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儿,”老地方,屋顶上,找到了赵祯,他早已在殿后一侧架起梯子,方便上下。倾心上下比他那“用爬的”潇洒多了。
“柳姐姐!”赵祯低吟。
“于美人已经没事了!”倾心站在他面前。
赵祯慢慢抬起头,轻轻拂上倾心的裙摆,伸手抓住她的手,然后轻轻得靠上她,头侧过。
倾心站着,僵了一下,这是什么姿态?孩子般的依靠?感觉到他紧紧得攥住自己的裙摆。
许久后,
“柳姐姐,那是我第一个孩子!”赵祯终于说话了,带着哑哑的的声音,
“我甚至都没看到他一面!”
“他会在天上看着你!”倾心仰望天空,轻轻得说,“也许他本和你无缘。”
“我曾经幻想着他会长成什么样,可是突然不见了!”赵祯的声音有些呜咽,“我到底做错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倾心感觉到他的颤抖,不禁抽出手,拂上他的头,轻轻搂住:“益儿,不要这样,不要难过,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过去的,已经没有了,要学会忘却。人生中的困难,更大,更多,益儿,你要坚强,这才是人生的起步。益儿,你是所有人的天,所以你不能这样。”
赵祯松开了双手,抬起头:“我是天,你却是地。”
天,地,即使在天际边,只有视觉上的交集,走近,依然是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那种沉寂随着赵祯的成长,一天多似一天。那个总是“柳姐姐”长,“柳姐姐”短的益儿在倾心的面前愈见沉默。
于美人醒来后,面对发生的一切,比任何人都看得淡,她甚至好久好久没有开口说话。待身体恢复后,她却毅然得跪在赵祯面前,告诉赵祯她不想当妃子了,她要出家,她的情与心已经随孩子离去,她做不到浮华于人前人后。
赵祯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要独自用安静去守候他们共同的孩子,她能做到自己做不了的纯粹的爱。
在离开皇宫,出居长乐宫前,于美人去见了赵美人:“妹妹,我要走了,妹妹曾经亲手做给我的‘虞美人’绣花鞋姐姐弄丢了,如果妹妹有一天找到,就收好吧!”
“于姐姐!”赵美人欲言又止。
“本非池中之物,妹妹,姐姐先走了。”于美人再也没有回头,离去的时候她留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滴泪,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有喜怒哀乐!
赵美人瘫坐在地上,看看于美人那一点点模糊的背影,对不起,于姐姐!
宝香走来,扶起赵美人:“娘娘,为自己是没错的!”
那刻,赵美人的眼神是游离的,手无意的搭在自己的月复部,希望你没有看到你母亲为你犯下的罪恶。
“宝香,会有报应吗?”。
“不会,不会,”宝香赶紧说,“娘娘,你就不要想了。”
赵美人掀开床单,攥起那双已经洗干净的“虞美人”,这是自己粗笨得绣的第一双鞋,手工远没有于美人的好,但是于美人很喜欢它,她说这双鞋是最好的一双。
郭皇后真得“思过”了三个月,没迈出一步。
赵祯告诉倾心,不会罚她别的了,她有错,但错的源头却又是自己,不要用更多的伤害来让原本支离破碎的事情变得更让人心痛。
倾心偶尔碰到赵美人,她满脸的满意,倾心不禁摇头。
于美人出宫那会,倾心拦住了她
-------莲花池边的石头上有油,娘娘是知道了吧?
-------我已出家,世间已无于娘娘,‘前事’我已不追究。
她即便不说,即便已经不理会,但倾心知道,这种事不可再“重蹈”。
“柳絮见过赵美人!”
“你怎么到本宫宫中?”赵美人从没有想过她会出现,她是太后身边的人,是皇上敬重的人,和自己并无关联。
“娘娘和于娘娘是好姐妹,于娘娘出事,奴婢想,娘娘会很难过,”倾心顿了下,从手边的食盒中拿出一盘水果,“特送上此种果子,有活心止郁功能,这样娘娘会宽心一点。”
“你有心了!”赵美人拿起一片,突然犯酸,她赶紧捂了嘴巴,片刻,“先放着吧,本宫一会来再吃。”
“娘娘,可要保护好身子,不可因为于娘娘的事情伤了自己。”倾心的一个‘于娘娘’右一个‘于娘娘’戳得赵美人心里犯怵。
倾心慢慢稳步到案桌边,随手拿起一双鞋子:“真漂亮,这是虞美人吧,红得真艳。奴婢记得于娘娘时常穿的一双鞋子和这双真像。”
“你说什么?”赵美人上前,从倾心掌中抽回鞋子,“你看错了!”
“奴婢眼睛一向很好,多次见于娘娘穿过,应该是这双吧?娘娘?”倾心加重了语气。
“你一个奴婢在这里胡说什么?”宝香跑来。
“奴婢自然不敢胡说,只是因为娘娘与那于娘娘关系匪浅,想多告诉娘娘一些事情,”倾心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那天,于娘娘躺在床上,床下却没有鞋子,多奇怪啊,掉了水把两只鞋子都掉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赵美人感觉到事情有点不正常,“你没事的话,可以离去了,本宫要休息了。”
“奴婢想,于娘娘应该没那么软弱,被皇后的一句话给吓得不知所措了吧。”倾心搓了下手,“奴婢不巧在于娘娘摔倒的地方看到了一些油,好像御厨房不在那附近吧?”
