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离京有三月,宫中的喜讯倒不少。
倾心回京复职,遇到了“该”与“不该”的事情还真不少。
吕相“辞职”,对,这个几进几出的宰相终于告老了,风光无限。倾心在他的脸上看到安静,这个在官场沉浮半生的人,完成了他的责任。
苗淑仪因为瘦弱,肚子倒还是没多显露,只是大家都知道了,怕影响她安胎,康儿都被抱去让曹皇后抚养些时日。
除此外,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倾心去城外看了下夏绿和李绣,他们告诉倾心,待夏绿生下孩子后,两人再离去。
坐在树下,仰望星空,倾心突然打了个冷噤,她一跃而起,眼前闪现过寒光,是自己迟钝了,还是之前事情太多。“徐园”的事怎么就这样搁下了?
是谁要益儿的命?“徐园”的人应该从未与皇族有过纠葛。
到底是谁?
倾心手一甩,柳叶狠狠得插入树梢,惊起落叶翩翩。
倾心去南衙打听了几次,并没有任何消息。看来有必要去“徐园”一次,才会有点眉目。
总是无处捉模的不痛快涌上心头,皎白清淡的月光下,薄薄霜霁,倚树而眠,无端的清醒。
益儿一向仁慈,不可能会让人对他这样痛恨。
益儿啊,益儿啊!
指尖的泥土,深深埋入。
益儿,你会一生平安,姐姐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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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你起身!”
李锦没有移动双膝,默默得跪在赵祯面前。
“朕不问你了!”赵祯紧蹙眉际,“她那脾气,无非是我们涂增烦恼。问了也是伤心,朕宁愿不知道,也不要你说出来,你便起身,和清儿商量下,什么时候离宫。”
“什么?”李锦猛抬头,疑惑得看看赵祯。
“朕要清儿去江南过自己的日子,看看那边的风光,自由自在,不做这牢笼中的金雀。”赵祯惆怅,定定得看看李锦,“朕要你一生保护她,保护朕的姐姐,让她快乐,无恙!”
“皇上!”
“朕坐朝堂,注定是孤家寡人,给不了幸福,也不能阻别人的幸福。”赵祯淡淡得,“朕对清儿说过,朕一生在乎的人并不多。朕是天子,身系天下,无法事事随愿。朕要你们幸福,代朕幸福!”
“皇上!”李锦动容与不舍。
“这么多年,朕一直享受着所有人的佑护,却自私得忘记了长大,”赵祯有一丝的忧愁,“朕不够好,如若有一天,再见到她。她是不是还会弃朕而去?”
“皇上!”李锦哽咽着,“臣如何能走得坦荡?”
“君子如何不坦荡!”赵祯,“姐姐说过,人生来不是依附别人存在。”
“臣谢恩!”李锦已无话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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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看!”笄子撇了下嘴巴,指指那边,“那个怪怪的侍卫!”
“谁?”
雪珠顺着笄子的目光看过去,是刘侍卫,半倚在树前,闭着眼睛,双手抱胸,不知是惬意小憩,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要说这侍卫,确是挺特别的。仗着王爷的面子,在宫中倒是没有半点委屈。脸上蜈蚣般大小的疤痕依旧很灼目,雪珠看上两眼就不想停留。
“奴婢总是觉得这个侍卫很怪!”笄子的目光一点没有离开倾心的脸。
“哪里怪?”雪珠心不在意得问。
“说不上!”笄子扶过雪珠,“娘娘,您身体要紧,这天寒,夜深,早些回去吧!”
“恩!”心里琢磨着今日也散步得差不多了。
“娘娘,要不要找个太医瞧瞧!”笄子问。
“不要,没什么,再过些时日就差不多了!”雪珠抚模了下小月复,微风袭过,突显出一点异样。
“娘娘,奴婢那日回来后,去过长乐宫了,找了年长的嬷嬷,那‘女乃香’……”笄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笄子!”雪珠示意她闭嘴。
笄子很聪明得不说话了。
在经过倾心身边的时候,笄子突然想起,对雪珠说:“这刘侍卫本领可大了,听说那日皇上遇刺,他可是和刺客纠缠不清,要不是皇上和王爷维护,那些个大臣要查个底朝天。”
“噢?”雪珠顿了下,回身看了一眼,“说细些!”
