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福晋院门口,看见入画正张望。见我们来,说是可来了,打趣说比请菩萨还难,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屋门口才禁了声,一起进了屋。
没想到,福晋屋里满满都是人,正花团锦簇地说笑着。见我们进来,渐渐地住了口。我来不及看清楚,只是瞥见几个侧福晋也在,心里有些个纳闷。
入画、喜鹊和我见完礼。福晋挥了挥手,不一会,屋子里就只剩我和几位福晋并几个福晋的陪嫁嬷嬷了。好机密呀,能是什么事呢……
半晌,屋子里没人说话,我也只能低着头,直觉好像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注视着我,脖子低的有些酸,时间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
正想着不管它什么规不规矩,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时,一双缀着两朵硕大牡丹的花盆底在我左边停下。李氏伸了手来,拉过我的手,满面含笑,倒和平日里的样子不同。未及我细想,钮祜禄氏轻轻的笑声打破了难耐的静寂。
“妹妹这就等不及了?”她边说也边走了过来,在我右侧停了下来,看着我们。
李氏嘻嘻笑着向福晋说:“这回我真是要谢谢姐姐,这孩子真是不错呢!”放了我的手,和钮祜禄氏一起又坐在炕上。
那拉氏微微笑着却仍不说话,只接了张嬷嬷递过来的茶杯。张嬷嬷顺手扶了李氏坐下,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说:“侧福晋有福,福晋可是在满府的丫头里挑了半月呢!可也该着这丫头有福,不然如何能有这么大造化!”说完又给钮祜禄氏的茶杯里添了水送过去。
这个张嬷嬷是福晋的陪嫁嬷嬷,最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平日在我们这些丫头跟前最爱充主子,并不爱搭理我们。今日可是有些奇诡,竟然“慈祥”地对着我笑。
心里的惊疑不定,就听钮祜禄氏对我说:“雨姑娘,大喜呀!从今以后可要当主子了!”见我一脸地茫然,就指着李氏说:“雨姑娘,福晋做主,把你许了侧福晋的叔伯兄弟,别傻站着了,快去谢恩吧!”
……
什么……
什么大喜,把谁许了谁……
我还是愣愣地看看屋里的人,不明白她们说的喜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嬷嬷见我这样,走过来推我到福晋炕前说:“这丫头可是乐傻了,还不快谢恩!”我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不愿意理解她们说的话,只是随她拉着走。等听到下面的话,才如梦初醒,竟有些不知所措。
福晋的笑温柔宽厚,“雨轻,你到府里也好几年了。虽然一样的是丫头,可我知道你原比她们都强,我无论如何不肯亏待了你。”稍顿了顿她又说:“李家妹妹的兄弟现是做官的人,你过了门就是夫人,就如同两个妹妹一样。日子都选好了,下月初六就给你们办喜事。这几日爷不在,书房里的事就交给入秋吧!”
我怔怔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无论如何也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
怎么可能,我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就这么由这些不相干的人的一句话就定了,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这绝不可能,这绝对不行。
脑子有些混沌,可若这时不说,怕是……
我理了理思路,尽量控制着语调,可心里却难以平静:“福晋,我……奴婢……请福晋收回成命。奴婢不想嫁人,请福晋成全!”
我从来没有这样真心地请求过福晋。可能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这个现代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当成主宰我的上帝,也绝没有来得及想到,这样的事情会落到我的头上。
张嬷嬷看了看福晋忙说:“你这丫头可是说昏话呢!这是好事,别辜负了福晋的一片心,快别这么说了,”又对我说:“这定好的事,如何能说退就退你!你这么个人,今天怎么就犯起糊涂来了!”
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想法。即使你当初以为可以随意命定我的终身大事,可现在也应该稍稍地尊重一下我吧。听这张嬷嬷的话,我愿不愿意根本无所谓,不仅不会尊重,还成了我不识好歹。
这么着就想把我卖了,想什么呢!以为我是谁,哼……心里想着,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看看这福晋到底是什么心肠。福晋仍是淡淡地,有一刻我差点认为,她真得会发善心,收回成命。
等待似乎很漫长,心揪着,只等这个尊贵的女主人的一句话,我的命真的已经贱到如此了吗?是不是还不如她屋子里一个漂亮的花瓶?!
我等着,期望福晋能开恩。可看着她并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才知道一切都是惘然。也许在这“吃人”的“旧”社会,是没有什么善心不善心的,至少是这里没有。而我们这些丫头,只不过是可以随意用来送人的礼物罢了。
我瞪着眼想着,不防被张嬷嬷推了一把,才见她正瞪了我,冲我直撇嘴,示意我出去。
我不知道怎样走出福晋的屋子、院子,似乎有人跟我说话,又似乎没有。我一路走着,脑袋里乱哄哄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难以相信,或者说,是我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去面对。
就那样走着、想着,浑身如虚月兑般无力。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湖边。湖上银波荡漾,微风阵阵。而脑中的波澜也开始渐渐平息。也许,去求求四爷,还有转圜的可能。但是,四爷和福晋是夫妻,是一家人,是主子,他难道会为一个丫头坏老婆的事儿?!可能吗……
“妹妹、妹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衣襟被人用力的拽住。回头看,喜鹊正满脸惊慌地看着我。
这一刻,眼里忽然有东西涌动,我却说不出一句话。在这世上,在这个园子里,还是有真情的!这些个姐妹们虽不如小竹般,但也一样拿真心待我。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死。我也舍不得我的喜鹊姐姐。”我拉着她的手,第一次对她用这样真诚的语气。
她松了口气,可手还抓着我不放。
“你这丫头,什么死呀活呀的,这会儿还有心思说笑!”她嗔怪着我,却明显是放松了不少,接着说:“听荷、如画看你那样出了门,实在放心不下,让我来瞧瞧。你可吓死我们了。妹妹,你是个极明白的人,有些话我也不便说。单挑这个时候,只怕是万事都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