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全体员工会,我穿着我认为最好的衣服参加了,还是受到了老板家族人员的鄙视,
她的三儿媳妇说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尤新:你穿的衣服怎么象是十几年前的古董,看不出来你还对古董有研究,全桌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很尴尬,
就在那次员工聚会的晚上,我被开除了,总经理在聚会后乘坐晚上的火车去了北京,而开除我的决定是他的女儿做的,
那天,我的人格受到了极为不公的待遇,聚会举行的时间是在十一月中旬,因为公司的食堂比较冷,所以聚会是在总经理家的别墅举行的,
在聚会后总经理家人说他们家祖传的钻戒和鸡血玉不见了,
聚会工人用餐是在一楼,领导在二楼,而总经理家的住处在二楼,其它的领导说是和他们家都是几十年的好友了,只有我一个人是新来的,而且来自穷乡僻壤,
于是我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了,
我要求报警,他们说家丑不可外扬,对公司影响不好,当时我被他们控制住,总经理的三儿媳妇强行翻了我所有的物品,
那时候没有手机,连数字传呼机也是我曾经有过的梦想,
我平生第一次体味到了有冤无处喊的滋味,
那时我刚刚工作三个月,而我只领到两个月的薪水,另一个月的按惯例要押在公司
当时我每个月只有五百元的工资
我给家里寄回了五百元,
手中除了日常开销只剩不到四百元,
如今他们让我连夜搬出,公司一刻也不允许我停留,
我一个人,拖着只有随身衣服的包裹,夜里十点左右,走在我不知方向的异乡的蜿蜒的山路上,路边草丛里遍是横竖不规,看不清的枯草,每一缕寒风吹动枯草发出较大的声响,都会把我吓到发抖,
因为没有手机,没有传呼机,路边有公用电话的小商店已经关门了,道路上很少有出租车,即使有我也不能乘坐,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坐在包上,因为我害怕周围的枯草,我选择坐在路的中间,冷风吹在身上,每一次我都会打着冷颤,
我不知道去哪里,夜很黑,很冷,此时我那古董衣服却显得那样无法抵挡寒冷的侵袭,这件让人耻笑为古董的衣服是我为了参加聚会精心挑选的,整整花掉我七十元人民币,是我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买衣服,也是我第一次买这么贵重的衣服,
我在寒风中麻木地坐着,我已经不会哭了,这种突然的变故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夜已深了,很静,突然我听见远处好象是有脚步声,在山路上磨擦出沙沙的声音,我的心一刹那的兴奋马上又机警起来了,来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麻木地坐着,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本能地想躲起来,这么晚不会有好人在外走动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就在我起身拿包想逃跑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个那么熟悉的声音,焦急而又低低的但是在夜的寂静里还是那么真切地响亮:阿冬主任,阿冬主任,
来人是我教她学化验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一个十八岁却有着苍桑往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身影现在却给了我全部的希望,我怕吓到她赶紧回应:是小美吗?