“是这样的!”笄子,“娘娘,……”
两人渐渐走远。
倾心睁开双眼,这一对主仆,似不相合,却又很契合。笄子,这丫头,看似单纯,却远远比那个沛儿精明。对了,昨日无意之中得知,沛儿在狱中犯病死了,倾心很是惊讶,这人怎么就这样去了,如果要追寻到源头,还是因为自己而起,有一点的歉疚。
雪珠?倾心注视着她那摇曳的身姿,宽大的宫服,依旧美妙无比。
思绪深远,想到夏绿,再想到她说过的。
夏绿与雪珠,如果让自己选择一个要相信的对象,倾心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偏向夏绿,不知道为什么,但决不是直觉。
这个女人,从那年踏入延庆宫第一步开始,就从来没能亲近过。有十多年了,对,有了,好久了,一直,就无法对她上心。要说那个活泼的雨珠,却是印象深刻些,只是香殒红颜,独留记忆。
一个人用愤怒,用揭开痛苦的回忆去揭露出来的真相,倾心没有怀疑,只是眼前这个人,素衣翩翩,无嗔无痴,如何是那个自小就心狠的人?
却是无法选择不信。
雪珠,雪珠,如果那是你不堪的过去,你怎可安心如逸。
还是你如水的表面,依旧存在暗涌。
希望你的不堪不要用在益儿身上,如果有,那只能对不起。
夏绿心中一定还有恨,只是她选择了爱,选择了生。
她说了----即使世间无神明,作恶的人心中总会生鬼。
从此以后,她会海阔天空。
很是相念竹林,想念那个面善的娘娘,不由得走去,那里有片刻的安静,心释。
只是,在竹林口,倾心站住了。
人回不到过去。
那里面有的只是过去。
苦笑了一翻,落寞,惆怅。
原来这个宫院还有自己不想去的地方,不够豁达,算了,做不到的,也不过是一介百姓。
刚还是皎白的夜晚,瞬间变了个脸,乌云遮住了半个月亮,朦朦胧胧。
“秦时明月”没有比较圆,“汉时明月”也没有比较亮。,这个月亮还是千百年后的那颗,不过很好,它不会成为历史,成为化石,至少有一天,还能面对明月叙叙旧。
每天日升,日落,阴天也有,倾心就是这样一个等待日出日逝的人,不论刮风下雨,日晴月缺,曾经还数着过日子,如今,连日子都懒得算,先把正常人的百八十年活完再说。
噢,天真得晚了。
“啪!”
倾心连退两步,柳叶已落指尖。
从天而降一个东西,不小,狠狠得砸在地上。倾心感觉到旁边的树木狠狠处摆动两下,隐约触及到几片飘落的叶子,刮得生疼。
犹豫了片刻,倾心还是上前一步,去看个真切。
蹲下,
把那东西翻过来,不禁倒吸一口气。
是一个人,即使光线暗淡,但倾心还是看清楚了。一身太监打扮,满面的鲜血,从脸窝处一点点滑下。
“你怎么了?”倾心立马把他靠在树边,粗略检查了下他的伤势,不自觉得寒心,探及他的鼻息,很浅,臂上的脉搏也是时有时无,倾心摇头,已是回天乏术。
只是,这宫院中,怎么会有这种情景。
看这太监年纪不大,还是小孩子一个,会招惹什么人,惹这样的大祸上身。本该父母心中的宝,有着大好的年华和岁月,不幸成为宫中“服侍”之人,又不得善终。触动了倾心心中深处的柔软,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幸。
缘由于什么?倾心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事。
“像……”那人气吐如丝,“像……”
声音含糊不清,淡如蚊吟。
象?
倾心更模不着头脑。
“唰唰唰”
倾心听到了动静,迅速起身,后退一丈。
“来人,把这贱奴拉下去!”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随后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把那小太监生拖死拉得拽到一边。
“真巧啊,刘侍卫在这赏月,污了你的眼睛!”
“不知道这小公公犯了何事?”倾心淡淡得,看清了来人,“颜侍卫!”看他们下手,那小太监最后的一口气也尽了。
“本侍卫奉命抓人,自是不需要向你解释!”颜秀一向瞧不过刘心,不就是占着和王爷有丝缕关系。
“抓人,如何是一条人命,”倾心闪到他面前,定定得看着他。
这人一向脾气粗野,在宫中人缘不是很好。
“我有必要向你解……”但看到倾心那无法让人抗拒的犀利眼神,颜秀突然打了个咯,“此贱奴冒充太监混入宫中,意染指娘娘,该死。”又去踢了小太监两脚,小太监软绵绵得倒下:“就是死了,也得入地狱!”
“假太监?”转折的戏剧。
“难道刘侍卫想要验证下吗?”。颜秀抡起配剑直刺小太监的月复部,顿时鲜血直流,触目尽心,“如果刘侍卫不介意的话,可以……”
倾心皱着眉头,看小太监已经是丝豪不动,看来是去了。浑身的鲜血惨不忍睹。
“不需要!”倾心冷冷,“颜侍卫的差事,我不方便插手!”甩甩袍子,又看了死去的小太监一眼,回身看看颜秀:“只是颜侍卫的差事太尽职了!”
遂离去。
“拉上,扔城外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