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三章 渊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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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之外,三十来人皆手执长矛兵器,整整齐齐排列两旁,眉宇间亦显几分泠然,清冷肃穆,霎有气势!以至戌末,又乃此多雨时节,寒风渐临,只觉莫名的阴冷。偏厅之内,迟暮于坐位之上,直到他三人坐定,方道:“今日奔波赶路,又多失礼,如此,我先敬各位一杯赔罪!”言罢,端起桌上已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却见风舞亦端起桌上的一杯酒,豪爽道:“好说好说,谷主大量,不计我等几人失礼之处,该是我们敬你一杯才是!”言罢亦引尽杯中酒,“果然好酒,谷主当真从不亏待来客,待客之道,风舞佩服!”言此换了语气,“这渊湮谷也是好地方,这样漂亮!”

“喜欢多住几日便是,渊湮谷有得是房间,倒不会亏待了各位”迟暮缓缓道:“外人从不知渊湮谷,尔等多住几日,自知晓其间妙处。”

“这可是贼窝啊!我们岂敢久留。”风舞一声惊呼,故作惊异,“要不你们换个行业,为何非得当这个路匪!”

闻言,迟暮仰头大笑一声,道:“小姑娘说话很有意思,我这闲散之人看了,亦喜欢得紧!”望着风舞,缓缓道:“这等逍遥自在日子,兄弟间相互扶持,切磋专研,很是惬意啊!”

“可因令弟之故?”风舞忽的接话,静声道,“话说自入渊湮谷,倒从未见过另一位谷主!”

却见迟暮脸色微变,瞬又恢复正常,“舍弟为琐事缠身,近日不在谷中中,你们自见不到他。”言语间瞥了颜律若一眼,缓缓道:“我倒希望了诸位在此多住数日,看看渊湮谷风景亦是好的!”冷冽的风自门缝而来,清冷剧烈,火光一因此而剧烈颤动,折射莫名的光。

自入偏厅时起,颜律若心绪便颇是不宁,那般相同的容颜,那般神色,往昔二人相处时日,亦点点浮现眼前,清晰幽深,又那般疼痛剧烈。却见迟暮将目光转移颜律若身上,缓缓道:“你叫颜律若,我倒曾见过你!”只是望着他,莫名的神色。

闻言,颜律若却忽的抬头,正撞见迟暮眼眸,趁着光,甚为幽深。迟暮却忽的移开眼眸,自饮了杯酒,缓缓道:“不过你未必认得我,那时,你可看不见我!”

“你们到底饿不饿,这饭还吃不吃的?”流云忽的插话,打断迟暮言语,迟暮只略略瞥了他一眼,再未言语。

刚至亥时,夜色早已笼罩夕颜峰顶,黑压压一片,像是要将此处情景皆吸食进去,更因着此处独特地理位置与阴沉的天气,夜色稠密更剩其他,近身之物亦有些瞧不真切。离正厅不远的廊下,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前方是茂密的竹林,一条小径穿插而过,那人借着浓密的夜色,小心避开看守之人,悄悄穿小径而过。尽头处,微弱透出些亮光,那人悄悄靠近窗边,听着里头二人谈话。

“他究竟要谁?这四人,难道都给他不成……”“……”“谷主若非无法,亦不会与那人交易……”“……”“谷主二人兄弟情深,若不是那人下毒于二谷主,亦不会这般……”“……”“那四人里可有他的人,不是要与他合作么……”“……”“他明日一早便到了,到时见机行事便是……”“……”

言语二人,正乃谷主心月复,上山时便曾见过他几人。如今真真听二人道出些原委,不得有些吃惊,写意缓缓后退,放松了脚步,顺了原路回去。

竟然是他!几年过去,他竟还不愿放下!难道他还想报仇么?报仇!他又何言报仇?若言报仇,亦该是他要了他的性命!他加于他身上的痛苦,亦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出去一遭,竟也无人察觉,看守他的人,亦不知跑了何处去。他这疲惫之人倒未让人多加防备,只以为熟睡。回了房,写意便又直接躺回了床上,装作熟睡,心底却微微泛出些苦涩。

写意个性太过柔软,亦太过倔强,凡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却是这样的个性,又太过聪颖,让他赢得许多人爱戴,亦换的些许人嫉妒。那嫉妒,竟能毁人一生。

记得水云间曾这样告诉他:写意,若不是你太过聪明,太过柔软,亦不会走到今日!

云间,幸亏有你,不然我当如何!

许久,方闻屋外隐隐有走动之声,许是晚宴已过,时辰亦太过迟晚,难免有些松懈。写意只是静静躺着假寐,片刻,便有人推门进来。

写意缓缓睁开双眼,正见颜律若方缓缓踏入房内,方含笑道:“想来流云心中亦颇是不宁罢!他应该猜到此渊湮谷留客,究竟何人所为!此刻只怕犹疑着!流云,究竟会帮谁?”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微阖了双眸。

颜律若只靠在门沿之上,神色甚为清冷,眸色飘忽,竟失了焦距。迟暮,分明是不认得他的,可他,为何竟有那般容颜?察觉到颜律若异样,写意睁开双眸,疑虑道:“可有何事么?”顿了顿,又道:“你已有应对之策!”竟是肯定语气。

屋内只燃了支蜡烛,光线忽闪,时明时暗,光亮转移,竟觉几分诡异。却见颜律若只微皱了眉,缓缓道:“那位迟暮,我总觉几分怪异,举止亦颇多漏处!”望向写意双眸,“今夜晚膳,迟暮言语中更诸多试探,打着双腔,似在暗示什么!”竟不觉轻摇了摇头。

劳累一天,写意亦着实累了,如此躺着,却要保持清醒,却有些难。闻言,写意强自坐起身来,沉声道:“背后之人明日一早便会上山,你若愿等,等着便是。只是他们冲着我来,你却不必插手!”说这顿了顿,“他用二谷主之事要挟,言乃中毒,若知所中何毒,倒真真省心不少!”

