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尽染,霜气横秋。
无论如何,卿墨都要今天出院,哭着闹着喊着挠着秦牧天带她回家,平日里雷厉风行惯了的秦二少,面对卿墨的无理取闹撒泼耍浑一筹莫展,最后征求了各方意见,和卿老爷子聊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卿墨如何的纠缠任性乖张吵闹,为了不给老爷子和伯父伯母添麻烦,他准备一肩扛起重任,把卿墨带回自己的公寓细心调养。
接连两周,秦氏建筑凡是能出入总裁办公室的,都能见到传说中的“秦拿手”——卿墨小姐的倩影。甚至流言四起,冷面黑心的秦氏集团接班人惟卿小姐马首是瞻。
如果卿小姐看到你笑容满面,那么接下来的合同文件,秦总都会愉快地签字首肯,但是若不幸遭遇卿小姐的冷面伺候,那么等待你的将是秦总一系列的组合拳。
公司上下几千号员工,在这段佳人在侧狐假虎威期间,热衷于编排卿小姐之**荣辱榜,经过全民投票综合评分后,众人大跌眼镜,发现得票数最高的居然是投资部的面瘫总监李然。
毕业于普林斯顿的李然庄重严肃不苟言笑,素有“面瘫”之美誉,性情孤僻却才华横溢,旁人亦不敢轻易招惹,因为他一旦反击便招招索命致你于死地。李然目空一切,唯独对秦牧天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见秦二确非空有一副好皮囊,才能和卓识真真是顶尖的。
卿墨最喜欢聊吃李然了,每回看到“面瘫萝卜”被她逗弄得嘴角抽搐,她就格外开心。
红黑榜上另一位榜上有名的,是秦牧天的左膀右臂兼最佳损友——梁升。卿墨和梁升看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碍于聚少离多,战火得不到蔓延,刚好趁着养病被秦少随身携带,两人的关系陡然升级,低头斗抬头斗,整得总裁办公室那个乌烟瘴气,是个人都要望望风,在秘书那里打探后才敢进去。
其实,梁升的心态是有因可循的,试想我大好青春都耗费在你秦牧天身上,跟你斗了二十几年,最终依然沦为千年老二,区区一个小女子就把你收复得心服口服,坐在头上耀武扬威。我这个国际知名企业的二把手如何甘心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小女子看。
不过,倒苦了秦牧天,夹在爱人和兄弟中间左右不是人,尽受些夹板气。
这日,梁升手持一份刚出炉的狮城地产招标案的可研性报告,一跨进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秦牧天怀抱着熟睡的卿墨,轻声翻看财务报表,不时勾画标注着什么。
梁升没好气地关上门,一坐在沙发上。怀里的人儿被吵得动了动,秦牧天急声道:“小点声。”说完,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里屋休息室掖好被子,悄声关门出来,坐回真皮老板椅上兴师问罪:“梁升,你跟卿墨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还好好的,为什么最近一碰面就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
梁升不屑一顾道:“谁跟她一般见识啊。只不过看不惯她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小人得志的模样。”
“得,不劳您操心,我秦少心甘情愿得很。”秦牧天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说。
梁升对秦牧天变得如此奴颜媚骨反感得很,鄙视道:“真给咱爷们丢脸。”
秦牧天笑极:“敢情你梁爷忘记自己为爱痴狂的样子了啊,那时候要不是我死拉硬拽把你拖走,指不定咱家老头子早把你揍成二等功勋一级英烈了,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教育我?”
