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鲜血从身体里一股股地涌出,差点没恶心地吐出来。可那女人仍是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慢慢地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手还握在刀柄上,刀还根本没有离开袖子。
微微闭了闭眼,这是个杀戮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生命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也无需得到尊重。短短几天,有两条命死在了我面前,而且都与我有些关系。这真的是惩罚吗,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拟或是对我的教训?
不去看身边的黑衣人,无需看他,我不想看一个凶手的模样。我不看也知道,他眼里一定充满了邪恶和凶狠,也一定没有一丝怜悯和良善。默默往台阶上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满了血腥的地方,离开这个浑身弥漫着凶残和冷酷的人。
身边衣风袭过,黑衣人一跃登上了高台。我一模,袖中的短刀早已不见。罢了罢了,看来此番就是死,我都不能自己选择死法了。我只有听天由命地活着或死去,而生死只怕就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的一念之间。
高台很高,在本就寒风肆虐的冬日,这里的风毫无遮挡地刮着,透骨的凉意侵蚀着我早已冰冷的身心。微微抬眼,八爷、九爷正站在一段短墙下看过来,神色平静、悠然,若给不明白的人瞧见,还真以为他们在此只是游玩。周围有几个黑衣人四处游荡着,警惕地看着、听着。
平静地走上去不再看他们,我宁愿看着远处萧瑟的冬景,也好过看着这些让我心寒的同类。
河水在高台下湍急地奔流着,一座长长的石桥飞架在两端。河对岸比这边地势低洼很多,树木也稀疏了很多,看起来也开阔了很多,却空无一人,只有寒鸦的鸣叫断续地传来。
风狂怒地吹着,四肢早已麻木,耳朵和脸颊也已没有了感觉。
我默默站着,默默看着对岸。我想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会在那里出现,我不能错过他,我要第一眼就看见他。
我痴痴地看着,默默地等着……
终于,我看见了他。虽然隔着那么远,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也知道那是他,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他。也只一眼,泪早已流出,可倏忽就被风吹干了。可泪还是不断地流着,一次次模糊了双眼,一次次伴随着心痛。
他骑在马上,马车跟在他身后。走到河边他站住了,待他凝神眺望,身影就再也不动了。此刻的他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朝这边望着,而我也已如石化了一般,只顾呆呆地看着他,任凭泪水汹涌不断。
“我诚心诚意待姑娘,姑娘却对我有所隐瞒,却是为何?”不知何时,八爷来到了我身边,眼望着对岸问。
稍一敛神,不想给他看到眼泪:“八爷此话何意?”
“我问他待你如何,你并未如实相告,是否有失公允?”他扭头看着我。也到此时我才看清,他们弟兄的眉眼似有些像,到底哪里像却不大说得清,也许只是神似吧。哼!一家人,一家人啊!
我淡淡地笑了:“公允?!我不懂什么公允,若说公允,只怕是八爷还欠了我的吧!只是,我并未欺瞒八爷,我确实不知如何回答八爷的话。”
“噢?!”他仍是平静地说,“你真的不知?若真是这样我倒可以告诉你点什么。”
“是什么?”我仍看着远处的他。
“他待你确实不薄,我却因了你的话,错估了你的价儿,此番倒便宜了他。”他也看着对岸模糊的人影。
我故意问:“是么,怎见得他待我不薄?”
“哼!姑娘怕早就心知肚明了吧!”他转身看了看身后,“也怪我小瞧了你,倒也怨不得旁人。”
“此话怎讲,我却不明白?”我也转身看了看,见九爷也正慢慢踱过来,看着对岸的人影冷冷笑了笑。
“上回问你,你那样地答,我倒有些信了。若不然,如何能这么便宜他!”八爷又眼看着对岸。
还未等我答话,一旁九爷说了话:“即这么着,这次就不给他人,他能奈何!”
我看着九爷,他也看着我,居然还冷冷地一笑。真是无情啊!皇家的无情真让人无语,倒不如陌生人来得痛快些。
“九弟此言差矣!话既已说了,如何还能随意更改!”八爷脸上浮起了笑,可那笑只会使我更冷。
“八哥此话才不对,既是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如何能便宜了老四,自然是要他一次就知道厉害才是。”九爷气哼哼地说。
“九弟别急!此次虽便宜了老四,可我们也探明了他的底儿。此次且这么着,自然要他以后都补上。”八爷话虽说的不疾不徐、温文尔雅,我却已如芒刺在身,犹如置身于荆棘丛中。
此话何意,难道还有下次,难道他们真把我当成了筹码,要不停地用来要挟他,要不停地用我来伤害他。
果然八爷又说:“九弟如何还不明白,姑娘既这么值钱,老四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与我们交易,那么下次我们就要好好地谈谈条件,把这次的都补齐了。”
九爷想了会儿呵呵笑了:“这倒不错,只是……有了这次,下次再要抓她,如何能这般容易。只怕此次回去,老四再不会有任何差池了!”
我默默听他们说着,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地难过。他们居然就这样在我这个人质面前谈论他们的计划,可见他们已狂妄到了何种地步,也可见他们早已有了必胜的把握,也自然应该有取胜的方法。
“有无差池却由不得他!这么个大活人,难道把她藏起来,他又能回护到几时,总有他顾不到的时候,那时我们就可以再请姑娘帮忙了不是!”八爷的笑如春风,可却如拿了把刀戳着我的心。
听着他们得意的笑声,心紧揪着,全身也禁不住地轻抖。什么最可怕,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他们让我从里到外地害怕,他们也会让我永世都不得安生。想起刚刚死去的那个女人,再看看此刻近在眼前的他们,我倒宁愿让那女人痛痛快快地杀了,也好过此刻被他们如此折磨。
身子木着、脑子木着,眼睛却再也不肯离开他半步,就那么痴痴地看着远处的他,我想他此刻也同我一样吧,只是我想着他那温暖的眼、温暖的笑、温暖的怀抱,却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