二谷主!颜律若心底默念一句,须臾,方道:“他兄弟二人感情甚深,若有人用舍弟性命要挟,亦是无法。”沉吟片刻,“不过依迟暮性子,倒不似这般易受要挟之人,究竟如何,实难看清。最可能是有求于那人,方作此交易!”

“你很懂?”闻颜律若如此言语,写意不禁反问。

却见颜律若轻笑一声,道:“以前是非堆里久了,难免如此!”说这换了口气,“你先休息罢!若再病了,真真误了不少时候。”边说边扶着写意躺下。靠近写意的一瞬,双唇微动。

须臾,只听写意忽的道:“那人明日一早绝赶不到山上来,我们若要月兑身,要快!”

轻轻关了门,颜律若一人独自在木质道上缓缓而行。山顶的风极大,特别是夜里,夜风呼啸带着鬼魅之声,竟觉几分诡秘,再衬着眼前幽暗朦胧之景,更添些迷离。颜律若一人独自成行,冰凉的夜风呼呼地吹散头发衣襟,寒气侵入衣里,彻骨之感侵蚀。颜律若兀自沉吟,握右手手腕的手,却握得更加紧!

半夜,山顶果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来势凶猛。温度亦比平时多了几分彻骨,阴湿的天气,虽说是夏末,却真真有些难熬!大雨侵袭,风势却丝毫不减,且隐隐有加强之势,强劲的雨滴亦被吹得倾斜,随着夜风四处漂泊,有些更顺着窗户门缝渗入进去,侵的濡湿。

大雨倾盆而下,将山间的阴湿之气侵染的更重,夜风甚浓,泛着点点的刺骨之感。这夏末不多见的寒意,对颜律若而言,却如魑魅般,禁忌接近。手腕旧疾疼得剧烈,一阵阵的,随着这股阴冷之气的变化,疼痛辗转,一点一点传送到心底去,如噬骨般难捱!

这痛楚,无法消除,毕竟伤在筋骨,此生已无好转之机。只能在每次发作之际,尽量保持右手的温度,缓解疼痛。

待天明之时,大雨已然停歇。颜律若昨夜耗神过多,待天明时方才入睡,不多会儿便被人吵醒,出门询问,方知上山的唯一通道独木桥坍塌,众人正在抢修。颜律若不禁暗叹一声写意的未卜先知之能。

正自思虑,忽的见有人传话,谷主要见他四人。

正乃渊湮谷正厅,颜律若去时,其他人皆已到了。三人并排站成一行,却是不一样的神态。迟暮高坐于主位之上,用手支着眉,却不知思虑何事!直到颜律若进门,迟暮方放下支着眉头的手,缓缓道:“不知各位是否已查探得清楚?今日既然都在这里,有话不妨坦明了说!”直言不讳,眉宇间透着昨日没有的犀利。

天空仍细落着雨丝,几分濡湿,几分稠腻。挑明了话,各人亦无须再故作姿态。却听颜律若轻笑一声,道:“谷主欲救其弟之心,我等甚是敬佩,无耐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那人如此威胁你兄弟二人,未免太过卑鄙,难道谷主从未想过这或许正是贼人的请君入瓮之法,竟甘愿为其驱使!”

顿了顿,颜律若轻含笑意,又道:“只是不想昨日一场大雨,错失了今日的约见之机。他让你留住我们,却未必告诉你缘由为何!他未来得及赶至,你却得提前早做决定!只怕,亦与二谷主有关!心想用我等四人性命,或许可换你义弟一命!”

“谷主虽常年居于深山之中,知晓世外之事亦未必不可能的。我等几人身份,想来心知肚明。只比起那人,一山更有一山高罢!他不愿救,不代表旁人亦救不了!”

阵阵雨季寒意自门外而入,冰凉刺骨,直让人心思清明。却听迟暮冷哼一声,打断颜律若言语,“我留诸位于渊湮谷,便是想救舍弟一命,倘若今日舍弟身死,我杀了你几人为其陪葬!那人不是亦不会让你等诸人苟活么?难得如此脾性相投之人,可惜!”边说边摇头,带着冷漠的笑。

颜律若始终含着淡淡的笑,道:“谷主心思为何在下猜不透,若杀意四起亦是我等命该如此,只是……”说这顿了顿,望向了迟暮双眸,“谷主若真想杀我们,昨夜动手便是,今日,怕有些不合时宜!谷主亦没了这个机会!”

“哦!是么!”迟暮神色忽变得凶狠,“渊湮谷中,我如何杀不了你!”

“这是谷主的的渊湮谷,难道还不知谷中已有外人混入!”一直静静立于一旁的写意忽的轻笑出声,柔声道。

此言一出,便听几声哀号,循声望去,只见靠近迟暮的几名手下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女子所伤,却见她一剑刺伤数人,便急急后退,趁着这股劲道,有一连踢翻了好几人,直退到他四人所在之处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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