,一炷香已经烧完了。”叶简开心地冲小男孩喊道,“哲扬,你可以休息啦!”

哲扬的脸上顿显得意之色,可还没等他放下石砖,安亦舍就冷冷地开口道:“来人,再点一炷香。”

“姐夫,你在做什么!?”唐妍万分不解。

“堡主,今天的功课我不是已经做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做?”哲扬有些不情愿。

“为什么?”安亦舍突然站起身,脸上带有愠色,厉声呵斥道,“后面的人,出来!”

空气似乎不再流通,周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大家都随着安亦舍的目光朝哲扬对面的灌木丛望去。安亦舍不说话,只是纹丝不动地盯着那边,可大家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早已化作千万支小箭射了过去。

终于,灌木丛中有了微微的响动,一个人缓缓地站起来,令众人大吃一惊。

孟辞玲头上盘着几根绿树条,双手慌促地搓着,不敢正视安亦舍的眼睛。这分明就是小时候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的脸开始不安地发烫。

“你怎么会在这儿?”安亦舍把她拉出来,不知是询问还是责问,“是谁让你来的!”

“我,我只是路过。”孟辞玲低着头不敢看他。

“路过?”安亦舍轻哼一声,指着哲扬道,“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看着哲扬恐慌的表情,孟辞玲突然抬起头说:“我只是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

“孟辞玲!”

安亦舍还是第一次叫出她的全名,可这语气却让孟辞玲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

“孟辞玲?”站在一旁的唐妍开始上下仔细地打量起她,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而她又是这样标新立异的打扮和尴尬狼狈的表情。因觉得好奇,唐妍决定静观其变。

“我问你,为什么要帮他?”其实安亦舍早就发现有人躲在灌木丛中对那炷香动了手脚。

“我……”孟辞玲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哲扬不想练功,他们事先约好,她会躲在灌木丛中用掌风设法让香燃得快些。她一个外人,本就不应该参与安家堡的事,可至于为什么会决定帮他,她也说不清楚,“对不起,我没有理由。”孟辞玲心想,反正安亦舍已经生气了,那就干脆生她一个人的气好了。

“孟辞玲,虽然你不是安家堡的人,可你既然待在这里,就应该守这里的规矩。”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找借口月兑身的,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没意见。”她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安亦舍终于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样,心里突然亮堂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帮他?”

“我也再回答你一遍,我没有理由。”

“好,即使你不肯说,我也自有办法。”安亦舍假装认真起来。

“堡主,是我的错,是我求她来帮忙的。”哲扬义气地讲了真话。

“什么?”安亦舍竟然毫不知情,“你们见过面了?”

“是。”

“见过几次了?”

“两次!”

“三次!”

孟辞玲和哲扬虽是同时回答,但却是不同的答案。安亦舍对于他们并不默契的配合感到好笑。

“到底是几次?”安亦舍竖起了眉毛。

“五次。”哲扬坦诚地回答道。

“呵呵,也对,他来找过我三次,我去找过他两次,加在一起,一共五次,呵呵……”孟辞玲尴尬地笑着圆场。

听到他们的回答,唐妍也吃了一惊,哲扬去找孟辞玲的事,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向她提过。

“我要你现在说说你犯了几个错。”安亦舍指着哲扬道。

“两个。一是练功时投机取巧;二是违令偷去随南苑。”哲扬表现得很规矩。

“下一步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知道,请堡主再罚一炷香。”

安亦舍满意地点点头。

“这件事我也有错,要罚一起罚好了!”孟辞玲皱着眉毛说道,“你是安家堡的堡主,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也不应该这样苛刻地对待一个孩子,即使他的家人身份卑微,但他也是爹娘生的,也会有人心疼的。”

“身份卑微?”安亦舍扬起眉毛,指着哲扬道,“是他告诉你的?”

“他爹不是这里的佣人吗?”。孟辞玲觉得事情有些莫名其妙。

“安哲扬,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安亦舍真的生气了。

“第三个错是为了隐瞒身份说谎欺骗别人。堡主,我知错了。”哲扬羞愧地低下了头。

隐瞒身份?什么身份?孟辞玲一头雾水。

这时叶简缓缓走过来,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说道:“这小子可是我哥唯一的心肝宝贝,你们这次闯祸可是闯大了。”

“哲扬是你的孩子?!”孟辞玲皱起眉头,吃惊不已。

“是,现在我要管教我的孩子了,让开!”安亦舍对哲扬的表现十分不满,他大声喊道,“来人啊,棍杖拿来!”

“姐夫,不可以!”唐妍惊慌地上前劝说道,“哲扬还小,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我说拿上来!”见佣人持着棍杖犹豫不决,安亦舍厉声问道,“安哲扬,你服不服?”

“孩儿心服口服。”哲扬双膝跪在地上,害怕地抽噎起来。

“姐夫,算我求你,这次就饶了他吧。”因为心疼,唐妍的眼睛红了。

“走开!”安亦舍没有理睬,一棒打了下去。

“啊!”

随着一声喊叫,安亦舍惊愕地看着孟辞玲,罚哲扬那重重的一棒竟被她挡了下来。

孟辞玲握着手臂禁了禁鼻子,安亦舍生起气来真不是闹着玩的,可她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偏袒这个小男孩,仿佛保护他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管教自己的孩子,但你在罚孩子之前,为什么不问问他犯错的原因,给他为自己说理的机会呢?如果他说得不对,你教训他是应该的;如果他说得句句有理,打他就是你的不对。”说完这几句话,孟辞玲扔掉头上的绿树条,转身离开了。

“啪”,棍杖轻轻地落在了哲扬的肩上,安亦舍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说吧,为什么这样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我去随南苑找她,只是因为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只有她能想到我心里的话,只有她会平等地看待我。我不敢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是因为我怕她知道我是堡主的孩子以后,就会像其他人那样因为畏惧而疏远我,永远把我看成是个惹不起的顽童。”泪水从哲扬清亮的眼睛中流了出来,他终于有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安亦舍的无名指动了动,这种感受他也体验过,毕竟,他也年幼过。

“我接受你的理由,起来吧。”安亦舍原谅了他。

“姐夫……”唐妍惊喜极了,泪水还在眼圈里打转儿。

“如果你真的喜欢和她在一起,那以后就大大方方地去找她,这是我给你的特许。”安亦舍又一次让步。

“真的吗?”。看到安亦舍深深地点头许诺,哲扬开心地欢呼起来。

唐妍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俩和好的模样,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开心过后,却又翻涌着丝丝嫉妒。这次是孟辞玲说服他的,但安亦舍毕竟是一匹永远不会被套上缰绳的野马啊,怎么会有人改变他呢?唐妍竟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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