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香听了怀蕊的话,也觉十分纳罕。润玉不比她和凝玉,乃是前两年外头人牙子卖了进来的,无父无母,自然更无兄弟,也不曾听说在府中有什么相熟的人。如今忽然来了个男人与她私下里见面,着实叫人觉得奇怪。润玉和怀蕊童年,前二年进来的时候年岁还小,如今却也是及笄之年,若是与人有了私情,虽说西疆民风旷达,到底王府中规矩谨严,倒是不得不问的清楚。砚香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怀蕊觉得那人面熟,却又断言不是王府中的仆从戍卫,这人是谁,与润玉又是什么关系,就更叫人觉得疑惑。
砚香百思不得其解,便对怀蕊道,“姑娘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了,只是这一时半刻也无从理清,还是等王妃回来,再报与她知晓。”见怀蕊神情迟疑,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砚香又道,“还有一句话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姑娘,姑娘说的是润玉的事,却为*何要刻意避开翠墨姐姐?”
砚香见怀蕊不说话儿,又道,“翠墨姐姐是王妃的陪嫁丫头,王妃有什么话,也都是先和翠墨姐姐说,这些姑娘自然都是知道的。姑娘这样,可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若是我多心了,我就告诉了翠墨姐姐,两个人又商量,也更容易弄清楚润玉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姑娘真有别的顾虑,这便说与我知道,也免得我说漏了去。”砚香话一说完,便瞧着怀蕊脸上的神情,果然微微一动。
怀蕊见砚香说到此处,也不好再隐瞒,叹了口气道,“润玉虽然在我身边时候不久,却到底是有几分情分在的。若是她有什么事,我也总是要护着她几分。”砚香笑道,“姑娘只管放心,我们王妃虽然瞧着严厉,其实却十分心软。且不说润云的事情只是姑娘揣测,就算润玉真的是和什么人有什么私情,也不会真如何处置的。了不得骂几句,最多打几板子,仍旧好端端放了出去,有**终成眷属的。”
怀蕊摇头道,“你和我说这话,我自然是信的。二嫂嫂的性情,我岂有不知道的?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觉得润玉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怀蕊捻起一朵藤花,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翠墨姐姐和你不同,她是二嫂嫂的陪嫁,想事情也都比你更多些顾虑。在侍书和倚檀姐姐故去之后,她就是二嫂嫂的左膀右臂,心思更是重些。在你我眼中,润玉就算与陌生男子相会,也只会往儿女私情处想,若是被她看见了,只怕——”
怀蕊的话不曾往下说,砚香却是明白的。青罗身边,岂止只有丫头仆妇这样简单。怀慕与青罗情谊深厚,可以说这江山也是共享之,青欢堂虽然只小小三进院落,蓉城内外的机密事,却尽在其中了。砚香曾经听过,昔年诸位老王爷老王妃的身边,都曾抓到朝廷和各处藩王处的细作,青欢堂中,也未必没有。
青欢堂中,诸多丫头都是家生子儿,唯有润玉,却是不明不白的人牙子带了进来的。随着青罗掌握实权,甚至参与政事,青罗身边的丫头们,这二年也行事谨慎,不敢懈怠。尤其是最为年长的翠墨,就如怀蕊所说,失了侍书和倚檀的依靠,也不再是昔年和自己嬉笑玩耍的活泼性子了,举止之间愈来愈有侍书和倚檀当年的影子,对人对事,也都反复斟酌。如今润玉的可疑行迹,就算是自己瞧着,也觉得诸多古怪,若是被翠墨知道了,未必就不会想到那一处去。
想到此处,砚香瞧着怀蕊,郑重道,“三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若三姑娘的疑惑是真,兹事体大,我也不敢瞒了翠墨姐姐和王妃的。”怀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只是如今事情还不曾真相大白,或许只是我看错了也未可知。然而一旦认真查问起来,少不得透出风声,有许多流言蜚语。就算是没有,也就变成有了,不管这流言是哪一种,总是坏了她一个清清白白女儿家的名誉。”
砚香点头道,“姑娘说的很是。”怀蕊又道,“流言只是其一,这其二,翠墨姐姐和二嫂嫂知道了,为了防患于未然,不管真相如何,润玉在这家里只怕也是留不得的了。莫说这家里,就算是蓉城,想必也不能留。若真是我看错了,她身世可怜,没有父母兄弟孤身流落到这里,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逐了出去,又坏了清誉,可怎生是好?就算真是与什么人两情相悦,那人若是听了流言,知晓还有别的疑虑,为了避嫌,也未必敢再和她一处。润玉以后的日子,也多半不能平顺。”
砚香不曾想到,平日里瞧着诸事不问的怀蕊,非但见事清楚,还有这样的善心。说起来润玉与她相处时日不多,后来虽常与青欢堂往来,对润玉也并无多少接触,并没有什么更深的情分在。如今不小心瞧见了润玉的事,却这样为她着想。砚香便试探地对怀蕊道,“只是不知,三姑娘希望我如何呢?三姑娘也知道我的难处,不敢轻易做主,还望姑娘点明了,我也能安心。”
怀蕊点头,“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叫你为难。我思前想后,只有请姐姐先隐秘查清楚润玉的事,才好定夺的。若本无此事是我一时晃了眼,这话就搁过不提。若真是与什么人有了私情,不等翠墨姐姐知道,就叫那男子来府里提亲。以二嫂嫂的性子,没有不允的道理。她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此事自然也就过去了。”砚香见怀蕊不再说话,便道,“姑娘的法子自然是好,我也愿意的。只是,”砚香顿了一顿才瞧着怀蕊慢慢道,“姑娘可曾想过,若是润玉当真还有别的什么背景,咱们又要如何是好呢?”
怀蕊呆了一呆,半晌才道,“若真有什么别的,姐姐只管告诉翠墨姐姐和二嫂嫂,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砚香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罢了。”良久,才对怀蕊道,“只是我心里还是不明白,姑娘和润玉情分不深,怎么就如此怜惜。”怀蕊低了头,半晌才答,“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当初她初来我身边的时候,我曾问起过她的身世。她和我说,自幼跟着父亲长大,连母亲是什么模样也不曾见过。甚至就连母亲的姓名,父亲也从来不肯提起。后来家中实在贫苦,这才被卖了出来。辗转几回,最后被卖到了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