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怔了半晌,才道,“这计策好是好,只是还是十分危险。若是婉莹不答应,或者更糟糕,起了疑心去告发了我们,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清珏的双眸一冷,“二哥说的在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初我和王爷说过,想救韩家的人有两条路,如今战事不利,明救已经来不及了。也许皇帝过了年,立刻就要用他们的血来鼓舞前方将士的士气,想要一鼓作气反扑。所以如今,只能暗救。可是暗救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二哥你想,这样大案,皇帝自然要拿来示众以儆效尤的,防备定然无比森严。若是等到劫法场,那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所以,我们只有趁现在。我已经像京城的暗子们打探过,这澎涞先生做事出其不意,南安王父子对他十分信赖,从不怀疑。而皇帝在韩家一案上,也是一味偏着南安王府,几乎让他们全权负责。所以,我这个计策虽然也险,赢面却很大。”
清珏的目光明亮无比,“至于婉莹,我只有赌这一把了。不知道,二哥可愿意陪我一起赌这一局?”
文峻沉默一时才道,“我这一次来京城,就是保护你,帮你完成你要做的事情。至于如何去做,王爷的意思,也是让我听你的指派。你既然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我也自然会相信你的判断。不过,此事还需仔细安排,以免出了什么纰漏。在别的地方救人,自己还有月兑身的机会。在天牢里头若是失败了,就再没有月兑身的机会了。”
清珏一笑,“多谢二哥,若不是你,不论是什么样的计策,也都是枉然。”转而又蹙眉道,“只是不知道,如今他们被关押在哪里?若是在大理寺天牢也就罢了,若是在宫里,就太棘手了。”
想起那个宫城一角的天牢,清珏周身不自禁地抖了抖。那空无一物的恐怖,好像已经渗入了她的骨髓里头,成为一个永久的噩梦。她好不容易才逃月兑了出来,却又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地回去。她忽然在想,怀慕为什么会愿意放她回来?已经成为阶下囚韩家能为他做的,真的值得他派遣文峰和自己一起来犯险么?可是不论如何,她都庆幸怀慕应允了自己,否则这宫苑深深,她有什么办法,能够再接近想要接近的人呢。
忽然门开了,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二人一惊,只见方才那个开门的小厮又走了进来,“公子,姑娘,方才得到的消息,已经下了诏令,不等春决,要在年前就将韩家上下处死,就在除夕那一夜。”
二人悚然一惊,文峰月兑口道,“这么快?除夕之日,怎能妄动大刑?”
那小厮摇着头答道,“为免夜长梦多,也不斩首示众,秘密处死之后,再将首级悬挂城墙之上示众。”
清珏脸色苍白,久久不曾言语。过了半晌,见文峰和那小厮都看着自己,终于开口道,“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可知道,如今韩家上下,都被关在哪里?”
那小厮道,“咱们的人曾经混进过大理寺的监牢,却怎么也不曾找到他们的踪迹。韩家的人,很可能被关在宫城的天牢里。”望着清珏迟疑道,“姑娘,这宫城的天牢,咱们从来都不曾到过,何况宫禁森严,想要从那里救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清珏的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你不曾去过,我却曾经去过呢。罢了,若是上天垂怜,就让我能再从那里逃出去一次罢。”
文峰皱眉,“你方才自己也说,若是宫城的天牢,就太棘手了。不说别的,咱们要怎么进去呢?宫城不比大理寺人员繁杂,只要出现了形迹可疑之人,就立刻会被发现。就算我们能进去,也断不能出来。”
清珏沉吟半晌,忽然笑道,“已经是这样了,也是避无可避。”对那小厮道,“你去寻一个最擅易容的人来,务必要快。”
那小厮应声退下,文峰却对清珏道,“你是想要用易容的法子混进宫中?可是宫里进出的侍卫兵丁,都有随身的腰牌,那东西虽然也能作假,可眼下已经来不及了。何况,若是易容成眼生的人会引起注意,易容成熟悉面孔,行动间又容易露出破绽。”
清珏微笑,“哥哥说的都在理。所以我想,只有易容成一个,所有人都见过,可所有人又都不敢仔细打量的人,才能蒙混过去。更何况,也只有这个人,才能进入宫城天牢,而不被怀疑。”
文峰一惊,“你说的是谁?”
清珏却不答话,反而从取出一方帕子遮住了面孔,只露出清凌凌的一双眼睛来,忽然开口,声音少了几分娇软,显得端庄凝重,“二哥到了京城,还到了妹妹的家里,怎么不来看妹妹呢?”
文峰只觉得眼前之人如此熟悉,却又不是清珏的熟悉。那形影和话音里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他忽然就明白了清珏要做什么。
过了许久,文峰才哑声道,“若是真能成事,你可曾想过,她要为你背负这滔天的罪名?”
清珏放下举着帕子的手,“二哥多虑了。且不说这法子能不能成事,就算能,事后也自然有人能察觉出不对来。就算所有人都被我骗了过去,她既然不在京城,就自然能有人替她作证,又怎么能束手无策呢?”
见文峰依然那么深深地看着自己,清珏只觉得周身的气力也慢慢的流失了,软软地坐在那里,忽然觉得很是疲倦,低头抱着双膝,似乎不敢再看眼前的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总是我对不住她。可是二哥,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文峰看着这个原本并不熟悉的堂妹,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半晌却说不出什么来,只伸手拍了怕她低垂的头。触手是一枚小小花钿,再没有别的装饰。他只觉得清珏微微一震,却始终不曾抬起头来,由着他将手掌放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