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君御天第一次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虽然说他身份不同,虽然说这里是青楼,但是那种激动中带着些许忐忑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
红楼的二楼分为内廊和外廊,外廊的房间是用来接客唱曲的,而再往里面走,穿过一道屏风,后面便是内廊,内廊是供红楼所有女子居住的地方。而君御天跟着如诗的脚步,迈过那一道屏障,便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君御天从不曾踏足过的世界。
屏风里面的墙壁,不再是外廊和红楼一楼大厅那样的红色,而是带着淡淡香气的淡粉色,一扇扇的竹门,有序的排列在走廊两边,而门上也被房间的主人赋予了属于她们的气息,有的被绘了栩栩如生的鸟儿,有的被提了如泣如诉的诗句,有的门脚两旁摆着些许盆栽,君御天看的不禁有些目不暇接,而内廊上的女子,看到君御天,无一不是瞪大了眼睛,转身跑进就近的房间,也有人在临进屋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如诗一眼,要知道,红楼二楼的内廊,是所有男人的禁地,君御天,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个踏足的男性。
如诗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们的目光而停歇,径自向着内廊最里面房间走去。
君御天看着眼前的房门,门上被绘了两只鸟儿,正交颈而眠,画的斜下方还提了一首小诗。
三九不若冰雪飞,至冷不过倒春寒。
若是有情相依偎,严寒也如三伏天。
君御天看着这首不算是绝句的诗,微笑了一下。如诗看到君御天的笑容,心底暗笑,君公子果然对小姐有意思,想着想着,竟然忘了身旁站着一个男人,直接推门而入。
绵意很郁闷,因为她觉得今天她很倒霉,早上起床穿衣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了一道口子出来,接着吃饭被呛到咳了很久才缓过劲来,现在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两只眉毛不是一个颜色的自己,心头却再也压不住那一股邪火,这是又听到推门声,想也知道肯定是如诗,因为如画从来都是先敲两下门再进的。
想道这里,一边转头的时候,口中的话语已经说了出来,“如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
然而当她看到门口的人时,生生是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没错,门口是如诗没错,可是如诗后面还跟了一个人,不是扬着眉,一双眸子里带着诧异,嘴角又噙着一抹戏谑的笑的君御天,还能是谁。
绵意愣住了,傻了,半晌,脸黑了,对着如诗不满道,“如诗,难道你不知道这内廊是不许男人进的吗?”。
如诗张了张口,没说话,其实她也知道,但不过就是在楼梯口看到绘雪和君御天搭讪的样子就生气,生气了就只想着怎么压一压绘雪的气焰,想着想着,一冲动,就把君御天带了进来。
绵意看着如诗半晌没说话的样子,深呼吸一下,转头对着君御天道,“君公子,这里不方便男子进入,请便。”
君御天看到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没理绵意,转身把门关上,径自走到桌旁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碗茶,喝完了才施施然的开口,“方便不方便,我都来了。”
绵意看到他这幅无赖样,怒火是蹭蹭蹭的往上冒啊,盯着君御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君公子,红楼有红楼的规矩,请多包涵。”
君御天看到她的模样不禁失笑,脸上却绷紧了,“让我走?”
绵意点点头,没说话。
君御天粲然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可以,不过有条件。”
绵意蹙眉,“什么条件?”
“你跟我一起走。”
绵意瞪眼,如诗也差异,两人异口同声,“啊?”
“啊什么,我说跟我一起走。”
绵意终于压不住火气了,“君公子,我想上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红姨也说的很明白了,难道君公子不懂吗?我不会让公子你帮我赎身的,公子的好意绵意心领,可惜绵意无福消受了,还请公子体谅,绵意并不想做一只寄人篱下的黄鹂鸟,绵意志不在此,绵意只想凡事凭自己的双手,即便是那身价银,不过是多弹多唱几首曲罢了。”
君御天挑着眉,听完了绵意的一席话,嘴角的笑变了味道,戏谑道,“姑娘,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
绵意看着他的眼神里平添几丝差异和疑惑。
君御天清了清嗓子,敛去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我是要包你几天。”
此话一出,绵意懵了,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如诗也愣了,这个人要包绵意,还几天?半晌,如诗呆呆道,“你要包小姐?还包几天?”
君御天点头。
“包几天啊?”
君御天听到如诗的问话,哑然失笑,“这个我也不清楚。”看到绵意变了颜色的脸,君御天马上把话接了下去,“因为,我想出去游玩一番。”
“去哪?”如诗的眼睛放了光。
“看你家小姐想去哪。”
“哪里都行?”如诗的眼神,在得到君御天的首肯后,变成了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去西湖吧,我家小姐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西湖了。”
“如诗!”绵意看到如诗替自己应了君御天,心底有些着急,也有些生气。
“小姐,”如诗看到绵意的眼神就知道她生气了,连忙几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诱惑道,“小姐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西湖吗?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雷峰塔吗?现在有人出钱,你还不快点,不然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绵意看着她,打断她的话,“得了吧,我看你怎么不是这么想的,你是想让我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气气绘雪吧?”