梁升苦笑,是啊,谁没有奋不顾身为爱发疯过啊。
虽自小学起就与秦牧天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但阴差阳错,初见秦家小妹时,已是14,5岁一腔热血的年纪了,然而只那匆匆一面,明艳的笑容差点晃瞎他的双眼,当下便信誓旦旦,这一生非她不娶。
如果说卿墨的美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不施粉黛时恰如遗世独立的水仙,精心描绘处仿若艳冠群芳的牡丹。那秦家三小姐秦池,则数十年如一日地华丽娇贵盛气凌人,美艳欲滴的芍药正好符合她的气质。
秦池早已厌倦周围莺燕丛飞,自然对梁升的追求毫不起意。梁升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秦氏兄妹上栽跟头,早已练就一身坚韧不拔的本领,穷追不舍永不言弃,鞍前马后任人使唤。
秦池则仍旧耍弄一贯伎俩,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把一位大好青年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秦牧天一边训斥不懂事的妹妹,一边劝说兄弟不如放弃。
18岁那年,接到哈佛建筑系录取通知书,在即将同秦牧天飞往美利坚求学的前一晚,喝得烂醉的梁升闯进秦府大吵大闹,声泪俱下地诉说一腔的不舍与爱慕,不料却撞见赶赴秦二送别宴的秦池新晋追求者——蓉城著名小开沈黎君,误会迭生。看到沈黎君傲慢挑衅、秦池不置可否的嘴脸,在四五年来反复出现的场景里,梁升突然觉得累了倦了厌了,挣开防止自己失去理智而箍住他的秦牧天,转身走出秦宅高大肃穆的大门。
身后,70好几的秦霸杵着拐杖,气得直哆嗦,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荒唐!”
那个不眠之夜,梁升明白了,有些人和事并不是那么难以放下的,痛了,自然就放了。
梁升决意挥别过往,毅然奔赴美国后,他的突然放手让秦池猝不及防,心痛得难以复加,从前的点点滴滴一股脑涌上心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秦池早爱上了对她百依百顺万般宠爱的梁升哥哥。她爱得慢,想要遗忘也慢,恐怕耗尽一生也不够。
秦池将浓浓的思念付诸笔端,张张信笺寄向大洋彼岸,梁升这头冷血动物居然只言片语也不回给她。
再见时已是四年以后,当收起利爪、温柔无边的端庄淑女言笑晏晏站在面前时,梁升恍然如隔世。之后这么多年,他俩仿佛颠倒人生,变成秦池紧追不放了,梁升却不迎不拒。似水年华如白驹过隙匆匆流走。
秦牧天搞不懂死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看他沉浸在过往,冷不丁提醒一句:“梁升,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你迟早必须对秦池有个交待,是走是留,总得有个结果吧。这么些年,该还的早还完了。”
梁升无精打采道:“我自有主张。”
“我看你就是作的,仗着小池对你不离不弃,你就使劲作吧,等哪天小池幡然醒悟,我看你哭的地儿都找不到。先说好哈,臭霸王,到时候千万别同情他,不然我跟你没完。”卿墨不知何时醒转,一边挽着长发一边走出来,非常自然闲适地坐到秦牧天的大腿上,窝在怀里讥讽道。
秦牧天看她刚睡醒慵懒妩媚的模样,爱得不行,自然什么都先答应下来。
梁升正要张口反击,一抬眸对上不讲义气的兄弟的一双金刚怒目,顿时哑巴吃黄连,心里咒骂着没气节没骨量,扔下报告忿然出走。
秦牧天宠溺地蹭着小猪的额头,嗔怪道:“你为什么总是和梁升过不去?”
卿墨撅着小嘴抱怨:“谁叫他老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小池对他那么好,他跟个睁眼瞎似的。”
“看来小妹什么都跟你说啊。”
“那是,谁叫我是她未来……”
“未来什么?”
“哎呀,没什么。”
“快说,再不说,我就在这张桌子上折磨得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别别别……呵呵呵……嗯,嗯……我说,我说啦,未来,未来,未来二嫂啦。”声音低得听不见了。
“啊——。”
秦牧天,你个大魔头,一点信用都不讲,我堂堂卿家二小姐又被你耍了。
“别那么大力啦,桌子腿儿折了!”
秦牧天埋首苦干,还不忘抬头安慰:“别担心,实木的。”
卿墨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