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天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走进来,他像是站在门外看了许久,因为天空早已飘起了小雨,小屋的玻璃窗已经朦胧一片,但唯独林佑天站的的位置留下了一个透明的人影。
“佑天?”黎薇儿赶紧开门,可刹那间她觉得不应该让林佑天进门,因为她不知道林佑天会不会像文颂兰一样,对李大吉和詹秀香进行指责。
但林佑天没有像黎薇儿想象得那样,他进了门,没有说话,先环视四周,然后看了两眼詹秀香,最后目光才停留在了李大吉身上。
李大吉有些坐立不安,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轮子上,他看起来有随时想逃跑的样子。
林佑天苦笑了两声,然后语气平静地说着:“我以为你逃跑了,会过得风流快活,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大吉没有反驳林佑天,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怎么不像哄乐欣一样哄一下我?”林佑天再次苦笑着,“当年乐欣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我不一样,当初你是怎么抛下我们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林佑天的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埋怨。
黎薇儿想替李大吉解释,可李大吉却拉住了她,看来李大吉是想让林佑天骂个痛快,可他们的行为却让林佑天更加恼怒。
“你就这么疼别人的女儿吗?那我和乐欣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当别人都有父亲参加家长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怎样的心情!”林佑天的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血丝之中还有种晶莹的水花。
李大吉依然无言以对,十几年的思念和愧疚已经化为泪水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倒是说话啊!”林佑天朝李大吉哭喊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难道你就不能和我说句话吗?”。
李大吉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喉结颤抖着,嘴唇也微颤着,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这让林佑天伤心。
林佑天抬头让泪水不再流出,他的眼神变得决裂,“好,就当我没有来过,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林佑天转身走进了雨水中,黎薇儿想要去追,可自己却没有立场,再看看李大吉,他早已老泪纵横,低着头呜咽着。
黎薇儿不知道怎么安慰李大吉,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老天像是在为两父子难过,十几年分隔后的相见,竟如此令人心碎。李大吉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他才出来和黎薇儿一起吃晚饭。
看着两眼通红的李大吉,黎薇儿知道他没少掉眼泪,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两父子和好呢?
“啪,啪!”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对面山头的黄叔,他像是有急事。
“大吉,你们家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过?”黄叔满头大汗地问着。
李大吉现在没什么精神回话,黎薇儿只好上前搭理着:“客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山下发生了严重的山泥倾泻,我刚才去寻了一下,发现下面的路上有辆车子被山泥埋着,所以我一边找人帮忙一边问是谁家的人,他们都说今天没人到山上来,就只有你们这里来过人。”
“佑天!”李大吉忽然醒悟过来,他紧张地推着轮椅来到黄叔跟前,“是佑天,没错,肯定是佑天!”李大吉急得要冲下木屋,还好黎薇儿及时地拉住了他。
“叔叔,你冷静点,你这样根本就帮不了佑天,妈,你看好叔叔,我去找佑天!”黎薇儿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遇上山泥可不是闹着玩的,黎薇儿安顿好李大吉和詹秀香,披着雨衣便跟人下上了。
大雨继续下着,路上泥泞不堪,路边的山坡上时不时会掉下几颗石头,让黎薇儿心惊肉跳,好像山泥会随时再来。
“在下面!”几个人指着前方说着,黎薇儿赶紧冲上前,前面的下坡路口已经完全被山泥塞住,一辆车正侧身埋在山泥中,车尾灯一闪一闪地亮着,看样子是被山泥冲倒了。黎薇儿认得那是林佑天的车,她心头忽然一紧,一阵冰凉由后脊梁一直涌上脑门。
“林佑天!林佑天!”黎薇儿紧张得往前面冲去,可人们却拉住了她。
“薇儿,你不要命了,没看到山泥还在滑落吗!”
“可是……”黎薇儿担心林佑天的安危,可正如其他人说的,路口两旁的山泥正慢慢地朝路口涌去,如果冒险前行,自己就如同蚂蚁一样,会被山泥瞬间淹没。
“我在这……”正当黎薇儿心急不知所措时,车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就像是沉睡的人刚刚醒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哪里一样,林佑天的声音变得慌乱,“我这是在哪儿?”
黎薇儿看不见林佑天,她只能着急地解释着:“佑天,你别乱动,你现在埋在山泥里,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你自己能动吗?”。其他人想让林佑天自己逃出来了,可林佑天的答案却让黎薇儿更担心了。
“我的脚卡住了,动不了!”林佑天像是用尽了力气挣扎。
“嗒啦,嗒啦”两旁的山泥已经将树干压得断裂,再不把林佑天拉出车子,他就得被活埋了,黎薇儿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她朝着下坡路口奔去,可脚下的泥土却阻挡了她的速度,她必须要在泥泞中挣扎前行。
众人不断地喊着黎薇儿的名字,林佑天也听到了,他知道黎薇儿在冒险救他,于是他大声地喊着:“黎薇儿,你给我回去,听见了没有,我不用你救我!”