被看透心思的如诗吐了吐舌头,“一箭双雕么。那你同意了?”话音刚落,还没等绵意做出反应,如诗便一步窜到君御天面前,“我家小姐答应了。”
君御天知道如诗打的什么主意,就有样学样的,没等绵意拒绝的话出口,便朗声道,“那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来接你。”语罢,也不看绵意那已经黑了的脸色,转身走了。
如诗看君御天走人了,马上也脚底抹油想要溜之大吉,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绵意带着揶揄的声音响起,“要是你那么想去,你去啊。”
如诗只得又转回来,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看着绵意,“我只是觉得机会很好啊,而且君公子对小姐也不差,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呢?”语罢,还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绵意看着如诗的表情,叹了口气,“如诗,这次我真的不能依你。”
如诗嘟着嘴,“为什么?”
绵意默然良久,道,“他并不是我心中的人。”
如诗听闻此言,拉着绵意的手坐在床上,“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你还念着他,人家不一定记得你啊。”
绵意听闻此言,也寻不出由头来拒绝,只得缄默。
“小姐,你不能守着这份思念过一辈子啊,当初的话语,只是当初,你还能妄想着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还记挂着你这个十年前的小乞丐么?小姐,你最后也是要嫁人的啊。”如诗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再往难听了说点,小姐既已身在红楼,就算心不在,又有几人理解小姐的心思呢。说得好听点了,小姐是出淤泥而不染,这若是说的难听点”
绵意颔首,说得难听点的,便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吧。
绵意想了许久,不得不承认如诗的话是有道理的,就算她的出身为天下人所不齿,可总归也是要嫁人的,虽然对于她来说君御天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当下却也是能使她忘记前时旧人的良方,想到这里,只得勉强道,“好吧,就依你一回。”
如诗听到绵意无奈的话语,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虽然她抢着答应了君御天,可是她了解绵意倔起来不要命的性子,若是她真的一点都没动心,那明天就算是君御天弄来八抬大轿,人家也一定不会去的,不过现在既然她答应了么,那就说明她对君御天也想道这里,如诗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绵意有些发毛,“你笑什么?”
“没有。”说完,便溜也似的离开了绵意的房间。
谁知如诗刚离开还没盏茶的时间,红姨便阴沉着面孔走了进来。
此时的绵意正收拾准备睡下了,却见红姨深夜前来,一时怔住了。
红姨走进屋子,坐在绵意的床上,“听说今日君御天来过了?”
绵意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挪,为红姨让出些地方。
“他来干什么?”
绵意乍然听了此问有些不解,“他说,要带我出去玩。”
红姨看着绵意的眼睛,“你决定去?”
红姨的语气让绵意越听越糊涂了,“不可以么?”
红姨轻叹了口气,“你要明白你与他的差距,不是些许才华便可以弥补的。”
绵意听了这话,噗哧一笑,“红姨你说什么呢?我与他不过是寥寥的交情,此次出去玩也是如诗替我应下的。”
红姨看着绵意眼中的认真,半晌,轻叹道,“如此甚好,虽然你不在意出身,可这毕竟是个坎儿,我也不喜欢你在将来收到伤害。”语罢,起身走了出去。而绵意则坐在床上愣愣的发着呆,还没从红姨的话中反应过来。
第二天一早,君御天便早早就来了,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喝着茶,身旁站着的,依然是顺溜,不过却有另外两个从未见过的,也是小厮打扮的人,跟顺溜并排站着,垂首而立,其中一人面庞消瘦一双眼睛略显精明,而另外一人身材魁梧壮硕,脸上剑眉倒竖,双目含煞。
“噔噔噔”
听到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君御天抬起头,望着那站在楼梯上整往下走的人儿,绵意今天挽了一个随云髻,及臀的长发被拢到一旁,用一根镂空紫玉的金钗固定,发髻上还赞了一个小拆做点缀,鬓间放下两缕青丝,衬得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庞,更显俏丽,身上穿了一身烟笼雕花的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粉红色的兔毛大氅,行走间,若隐若现的腰身让她整个人变得婀娜起来,君御天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而绵意被君御天如此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的有些害羞,隐约间,有一丝红晕飞上双颊,她侧过脸庞,欠了欠身,“早。”
“早。”君御天回过神,扬了扬下巴,身后的顺溜立刻走上前接过绵意身后,如诗手里的包袱。
君御天侧过身,对着绵意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绵意看到他的模样,便莞尔一笑,当先走了出去。
西湖之行一共就只有五个人,君御天、绵意、顺溜还有另两个小厮打扮的人。顺溜三人自然是充当了各种角色,从奴才到车夫,从保镖到小厮。
随着车轮的缓缓转动,在如诗如画不舍的目光中,西湖游启程了。然而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湖,而命运,却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