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谎言 第三十九章 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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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声不断,大雨通过每道闪电在天空留下的裂痕,倾泻而下,敲打着窗户,打落一地的花瓣。

屋里也不得安宁,小念一直哭泣着,小喉咙里的声嘶力竭让黎薇儿听着就心疼,可无论她怎么哄,小念还是哭个不停。

如果平常小念哭泣的时候,叶在珉肯定第一个抱起小念,他比黎薇儿还要紧张小念,可今天,叶在珉却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整整三个钟头,他都没有走出书房门。

更令黎薇儿担心的是铁门外的艾仲文,三个钟头里,雨没有停歇过,而艾仲文却一直站在原地,虽然别克轿车里的人出来为他打着伞,可瓢泼的雨水却仍然砸向他苍老的脸庞,他干皱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

黎薇儿再次撑着伞来到了艾仲文面前,“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在珉他暂时不会见你的!”

艾仲文显得疲惫,但他依然撑着眼皮看着屋里头,他期盼着叶在珉会出现。但黎薇儿却不得不告诉艾仲文实情,“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艾仲文失望,沉重地眼皮开始耷了下去,身体不自觉地在雨中摇晃着。

“哇哇哇”小念的哭声穿过雨柱,像把细小的利刃插进人的心里,虽然不觉疼痛,但也足以让鲜血停止流动。

“孩子哭得很厉害……”艾仲文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他的眉间一皱,人无力地倒在了雨水里。

“先生!先生!”艾仲文身边的人慌张地叫着他,黎薇儿也急得打开了铁门。

艾仲文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但身边的人要把他带走时,他居然还在恍惚中挣扎。

黎薇儿急了,她不想再看到叶在珉的亲人离去,“在珉!”黎薇儿高声呼唤着。

“咔”叶在珉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他手里正抱着小念,小念的哭声渐渐停止了,两只泪眼朦胧的小眼睛正瞪着叶在珉,似乎在抱怨叶在珉今晚对他的不理睬。

叶在珉愣愣看着地上的艾仲文,他的眼睛里再次涌现出了当时叶惠离世时的那种痛苦和震惊。

“在珉!”黎薇儿不想叶在珉再错过亲人,尽管她不知道叶在珉的心里的想法。

这一次,叶在珉没再迟疑,他将小念放在地上,跑过来对黎薇儿说道:“你回去照顾小念,我把他送去医院!”

黎薇儿愣了愣,可当她看着叶在珉背着艾仲文坐进别克轿车里,然后轿车消失在雨夜的黑暗里时,她才知道原来叶在珉的恨意里藏着无尽的关怀和浓浓地父子之情。

黎薇儿抱着小念看着窗外,小念渐渐地熟睡了,而天空的裂痕也慢慢恢复,雨水被隔绝了,周围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珠声,可叶在珉还没有回来。黎薇儿在想象着叶在珉和艾仲文两父子之间的谈话,想象着他们能够和好如初,想象着叶在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了。

但第二天醒来,当黎薇儿再次见到叶在珉时,她不禁为两父子担心着,因为叶在珉回来的时候,黎薇儿分明看到他两眼憔悴,脸上有深深的泪痕,而且叶在珉再次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黎薇儿一直等到中午才去敲书房的门,但叶在珉没有应她,叶在珉依然沦陷在自己痛苦世界里。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叶在珉的痛苦,小念在黎薇儿的怀里依依呀呀地说这着话,像是对黎薇儿建议着。

黎薇儿想了想,叶在珉的心结就是艾仲文,自己得帮他一把。于是黎薇儿推着小念,悄悄地离开了蔷薇别墅,往医院赶去。

来到病房,艾仲文正坐在床上打着点滴,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眉宇之间流露着和叶在珉相同的痛苦。

黎薇儿敲了敲门,推着小念走了进去,她向艾仲文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叶在珉的妻子沈一诺。

艾仲文恍惚中之中看见了小念,他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还不顾手上的吊针,伸手就去抱小念。

黎薇儿以为艾仲文的行为会吓坏小念,但小念好像天生有种魔力,他不惧怕任何人,他也能让任何一个人都喜爱他,包括眼前的艾仲文。小念看着艾仲文,他忽然哈哈地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艾仲文欣喜地叫了起来,“他在笑!他在对我笑!”他激动得往小念的脸上亲了又亲。

黎薇儿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小念根本就不是叶在珉的孩子,也不是艾仲文的孙子,但她看着艾仲文因为小念而恢复活力,又不忍心让艾仲文失望。

“他叫什么?”艾仲文急切地问着,他想要尽快熟悉小念的一切。

“小念。”

“小念?小念,小念!”艾仲文变化的语气里充满了欣喜,他再次亲了亲小念,小念被艾仲文脸上的胡渣刺得哈哈地笑着。

“你一定很像你爸爸小时候的样子。”艾仲文忽然变得感伤,他抚模着小念的脸蛋,眼中泛着泪花。

黎薇儿看得出艾仲文对叶在珉的在乎,她不禁问道:“既然你这么爱在珉,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呢?”

