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国记 第二十八章 破阵梨花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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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朝颜悠悠醒来时,头上被缠了几圈白布,和青菽一样,双手被一种皮实的黑色细绳锁着,暗军在一旁研究着地图,几百名暗军,被分作好几股去探路,却都有去无回,余下的也就十来个,个个神情焦燥,双眼发红。

青菽悄悄的道:“公主,快想法子,要是天黑了,这群禽兽可就……可就……没有礼仪了……”

她又有什么法子可想,早知逛街有风险,她就不出来乱晃了。至傍晚时,凉风乍起,五月末的天气依然变化多端,天乌乌了一阵,很快落下雨丝来。她心想自己若还在将军府,此时就着香糕点心、雨水春茶,手握一卷闲书,欣赏满庭的雨打荷花,何等妙曼,岂是如此凄苦模样。

众人在檐下躲雨,姜明月长久的盯着她的脖子,那里有几点形迹可疑的红印,心想这丫头怕不是老手了?而楚朝颜一直望着雨水出神,直到青菽频频碰触她,才回过头来,发现阴阴无光的天色下,那道目光……她心中一凛,不自觉四下张望,姜明月眼里荡着几丝邪光,道:“没有逃路的。”逼近身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昨夜跟谁缠&绵呢?”一手扣住了她手腕,就往怀里带,她一下子急了,道:“等等!你们不是要出城吗?我带你们出城!我……我知道怎么出去!”

姜明月停住动作,莞尔笑道:“姐姐若早点说,我们还就信了。”

“你们若不信我,就在城里走个十天半月,回去后,看司徒烟怎么收拾你们!”此话一出,立刻十多双眼睛瞧过来,暗军首领沉着脸道:“你认识我们司徒大人?”

楚朝颜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一声,扬声道:“那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心思忒歹毒,你们回去告诉他,说本姑娘已破了他的九转星宿阵,不过如此而而,稀松平常的很!”她知道此时想保住清白,唯一就是让他们惊讶,纵然他们恼怒,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子大打出手。

姜明月道:“这九转星宿阵是他一生的心血智慧凝聚,阵初结成便向凌国师挑战,扬言要将凌国师困入阵中二十年,只开一个小生门,让人定时放些清水食物,阵中人每隔数日总能找到这些食物,翼王派出五千精税,却皆一入不还。最后还是玄武王持剑入阵,凭着他高超的武功内力,强行毁了杏花林阵中机关,才救得凌国师,入阵的军士也却也没有出来。你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敢说这样的大话?”

楚朝颜道:“你们玄武王用的是武功内力,我用的是脑子,不是一个境界上的。”这话死无对证,谅你们也没本事弄个阵来给我破。

那暗军首领厉喝道:“住嘴!给你一个时辰,若是不带我们走出壁京城,我就把你们两个,一片一片的剐掉!”楚朝颜道:“那不简单?你们去给我找些花瓣来,再找个盛水的盘子来。”姜明月问:“你要做什么?”楚朝颜不解释,道:“想出去就听我吩咐,别问那么多!”

暗军首领一点头,不多时他们就入空屋内找了一个白瓷盘,她让人解了手上绳索,就檐下接了一盘子水,问暗军要了针毫暗器,摩擦良久,用花瓣穿针,放在水盘里,不多时,几尾针都指向同一方向,不禁心下大喜。左手平端水盘,道:“跟我走。”

她知道正城门在西,也是这些天与媊王的主战场,自己到了那边便可无忧,于是辩明方向,向西走去,遇墙过墙,遇房过房,反正暗军的轻功好的很,带她们两个也不是问题,只是那姜明月的手,总是不大规矩,揩了她十斤八斤的油下来。她见那姓姜的长得也不恶,也就忍了。

天空中的雨丝仍在飘荡,她的罗裳不一会儿就湿透了,湿发也都贴在脸上,那姜明月看她的眼睛微微发红,若不是想着要出城,美人在抱,只怕早忍不住就下手了。

暗军首领沉声道:“原来姑娘竟懂慈召之术。”又怅然道:“我们用星辰定向,总是有偏差,这建城之人早就想到这一着,利用星辰来引人入彀,怪不得一直走不出去。”

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接着道:“只怕姑娘这梨花针盘,对付司徒大人的九转阵,还是无用武之地。”楚朝颜装作不以为然的表情,懒洋洋的道:“那九转星宿阵有什么厉害的?若是心不受迷惑,自知其玄机。”她这几句诳语说了等于没说,就是要制造出自己很厉害的错觉,不然,被人漫不经心的杀了就麻烦了,总得弄点动静出来。(女主你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姜明月忍不住道:“姑娘竟知其玄机?那说来听听。”他安份了不少,虽然还靠的很近,时不时蹭她一下,但总算没有在抱她过墙时在她腰间挑逗了。楚朝颜一边晃着白瓷盘子,看着里面的梨花瓣由雨丝打的微转,一边笑嘻嘻的道:“若是我说出来,那司徒烟二十年的心血岂不白费了,人人皆可破他的阵,他老脸往哪里搁去?回头一头撞死了,你们翼王开军队来找我麻烦,我可受不住。”说完哈哈哈的干笑几声。她不知她这几句话,后被暗军传给司徒烟,把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的神机大人气得又去了半条命——此乃她擅长的“杀人无形”之秘术也。

说起翼王,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们身在翼国,有没有听说过翼王断袖之事?”

姜明月惊讶万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断、断袖?”见她肯定的点头,他一下子混乱了、结巴了,“没见、没见他有男宠啊!”

