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人人心里都掂量了一番,却无人敢言。北静王忽然这么说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惊。韩劲节本人却神情平静,倒是另一边坐着的忠顺王爷冷笑道,“北静王年轻,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韩丞相乃是朝中重臣,岂能容你在群臣面前肆意污蔑?若是没有证据就这样信口开河,明日早朝,怕就有御史要参奏于你了。”
北静王摇了摇扇子笑道,“王爷何必发怒?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心里想的都是陛下的安危。事关国本,不得不小心谨慎,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忽然站起身来肃容道,“臣有一提议,此事关系到陛下安危,国之存亡,也关系到丞相与南安王世子的是非清白。如今人人心中都有疑惑,请陛下彻查韩丞相府。若是韩府之中,并无丝毫与澎涞先生所说的两种药有关的东西来,丞相自然是清白的,到时臣请陛下恩准,让臣率人去缉拿那胆敢刺杀韩丞相。的要犯,还丞相一个清白。若是查出了什么来——”
北静王的话不曾往底下说,众人心里却都明白。若是查出了什么,欺君谋逆,韩家只怕要问斩九族。只见皇帝抬了抬手,道了一声,“准。”便命北静王与忠顺王二人一起,前往韩丞相府搜查。众人皆知,这北静王与南安王素来交好,而忠顺王却与韩丞相乃是一派,如此安排,叫两派人之间互相监视,也不怕人动了手脚,看上去最是公平不过。
忠顺王试探道,“陛下,此时夜寒风冷,陛下与重臣在这里等候,只怕伤了身子。不如微臣二人自去搜检,陛下先行回宫,明日早朝之时,再向陛下禀报如何?”皇帝淡淡道,“不必了,事关韩卿清白,受这半夜风寒,又有什么。两位王爷速去速回,朕与众卿,就在这里等着无妨。”
忠顺王忧虑地瞧了韩劲节一眼,便与北静王二人领命离去,皇帝便对韩劲节笑道,“韩卿不必惊慌,朕如此做,也是为了还卿一个清白。”而一边的皇后,脸色却不由得显出了几分苍白,连着瞧了韩劲节几眼,却又事关朝政,不敢多说什么。
韩劲节起身谢恩,落座之时,心里却有千万种思绪掠过。皇帝身上的毒,的确是他下的。那一日朱雀大街行刺,虽然是南安王府安排,里头却埋藏了他的暗子。在关键时刻向皇帝舍去了致命却又一时不致死的一箭。
这一招,本意就是要治罪苏衡,打压南安王府的气焰。另一层意思,也是要给皇帝一个警告。他的本意,是要等苏衡被问罪处死之后,再救活皇帝,这样一来,皇帝既承了他的救命之恩,心里对他,也自然有了忌惮。至于他蹊跷的死而复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敢去问呢?朝廷腐朽,皇权衰落,苏家一倒,皇帝往后行事也就不得不依仗自己了。
只是这一切的计划,全都被闯入丞相府的清琼打破了。他不曾想到,拖延的那一时片刻的功夫,澎涞竟然就将陛下救醒,让他的一切布置都功亏一篑。当初陛下醒转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恐慌。陛下既然醒了,那么他诈死一事,也就自然露了痕迹。那时他绷紧了精神,甚至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只是不曾想,皇帝醒来之后,竟然连日都不曾有什么动作,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南安王府,都是如常。而南安王府也并无什么动静,南安王苏准卧病在床,世子苏衡接回清琼之后,也一直闭门不出。至于他忌惮的那个救活了陛下的澎涞,竟然还娶了妻子。在南安王府里头过起了张敞画眉的日子。
他心里渐渐地放松下来,也许澎涞救醒皇帝,只是一时之间的巧合。世上万物相生相克,能解得了虽生犹死的毒的东西,也未必只有虽死犹生。而南安王府和皇帝,也许都正处在劫后余生的放松情绪里头,并没有真的针对他。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竟然在这重阳花会上忽然对他发难。而澎涞竟然能说出这药物的名字与一切形状,更是叫他既惊又恐。韩劲节强自镇定下来,是了,他的确是服了虽死犹生的药诈死,也的确是给皇帝下了虽生犹死的毒,只是这一切,早就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不露一丝痕迹了。那个给他带来这毒药的大夫,还有那个行刺的杀手,也都被他暗地里解决了。没有人能找得到什么,只要找不到,他就是安全的。
只是韩劲节的心里,隐隐还有一丝不安。这一层,他能够安排的道,难道南安王、北静王这些人就想不到吗?距离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日子,就像是给他留了时间清理痕迹一般。就算是此时骤然发难,又能找出来什么呢?难道是他们被上一次的暗算气昏了头脑,这才孤注一掷要扳倒自己?然而以苏准父子平日的性情,却又不像。
韩劲节一时之间心里纷乱,倒并不曾看见上头坐着的紫曼起身,对皇帝与皇后道,“臣妾身体不适,望陛下准我先行告退。”
皇后道,“闵妃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上一瞧?”
紫曼摇头笑道,“不妨事,无需惊动太医。”说着往下头婉莹的地方一指,“澎涞先生乃是国手,听闻澎涞先生的夫人,也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不如请夫人随我一同去宫中,替我瞧一瞧如何?”又对皇后道,“臣妾身居宫中,对家中之事也十分记挂,难得今日与嫂嫂相见,能否请陛下与娘娘恩准,许嫂嫂也一同入宫,与我一叙天伦?”
紫曼这话说的合情合理,皇后也不好驳的。如今千钧一发,她身为南安王府的郡主,离去避一避嫌,也并无不可。皇后见皇帝不说话,也就道,“既然如此,世子妃与甄夫人就随着闵妃一起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