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吹过 第九十七章

作者 :

“喜子,你怎么在这儿?”我吃惊地看着他,脑子快速地转着,可也没想出缘由。

喜子早咧了嘴:“姐姐,爷病了!这会儿人都烧糊涂了,我都不知该如何了?”他说着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我张了张嘴楞了,原来掌柜说的客人就是他。我的天,我二话没说拉起喜子就往后院跑。喜子一边抹泪一边跑着,我的脑子也开始乱起来。

我跌跌撞撞地跟着喜子来到他的屋子,一脚迈进门就闻到浓烈的药味,几步来到他跟前,眼泪也早已涌了出来。

从离别到今日,心里的决绝就告诉我,以后要见他怕是只能在梦中了。这个念头一直缠绕着我,使心痛都不能彻底,只是一下下地刺着。而当我此刻看到他,心里的痛反而连缀成片,身子和四肢似乎也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他仰面躺在榻上,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干裂的嘴唇紧抿着。伸手一模,额头都有些烫手。这可是发烧,若不能及时降温,只怕人也会给烧坏的。

“可曾吃了药?”我稍稍定了定神问。

喜子哭着说:“爷咬着牙,药也吃不进去,烧也退不了。姐姐快想想办法!”

我一时急了,心里也没了主意。我告诉自己镇静、镇静,走到窗边使心情稍稍平伏一些。这时候千万不能乱,我要做点什么,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他在发烧,只要能退了烧就好办。对,物理降温,用冰块,用冷水,用酒精,只要能降温,都成。药即使能吃下去也太慢,得赶快降温。

我对喜子说:“去问掌柜的有没有冰块,没有就弄些好酒或是凉水来。快去!”

喜子虽不明白,可还是答应着急忙出去了。不一会酒和水来了,我让喜子用水兑了酒,给他全身先擦拭一遍,再用冷水擦。喜子那边擦着,我用巾帕沾了水替他擦脸和嘴唇。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不停祷告着,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可我不能哭,我若哭了喜子更得没主意。这个方法应该管用,一定管用,无论如何都要管用。要不,郎中来了也没用。

脑子不停地转着,忽然想起村里有个胡先生医术很是了得,听说他最近来了镇上女儿家,此刻去请了来怕是还管些用。

胡先生自幼熟读医书。虽没有正经行医,可十里八村的乡亲都靠他看病,据说还给州府里的员外看过病。他虽脾气古怪,不过因他的小孙子在我学堂里读书,对我和大叔很是客气,时常还来学堂里走动。

听说他女婿开了个丝绸铺子,就在镇子东边。这时候去请他,不知他可肯来,说不得我得亲自走一趟了。

我吩咐喜子套车,再派个人赶车。喜子听说就要自己去,吩咐了小厮马忠守着,有什么不对赶紧找我们。我让马忠继续给他用凉水擦,额上的巾帕也要不停地换,一定要注意体温。马忠也眼泪汪汪地点头答应了,我和喜子赶紧出门。

问清楚丝绸店的位置,这时雨似乎小了些,幸亏镇上的路是石板铺成,要不怕是连马车也寸步难行了。谢天谢地,胡先生正在家,听说要救人二话没说就出了门。喜子一高兴差点给老先生跪下,我赶紧拉他起来。

先生一路听喜子说,眉头微皱低头沉思。待看过后却有些诧异地说,似乎不像说的那么严重。我也纳闷,伸手试了试,好像是没刚才那么烫了,可又怕是心理作用,只催着先生赶快诊治。

先生慢悠悠地搭上脉,不一会就有了结论。要了纸笔开了药方,说按方抓药先吃着。重要的是今晚的烧能不能退,明日他再来看看。可若今夜烧退不了他也无法。

听着意思也是没谱,说得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可先生只吩咐我们好好照看着就要走,我让喜子好生送先生回去,先生却连诊费也不肯收。我千恩万谢地送走先生,喜子到底结结实实地给先生磕了头。

刚才还迫不及待的心情,此刻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他,我的心又立刻钻疼了起来。缓缓在榻上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也只有此刻我才敢这样看着他握住他。没想到我们的见面竟然是在这里,会是这样的方式。

从我认识他就没见他病过,谁想这一病就这么厉害。若他出了什么事儿,我想我也怕是不想活了。以前我从不会有这种想法,可现在这想法却越来越强烈。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要不这未来的皇上岂不是没人当了。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又如何敢信那后世的记载。

“四爷,是我。你一定要挺过去!你不是恨我么,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想骂就骂我吧,可不要不理我、不看我。我等着你骂我,就是打我也随你,只是你一定要醒来!”我低低地说着,看着他潮红的脸庞,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也许是他听到了我的祈求,那晚他的体温虽没降下来多少,可也没再烧上去,胡先生看了也有些纳罕,就又开了些药先吃着,喜子也每日还给他擦拭着。一连几天,他的病情还是那样,虽然没有加剧却也没见有什么起色。人还是昏着,可烧却是退了一些,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减轻了不少,多少让人安心了些。

今天胡先生又来了。他号脉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急切地等着答案。可老先生偏是不着急,慢慢起身,踱到桌前手捻胡须沉吟不语。可看他脸色,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在喜子终是耐不住的询问下,老先生开了金口:“请放宽心,这位爷的病已是无妨。因是这病来得突然,又源于忧思引于急火,所以好起来慢了些。不妨事的。”

听了这话,我、喜子一干人也都松了口气。一时老先生开了药方,略坐了坐就告辞而去。喜子连忙拿了方子去抓药,我放松了心神才觉得疲惫难耐,徒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心里空落落地,一种难言的失落也涌上心头。

他的病好了,我就该走了!

连日来的忙碌,我一门心思只希望他病愈。可如今他快要好了,我的心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有时候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拼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让身心有片刻的空闲,逃避随时袭来的窒息。

“姐姐!你去歇息吧,已经好几日没睡了,别再给你累着!”喜子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身后,外面已昏黑一片。

这几日昏天黑地的,心里只有他的病,整个人都围着他转,已经分不清晨昏了。可那恼人的雨还下着、下着,如我心中眼中的泪,滚滚不断。我一时有些怔怔的,无意识地看着喜子担忧的眼神,头脑里一片迷茫。

“我不累,真的,我一点都不累。”我怕离开这间屋子,也怕独自一人。我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别再把你给病倒了,爷这边有我呢!”喜子关切地说。

“我没事,真的!”我固执地坚持着,心里的惶恐一点点放大着,“你去歇会儿吧,回头他醒来还得有人。”我对喜子说。可喜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只坐在桌前,把病榻旁的位置留给了我。

我无力地坐在塌边握紧了他的手,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可梦中的我依然会流泪、会哭泣……

朦胧中,一只手轻轻地为我擦着泪水,那么轻、那么柔,似乎那泪水是玻璃,一碰就碎。

睁开眼,正碰上那双梦中见过无数次的黑亮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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