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西疆在西北的兵力,被高鸿之子高漱纠结在一起的昌平王旧族势力,和窦家的一部分兵力牵制住不能月兑身;而我西疆主力,却还在定云江沿岸与朝廷兵马厮杀。后方空虚,才让窦家的兵力有了可乘之机,经松城长驱直入直抵城下。莫说蓉城,整个西疆三郡,皆是危如累卵,自顾不暇,又被地方军队割裂,不能互相声援。”
青罗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蓉城被围不是一城之困,而是全境之危。”
一旁另一人就道,“王妃也不必如此担忧,蓉城有守城驻军,且城墙坚固,一时半刻绥靖王的人马也不能攻入。王爷在定云江,我等虽无法将消息送出,可蓉城之围此等大事,岂会毫无动静?王爷必然能够知晓。蓉城乃我西疆根本,王爷一旦得知,必然来救,我等只需坚守城池,等到那一日即可。”
又一人道,“坚守之余,还要再全力往东传递消息。蓉城虽城池坚固,难以攻破,可城中军命粮草物资,已经捉襟见肘。等到流言传到王爷那里,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此前去定云江报讯的兵士都已殒命,如何将消息送出去,倒是要颇费一番思量。”
青罗却摇头,“胶着之势已成,王爷身在前线,岂能随意往来?围城之前,定云江沿岸虽仍旧捷报频传,可已无战事初起之时的破竹之势。王爷若是回师来救,一来此前的战绩都会功亏一篑,二来难免朝廷和绥靖王的军队两下夹击,月复背受敌。”
青罗顿了顿,神色更为沉重,“依我看来,如今往定云江方向消息水泄不通,或者就是绥靖王给我们的一个诱饵。”
众人一惊,只听青罗徐徐道,“朝廷和和绥靖王既然合谋,自然是想要一解朝廷之困,二分西疆之利。如今朝廷的兵马与王爷对峙,久久处于劣势不能反攻。而蓉城一时半刻攻不下,绥靖王的兵马不能东进,无法与朝廷两下夹击。就算蓉城被破,绥靖王东去,定云江沿岸地势险峻多变,也不能形成合围之势。”
“蓉城虽说是西疆首府,可西疆真正的中心,在王爷。只要他还率领大军在外,西疆上官氏自然不会轻易覆灭。我听王爷说过昔年先祖裂土封疆一事,就知道这西疆土地,非外人轻易可以收服。万一月兑困,王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犹如蛟龙入水,他们想要再行围剿,便更加为难,一个不小心,就要前功尽弃。这般局面,自然不是他们愿意看见的。”
“所以,蓉城若是不破,绥靖王便不能东去,朝廷无法西来。若是破了,绥靖王东去,也仍旧无必胜的把握。所以这蓉城,破,倒是不如围。蓉城被困,是为了引诱王爷回援。王爷一旦折返解围,朝廷的人马就会即刻尾随而至。垂星野与定云江不同,尾随而来的朝廷兵马只需封锁桃源川,西有绥靖王大军压境,东有朝廷封锁后路,就能合围西疆主力。绥靖王已经围城多日,以逸待劳,王爷想要一战而胜打开局面难上加难,若是不能,陷入月复背受敌的局面,在想要月兑身就难了。”
青罗看着底下众人冷汗涔涔而下,声音仍旧平静,“诸卿或许在想,若真是如此,为何你我派出去报讯的人,全都殒命身死?依我看来,这正是他们的阴毒之处。否则,送信的士兵杀了就是,何必将头颅射入城中?一来是震慑,二来,也正是一个暗示,告诉我们,王爷还不知道围城的消息。越是如此,越是叫我们觉得,他们最怕我们将消息传递给王爷。如此一来,你我就会更加拼力往外送信。然而事实上,他们在这期间,在四下里布置兵马,安排局面。等一切都布置好了,就会让我在最后关头,将消息传出去给王爷。”
“诸卿或许还有疑问,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将消息送到前线?还要费力去隐瞒,让我等去传书?”青罗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依我看来,王爷必然已经知道了蓉城围城。”
见众人一惊,青罗淡淡道,“只不过,王爷并非轻易能够动摇的人,这一番计谋,他们想得到,我猜得到,王爷岂会不知?明知道回援是一场阴谋,王爷岂会轻易涉险?这一点,你我心里清楚,绥靖王和朝廷,心里也清楚。所以,这一番费力安排,就是步步为营,借你我字字血泪,情真意切之口,来引诱王爷。”
青罗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他们其实也是在赌,赌王爷对蓉城中人的情意。这城中,有他的祖母,他的妻儿,他最信赖的臣子,他的宗庙祖陵。他能忍得住一时半刻,未必能忍得住天长日久。我们的消息传不出去,他自然觉得危急万分,却又无法得知只言片语的确切消息,自然寝食不安,无心东征。等我们的消息最后传了出去,已是最后关头,必然字字泣血。到了那一日,王爷已经忧心多日,念及城中之人安危,只怕热气上涌,跳进他们的圈套里去。这就犹如一壶冷水,骤然用大火去烧,是不得就沸的。若是用小火慢慢温着,最后只需一把柴火,就能顷刻沸腾起来。至于前头的所有安排,都是铺垫罢了。”
青罗语毕,无邻堂中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目瞪口呆。
半晌,方正同先开口道,“王妃明见,只怕就是如此。如此看来,蓉城围城意不在此城,竟是要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了。既然如此,我等断断不能坐以待毙,还要想法子自救才好。然而如今蓉城守军只能固守,断无反击之力。西疆主力兵马,一在定云江,一在敦煌,如今却都不能分身来救。其余诸城虽无围城之祸,却都自顾不暇,犹如一盘散沙。如此一来,又如何解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