仅管她那么弱小,可是就在我们相拥的那一刻,我感受到我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在异乡了,我有朋友。我们拥抱着,但是她的身体也在发抖,她比我穿的更单簿,她刚来公司一个多月,还没有领到薪水,她的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母亲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又嫁给了她的继父,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母去世了,她在继父的打骂中生活着,也就是那一年被她的继父强暴了,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回家,她不敢和别人说,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五岁时见过的外婆,现在已经73岁了,生活在莫河的一个农村,小美已经找不到去外婆家的路了,因为五岁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了。还好在招工的时候被我们录用了,和我分在一个宿舍里,当我知道她的过去以后,我和总经理说想要个助手,觉得她挺聪明可以载培,所以她是可以自由出入我化验室的唯一的工人,
她说:别怕,这的地形我比你熟悉,我就知道你没地方去,我有个地方,以前我不敢回家又没地方打工时我就去那,咱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再往左拐,有一个大沟,那里没有风很暖和,我在那里备有树枝,我们藏在树枝后面,不会有人知道的,那里离村子很近,又不会有野兽,我就知道是他们冤枉你的,你看他那个三儿媳妇,她好象在吃你的醋,你比她长得漂亮又比她有学问,她女儿肯定是听了她乱说的才跟她一起去赶你的。
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那个沟里了吗?我别无选择,可是她那么弱小,又穿得那么少,她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甜美地睡觉,如果今天她陪我,明天公司也开除她,那她又将会去哪里?如果我们今晚出事了,那样就是我害了她,我在犹豫,我发现她抓紧我的手在发抖,我知道她很冷。以前她说过很喜欢看我穿校服的样子,她说没人供她上学,她做梦都想穿校服,想到这里,我说:“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喜欢我穿的那身校服就送给你吧,然后你回去吧”。
她说:“我陪着你吧,有坏人我挡着,我什么样的痛都经历过,你和我不一样,要是真的来坏人了让他们欺侮我,打不过坏人但是我可以替你挡着。”
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
这样好的一个美丽女孩子,上天真的是对她不公平。
我说:“我去路边打个的,一会去市内,然后找个住的地方,你回公司去,别让人家把你也开除了,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她说:“这么晚了,这条路上不会有出租车的,要是碰上坏人的车,你死定了,这离市内打的要三十分钟的路,你一说话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上了人家的车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再说了,这么晚打车一定会很贵的,没事,我陪你,还有几个小时就亮天了,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就在我无法决定去向的时候,我们听到山路上好象有很多脚步声,一边走还一边有人压低声音在喊:阿冬主任,阿冬姐,
小美说:是车间阳阳和小王他们来了,小美兴奋地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我的心有说不出的感动,我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在异乡了,我有好多朋友,
是我的工人来了一队十多个,男男女女,他们都是在公司住宿的,家不在本地的,其中有一个年长一点的说:“现在对你印象好的那些领导都不在公司,回公司的可能性不大,车间有个叫小芳的女孩子家就住山下这个村子,前天和她干活时毛衣湿了,我和她一起去她家换过衣服,她爸在外地打工,长年不在家,家里就她和她妈,家里很宽敞,我觉得你去她家住一个晚上应该可以,”
在大家的护送下,我暂时安定了,至少我今晚不会有危险。
小芳和她的母亲很热情,小美陪我一起住在小芳家里,
小美睡得很甜但是她的手一直紧紧是握着我的手,我整夜不能入睡,我本来只想在这个公司为自己镀上有工作经验的金边,然后到城区去找工作,我原计划是在春节过后离开,那样我就有半年的工作经验了,而且在这个新启动的企业我可以学到很多,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不能背负这样的罪名离开,我一定要澄清事实……我想了很久,小美的手一直都紧握着我的手,我想轻轻地抽出手来换个姿势,却不小心碰醒了她,
她突然坐了起来,说:“阿冬姐,你能不能不走,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还想和你学化验呢?她接着说:等总经理回来会不会有转机?总经理对你那么好,他一定不会让你走的,没有你怎么生产呀,别人也不会做呀”。
小美的话提醒了我,前几天他三儿媳妇过来和我要过生产记录,我突然明白了,她是想知道配料方法,今天的事是她早有计划的,她可能的确是讨厌我的存在,
我的那些生产记录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不想长久地在这里工作下去,所以为了以后方便交接,我没做任何防备,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种人,
当时我是主管技术的,他三儿子主管生产管理,还有一个管冷冻机的主管、管理宿舍的主管、管理土建工程的主管,在这几个中层里其他人都是男士唯我一个女士,在他们中除了冷冻机主管帮他徒弟给我说亲被我回绝后其他人对我都很好,
生产和技术本是一家,也可能是我和他三儿子在工作上接触让她产生了误会,并且她只是和她三儿子同居而没有结婚证,所以她怕失去做他家三儿媳妇的机会,
我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我说:小美,如果你能帮我做点事有可能我就不用走了,小美高兴极了,说:快说,要我做什么?什么都行,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只要你能不走。
我说:我现在没地方去,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这个季节找新的工作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且我还想把我会的化验知识都教给你,这样以后你也会多一条生存的路,我不想就这样走,我需要回去证明我的清白,否则总经理回来以为是我偷了东西逃跑了,她们想怎么说都可以,所以我要回去,而且我想让总经理请我回去,用车来把我接回去,回去以后我要先教会你化验,然后我主管生产,让他三儿子去管采购,只要你帮我,我能做到这一点。
小美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白白的脸蛋在瞪圆的眼睛的衬托下更漂亮了,她说:我能做什么?