“抛弃?”艾仲文显得难过自责,“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有勇气带着在珉的母亲逃跑,那现在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但我没有欺骗在珉,当初真的是我父母逼着我和别人结婚,要不然他们会对在珉母亲不利,结了婚之后,我回来找过在珉的母亲,但是她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一年之后我才知道她难产去世了,我非常后悔,如果当初我鼓起勇气带她离开,那我们也不会天人相隔,我和在珉也不会二十多年不能相见。”

艾仲文声泪俱下,苍老的脸庞因为难过而挤在了一起,深陷的皱纹里嵌满了泪水。

黎薇儿不知道当初的事实是否真实,她关心的只是叶在珉,“那后来呢?你就没有找过在珉吗?”。

“不!我找过他,但就是找不到,他母亲过世的消息是叶惠告诉我的,叶惠还说她会让我痛苦一辈子,她会把在珉藏起来,这一生也不会让我们父子见面!”

黎薇儿感到讶异,叶惠居然是阻隔两父子二十多年的千山万水?艾仲文的话让她怀疑。

“一诺,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一次能找到在珉,也是因为一个星期前,我收到了叶惠的信,是她告诉我在珉在罗马尼亚,在这里!”

艾仲文着急地放下了小念,他挪着身子,翻找着挂在床头上的大衣,不一会儿的,他就找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黎薇儿。

黎薇儿拿过信封,是封挂号信,邮戳日期的确是上个星期,打开一看,一些歪歪扭扭地字映入眼前,就像是一只无力的手抓不住笔头写下的字迹。

艾仲文,过得还好吗?这二十多年有没有每夜被噩梦惊醒,有没有见到我姐姐可怜的灵魂在哭泣,我真的好想看看你可怜的样子。可老天实在太不公平了,他现在居然要带走我,我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在珉以后的日子。

对了,你还不知道在珉是谁,他可是姐姐为了爱你而生下的孩子,是你背叛了姐姐的见证!艾仲文,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你居然背叛了她,她离开的那一刻还期盼着你到来,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我带着在珉东躲西藏,最后在罗马尼亚定居,就是不让你找到他,而且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在珉,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对他而言,你的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当在珉渐渐长大,我发现他会因为别的孩子有父母陪着过生日而伤心落泪,大学毕业典礼上他居然躲在远处看着别人照相时,我就知道我错了,在珉依然想拥有一个家,他想要爱着他,呵护着他的爸爸妈妈,而我却让他失去了父爱二十多年。

现在上天也在惩罚我了,我已经快要死了,可在珉怎么办?我走了,就剩他孤零零一个人,我不能这么残忍,所以我写信给你,如果你心里对姐姐还存着一丝的爱意,那就请你来罗马尼亚找在珉,他真的需要一个家,需要生活在亲人身旁。

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就当是我这二十几年欠你的,希望你能好好地对待在珉。

叶惠绝笔

这是整封信的内容,黎薇儿读完,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湿的,她真的很难想象叶惠在临死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但她却明白,叶惠对叶在珉是多么的在乎,多么的担心。

信封里滑落出一条钥匙,上面贴着数字,看来是某个地方储物柜的钥匙。

艾仲文恳求着黎薇儿:“一诺,你能帮我找到这条钥匙所在的地方吗?叶惠留给我的东西肯定与在珉有关。”

黎薇儿点头答应,她暂时把小念交给了艾仲文,自己拿着钥匙出去了。看着钥匙,黎薇儿心里嘀咕着,叶惠肯定是到了某个地方藏起了什么,可叶惠的身体不容许她走那么远,应该就在医院附近才对,于是黎薇儿来到了医院隔壁的小车站,没想到很真的找到了钥匙对应的储物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箱录像带,看看上面标着的日期,是以往二十几年的日期,最新一盒标着的日期居然是叶惠去世前的三天,也就是黎薇儿刚生下小念的那一天。

黎薇儿惊讶,她连忙带着这些录像带回到了医院,艾仲文立刻叫人拿来了播放器,他不安地将录像带放了进去。

“在珉有什么愿望啊?”录像里是年轻时的叶惠,她正对着怀里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亲昵地笑着,那笑容就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小男孩应该就是叶在珉了。再往下看,录像带里全部都是叶在珉的生活记录,吃饭,读书,运动,过生日,学期典礼,叶在珉的一分一秒都被叶惠牢牢地记录了下来。

艾仲文看着录像带里由一个小宝宝渐渐蜕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的叶在珉,他哭了,低着头抽搐着。

黎薇儿没有安慰艾仲文,她将小念抱紧,和叶惠相比,她这个母亲为小念做得实在太少了,她要像叶惠一样,珍惜小念的每一分每一秒。

最后也是最新的一盒带子放了进去,影像里出现了叶惠的脸庞,她带着黑帽子,脸色苍白,两眼暗淡无光,脸颊上只剩下了干皱的皮肤,她看着镜头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艾仲文,如果你看到这盒录像,就证明你来找在珉了,那我也就放心地走了。请原谅我把在珉藏了这么多年,不让你们父子相见,其实不单是因为恨你,还因为……我怕你把在珉抢走,姐姐已经走了,在珉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如果回到你的身边,那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我才不让他知道你的事情,我害怕他会因为想你而去找你。但现在,我却希望他能去找你,你也能把他带回艾家,因为那里才是他的家。”

影像里的叶惠哽咽着,她起身熄掉了录像机,影像一下子变成了碎花。

艾仲文已经泣不成声,黎薇儿也想抱着小念出去吹吹风,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可一开门,她却愣住了,叶在珉杵在了门口,他的眼皮低垂,眼眶之下不断地涌着泪水。

“在珉?”艾仲文轻声地叫着,但叶在珉却没有回应,他往后退着,最后竟像逃跑似地向外飞奔而去。

黎薇儿回头看着播放器屏幕里的碎花,她明白了,叶在珉已经听到了一切,知晓叶惠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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