这事是媊王亲口说的,难道还错得了么?看来是还没有出柜呀,她嘻嘻笑道:“你们翼王最在乎的人是谁?”

“当然是他二弟玄武王。”

“这玄武王长得可貌美?”

“当然,玄武王是公认的翼国第一美男子!就连司徒大人见到他,都赞他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壁’。”

楚朝颜眼睛亮闪闪的,一片诡异之色:“这如圭如壁的玄武王二弟……”

姜明月若有所思,道:“也有道理,这玄武王若是女子,只怕没有见到他不动心的人。翼王曾说过,要与玄武王同享天下。”

楚朝颜问道:“你们翼王还没有立后吧?”

“宫中妃位众多,可确实不曾立后。”

她一拍大腿:“那就是了,翼王心中之后,乃是他的二弟,不然,怎么叫同享天下呢?你们说是吧?”

众人面面相觑。

姜明月犹有一丝挣扎,道:“可、可我与玄武王相处有日,没……没有发觉他是个断袖……”

楚朝颜鄙夷的道:“他会到处去说吗?”。

这一惊悚的八卦炸得暗军们头都晕了。都不再说话,默默的消化着这个消息。楚朝颜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回去后即以他二人为蓝本,创作一本爱情动作小说。然后刊印发行,普及耽美文化,再配上玄武王各种诱人挑逗、衣衫半褪的画像,非叫那些小女子疯狂流鼻血不可……

暗军轻功如飞,不多时就来到了西城门,本想杀几个人出气,但见对方人多,杀起来没完没了,只得作罢,捂了二女的口鼻,带她二人悄然出城。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出城之后,天地剧变——由于他们的失误,三千突火军尽没。暗军们都惊得浑身颤抖,自己另一半高额佣金拿不到了不说,说不定翼王怪他们失责导致全军覆没、天国威仪受损,派出什么高手来灭他们,一想到后果就头皮发麻。纵然不知会被如何军法处置,但他们还是一咬牙,去了司徒烟营帐。姜明月先回营取了两套暗军黑衣紧靠,给楚朝颜和青菽换上,两个女子在媊营行走,未免太打眼。

司徒烟一直昏迷不醒,三个军医在旁边束手无策。零落的几个翼国守卫见他们回来,举目茫然,那种失落感,真是无法用笔墨形容。

楚朝颜见那剑伤虽深透,却也偏了一两分,没伤到心脏要害,要命的是高烧不退,情形不容乐观。晚饭前媊王来看望过他一次,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骂了一通军医。若司徒烟命送在他媊营,他与翼王和凌若虚的仇结的更深了。

暮霭沉沉,乌云垂地,楚朝颜坐在营火边,看着天空中飘渺的雨雾如烟似纱,远山近树如水墨洇染过一般,透着青瓷般的洇蕴色泽。她对战争的意义苦思良久,不得头绪。心中正烦燥,姜明月从帐中走出来,在她身边坐下。

“司徒大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叹一口气:“可惜了,九转星宿阵从此失传矣。”

她默默无语的向火中丢着有些潮的柴火。姜明月又道:“媊军的伤药都不管用的,我想去壁京皇宫找些灵丹妙药,还要麻烦姑娘帮我指路。”

楚朝颜不以为然的道:“他那是伤口感染了,没有抗生素,什么药都不顶事的。”

姜明月立刻反问道:“什么是抗生素?”

她咳嗽了一声,才道:“一种治伤的药,可惜已经失传了。”

姜明月狐疑的看着她,“姑娘懂医术么?”

她摇摇头:“不懂。”

“那为何姑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伤口感染?还有,什么是感染?”

楚朝颜道:“死人见多了,就知道了。”(电视上见多了)

刚丢进去的柴火虽被引燃,但青烟也大,闻上一口,会呛得人眼泪直流,心想昨日若不是陆隽机警,她和大部分东壁人此时都已成了焦尸了吧。若再被这雨浆一淋,外焦内女敕的,七八分熟。就对自己刚才的同情心很有些鄙夷,冷冷的道:“他司徒烟的命值钱,我东壁百姓的命就不值钱么?他昨晚用火军攻城,若是得成,死伤的何止是千万百姓?到时候焦尸遍野,城毁族灭,他司徒烟也只当此战是他的丰功伟绩。哼。”

姜明月看着她道:“看来姑娘是有办法救司徒大人,只是不想救而已。”

“你高估我了,我不想救,也救不了。”

姜明月沉默了片刻,道:“姑娘别忘记了,你现在性命还在我们手上,头儿说要把你带回去献给翼王,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那侍女,就没你那么好运了,今晚我就把她送到军妓营去,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享受。”

楚朝颜呼地一声站起来,指着他大怒道:“你……”

姜明月也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土,“你要感谢老天给了你一副好相貌,不然也只有当军妓的命。”

楚朝颜怒容满面,急冲冲的跑到司徒烟营房后面,见青菽正在那烧水,充当伙工,便蹲下来帮她添柴火,青菽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惊的目瞪口呆,“公……公……”

姜明月靠在帐椽边,笼着双手笑道:“姑娘的芳名,叫公公么?”

楚朝颜道:“不错,姓祖,叫祖公公。”

姜明月道:“祖姑娘,你这小侍女长得纤腰细细、不盈一握的,怕是经受不起我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呀……”

青菽的脸一下子惨白,水瓢掉在水镬里,溅起一片水花。

楚朝颜道:“我一不是大夫,二不懂医术,你把我逼急了,我在他身上用针胡刺乱扎,做成个工艺品小刺猬……”姜明月道:“我叔叔若是死了,就拿你侍女开刀,把她折磨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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