我说:明天主管配料的一定是他三儿媳妇,我给你一些配料,只要你在她配好的配料缸里加入我给你的东西,就可以了,
她说:会害死人吗?我说:不会的,只是让料体分离,废掉一缸料,如果料连续废掉五缸就相当于我一年的工资,他会请我回来的,
她说:好,我做,一定会做好,
我说:车间有监控器,我给你的东西不要放在宿舍,就放在化验室的台下不显眼的地方,如果车间出事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个料少了,你就说那是化验女乃ph值用的,你要在她配料后取样时加这个,这时你左手拿着量筒而料放在你右手的工作服袖口里,然后象是手在扶着料缸实际上你把右手从料缸的小口探进去,用手指抠破塑料袋把料就加进去了,然后取样离开,因为每次都是你取样化验,所以这个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料缸的小口监控器看不到,
这是我做过的最卑鄙的一件事,
在小芳母亲的指引下,我知道了市内有一个最便宜的旅店,住一晚只要五元钱,在火车站的侧面:叫军人服务社,那里住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的,
我和小美订好了,我就到那个军人服务社,我就在那里等她的消息,那时我们都没有联系方式只能订个地点。我知道她身上没钱,可能去市内坐车都有困难,于是我在唯数不多的钱袋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给了她,让她坐车用,
在小芳家吃过早餐,我离开了,小芳的母亲给我包了一包饼大约有五六张,那是一个善良的母亲,也许是那一包饼让我感动流泪,也许是想起了我的母亲,总知我在此时才从麻木中苏醒有了肢觉,才会流泪,
那个善良的母亲说:孩子,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如果找不到工作没地方去或是没钱花就回来,我的家不富裕但总不会叫你饿着冻着,
小美送我到车站,眼睛湿润着,但是她没有再让眼泪流下来,可能是我的那个计划在支撑她,她不住地跟我说:你放心,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客车的玻璃阻隔了我的视线,我把所有我希望都寄托在这样一个娇小瘦弱的小孩子身上了,我能否再度回来证明我自己全靠她了,如果事情败露了那将是我害了她,我不敢想象她将会如何生存,但是从她坚定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在车要开动的那一瞬间,我打开车窗,坚定地告诉她:成败都一定要来找我,我去别的地方也会带着你。在那一刻我象是良心发现了似的,因为我怕一旦事情败露,她会流落到去那个大沟里过夜。
几经辗转我找到了‘军人服务社’,住一个晚上五元钱,四个人一个间,进住的人,店主也不看身份证,给钱就住,先交钱后住宿,室内只有四张床和床上简单的被褥,什么也没有,白色的床单成了黑灰色了,被子随便折几下丢在床头上,还好这个房间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十一月份的天显得特别的短,我坐在床上已经是下午2点了,没吃午饭的我现在感觉好饿,我拿出小芳母亲给我包的饼,饼散发着油和面的香味,还有一袋油汪汪的咸菜,模起来好象还有温度,也可能是手冻得太凉了才显得饼有温度,我午餐和晚餐就是这一张饼,我数了一下还有五张,那饼有母亲的味道,它让我在异乡嗅到了母亲的味道,
天快黑了,我对面的床铺又住进一个女士,枣红色的头发卷卷地披在肩膀上,肥胖的身体显得没有了脖子,黑黑的眼圈下有微微突起的眼带,说明她已过三十岁了,说起话来南方口音舌头永远无法伸直,个子和我不相上下,
还好有个人做伴,我心里想,但是同时我也有了一种不安全的感觉,过一会她走了,说晚上回来让我留门,
因为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