“你给我闭嘴!”黎薇儿费尽了力气才挪到了车子边上,“我不救你的话,谁救你!”
“你快走!我不想连累你!”林佑天着急地赶黎薇儿离开。
“你已经连累我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黎薇儿感觉到脚下的疼痛,但她依然执着地向前挪着,但忽然间,她感觉到身上的泥土在流动,山上的泥石已经涌到了路口,她得抓紧了。
林佑天也似乎感觉到了晃动,他不容许黎薇儿再冒险,“黎薇儿,不要管我,快走!”
黎薇儿艰难地爬上了车门,她终于看到林佑天,但这时两旁倾泻的山泥速度开始加快了。
“我不会放弃你的!”黎薇儿用尽力气扒开林佑天被卡住的脚,但林佑天却愣住了。
“呀!”黎薇儿终于使林佑天月兑离了困境,她将手伸向了林佑天,但林佑天依然愣着。
“快点!”黎薇儿叫唤着林佑天,这时林佑天才醒过来,他握住了黎薇儿的手,从车子里爬了出来。
“快点,快点!”坡上的人喊着,可黎薇儿已经用尽力气了,她再也没有办法在泥土里挣扎回去了。
黎薇儿眼看着山泥就要向自己盖来,她却感觉到自己被人甩了起来,只听到林佑天说着:“抓紧我!”
黎薇儿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林佑天‘强行’放在了他的背上,林佑天用力在泥泞中奔跑着,当他们成功跑上山坡时,后边传来轰隆的声音,黎薇儿回头一看,才发现山泥已经将整个路口给填满了,而林佑天的车子早就消失在山泥下。
谢天谢地,黎薇儿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再走晚一步的话就像那车子一样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后便往回走,而黎薇儿也从林佑天的背上滑下,她想要自己走回去,可脚踝的疼痛却让她抬不动脚。
“你的脚又瘸了?”林佑天扶住了黎薇儿,他内疚地检查着黎薇儿的脚,最后他蹲下了身子,对黎薇儿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黎薇儿看着前头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自己根本就走不了,不要这么倔了。”林佑天劝着黎薇儿,“这里很不安全,快上来!”
黎薇儿看看四周,雨还没有停,山石不断滚落,自己不能再倔强了,于是她解开了雨衣,趴在了林佑天的背上,然后将雨衣盖在自己的身后,这样林佑天也不会被雨淋到了。
黎薇儿将头靠在了林佑天的肩膀上,她想尽量让雨衣盖住林佑天,“可以了,走吧!”黎薇儿叫着林佑天。
林佑天看看头顶上的雨衣,他像是明白了黎薇儿的用意,嘴角微微扬着。
一路上,黎薇儿有些尴尬和害羞,因为除了沈元浩,林佑天是第二个离她这么近的男人,看着林佑天的侧脸,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佑天的情景,纯白色的花瓣,晶莹的水花,带些忧郁但坚强的轮廓……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罗马尼亚的夜晚。
“他们走了。”林佑天忽然说道,黎薇儿翻开雨衣一看,那些人已经向各自的山头走去了,而自己和林佑天也站在了通向自家小木屋的阶梯上。可天空依然下着雨,黎薇儿依然要靠在林佑天的肩膀上。
“为什么要冒险救我?”林佑天忽然问着,但他依然看向前方。
“为什么?”黎薇儿愣住了,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林佑天,难道因为他是李大吉的儿子吗?但自己跟他无亲无故,而且中间还夹上了沈元浩的事,她不应该去救林佑天才对,可为什么自己那时这么心急紧张,她也弄不懂了。
“不知道。”黎薇儿诚实地回答,而就像有魔力般,黎薇儿再次转头看着林佑天的侧脸。
“谢谢。”林佑天忽然转过头来,就像是老天的捉弄,他的嘴唇刚好与黎薇儿的嘴唇撞在了一起。
一秒,两秒,黎薇儿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但嘴唇上的温度却火热上升,她的脑门都可以感受到热度了,心跳也在加速,那狂乱的声音似乎要比雨声还要大。
赶紧转头抽回自己的迷乱的思绪,黎薇儿脸上感到一阵火辣与尴尬,她真的想从林佑天的背上跳下,可这样大动作的话,会令自己更加无地自容。
黎薇儿用眼角瞄着林佑天,林佑天已经将头扭向了一边,黎薇儿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让她更加别扭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来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
“嗯……”忍了一分钟后,黎薇儿尝试着聊天,“叔叔,他……其实很想念你们。”
“嗯”林佑天答应着,黎薇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