“你什么意思?”赵美人的语气突然躁起来,一改她往日那细声细气。
“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娘,兔子尚不食窝边草,”倾心猛然从赵美人手中夺过鞋子,把鞋底朝上,指着上面,“污渍,再洗还是有痕迹的。”
“你!”赵美人的脸涨的通红,“这!”
“娘娘不要辩解了,”倾心冷冷得说,“敢做,就不敢承认?”
“和本宫无关!”赵美人咬紧牙。
“那奴婢只好请太后娘娘和皇上来看看这双鞋子了!”倾心作势要走。
“不要!”赵美人拉住倾心的手,摇摇头,“本宫认了!”
“娘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宝香急得去拉赵美人。
赵美人朝她摇摇头:“宝香,算了,柳姐姐是有准备而来的!”她又转身对倾心说,“柳姐姐,你今日一个人来,是不想惊扰皇上和太后娘娘。”
倾心点点头,益儿仁慈,但自己不想让他心痛;太后忙碌,不想她心碎。倾心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
“为什么?”倾心问赵美人,“娘娘有没有理由可以让柳絮忘记这件事。”
赵美人垂下双眼,拎起裙摆,却在倾心面前盈盈一跪:“皇上说是你是他的姐姐,那便也是我的姐姐,愿姐姐能饶过我这一次的错误,从此以后我会克守本份,为自己赎罪,这一次的自私我会记住一生。”她静静得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就是犯错,也是娘娘,怎么能跪自己,倾心弯腰去扶她,在触及到她手腕的瞬间,倾心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扶起她,叹了一口气:“娘娘,把你犯下的错全补偿给你月复中的孩子吧!”
“你?”赵美人心里咯噔下,除了宝香,并没有别人知道自己也怀了身孕。
“娘娘既然还不想让别人知晓,那柳絮自然也不会说,”倾心说,“也好,省得步‘于娘娘’后尘。”
这句话把赵美人的心狠狠得砸得好痛。
“于娘娘走的时候并不想追究,而且娘娘你既然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倾心盯着她,“柳絮不会去伤皇上的心,所以这件事,就当是意外吧。只是,柳絮保不了第二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姐姐,”赵美人悬着的心骤然放下,“我对观音大士发誓,永远不会有下次!”
“柳姐姐,宝香给你磕头!”宝香跪下来,不住的磕头,她知道,赵美人没事,自己也会没事。
倾心没有看她,离开了荣阳殿,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是包庇了罪恶,还是抑制了源头,益儿,她也有了你的孩子,如果惩罚了她,却要又一次伤害你。
三个月已过,赵美人一直没有公布自己的喜讯,她怕了吧?
倾心每次和她无意间的碰面,赵美人总是唯唯喏喏,欲言又止。
她在等什么?瓜熟蒂落?再藏也快有点困难,肚子总会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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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刘太后洗漱完准备就寝,宝香趴在地上直抽泣。
“怎么了?”刘太后退去外衣,眉头皱皱。
“赵娘娘生病了!”宝香抽泣着说。
“生病?严重吗?”。刘太后,“快去请太医啊,跑哀家这来干什么?”小病小痛的是常事,叫上太医看一下就可以了。
“娘娘不愿看太医!”宝香急了,“还说胡话!”
“什么?”刘太后重新穿上外衣,叫上倾心,“哀家去看看,又在闹腾什么!”
荣阳殿,
宝香急匆匆得掀起珠帘:“娘娘,太后娘娘来看你了!”
“报应啊,报应,”赵美人也不行礼,眼睛空洞的看着上面,自语。
“这是?”刘太后疑惑得问宝香。
宝香整个人发抖得说不出话。
倾心上前突然掀开了赵美人身上的被子,随即又后退了几步,几日未见,赵美人的肚子鼓得像个球。
“这,这?”刘太后指着她的肚子。
“宝香,娘娘三个多月的身孕不可能会如此,这几日发生什么了?”倾心揪起宝香,“你说。”
“身孕?”刘太后惊问,“为何哀家不知道?”
“娘娘,柳絮一会再和您解释。”倾心上前,搭住她的手腕,突然不可置信的缩回,怎么会这样。
“娘娘按照书中的偏方吃保胎药,起初都正常,但从前晚开始突然这样,”宝香终于开口了,“然后娘娘不允许奴婢招太医。”
“为何?”刘太后说,“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招示?”
“她怕步‘于娘娘’后尘,”倾心站起身,向太后摇摇头,“柳絮无能力救治,胎死月复中,娘娘内脏也已损坏,怕是活不过三日。”
太后一听,没有站稳,摇晃在椅子上坐下。
三日后,赵美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刘太后诏告,赵美人身染急症逝去,宫中侍女宝香自愿出家,为娘娘守灵。
赵祯不知道实情,因为刘太后在倾心讲述了一切后,她也不会让赵祯受到这样的伤痛,重复叠加的,缘由轮转的悲哀,他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