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吹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作者 :

眼看快到春节了,去京城的人回来了,却没带回先生来。据去的人说,先生确实曾去过京城,可等他们到的时候,先生早已走了,去了哪里却无人知道。不过,他们给先生留了信儿,若先生转头还回京城,一定会得了消息赶回来。

派人去京城时,我曾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带个信儿,可最后还是作罢。我还是没敢贸然行事,怕又给那伙人知道,也怕给他带来麻烦。我想,还是等等吧,等等,我要自己回去,我要亲口跟他道歉,让他原谅我又一次弃他而去,原谅我又一次没有遵守承诺。

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府里也没人还有心思过年,大家都盼着夫人能多耐些日子,也盼着先生能赶紧回来。可终究,人难以胜天,夫人在早春二月的时候离世了,到最后她也没能再见心爱的儿子一面。

伤心、难过,沉重的气氛始终萦绕在府里,也徘徊在每个人的心间。除了小竹,我从未经历过死别,也从未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亲近的人慢慢离去。这样的苦痛和折磨让人无法忍受,但也必须默默忍受。

在最后的几天,我每天都陪着夫人,也每天都经历着内心的煎熬。这样的看着一个人慢慢离去,就像拿了一把钝刀慢慢拉着人心,使痛都不能痛痛快快,使疼都无法干干脆脆。可越到了离别,夫人反倒越是清醒,清醒地等待着亲人,也清醒着看着自己离去。

我不知怎么度过最初的几日,脑子蒙着,人也恍恍惚惚地。直到葬礼都办完了,府里陆续地平静了下来,我也才稍稍地缓过来了些,倒把水心和看柳着急坏了。她们俩也是衣不解带地陪着我,见我这几日好些了才安心。

生离、死别,人世间充满了对未知的无奈,也遍布着无奈中的苍凉,我们终究也只是世间的一粒微小尘埃,到头来也只能随风化为灰烬,飘向那未知的未来和空寂。没有情感我们只如行尸走肉,有了情感却要一次次承受着伤痛,无奈,只有无奈。

夫人走了,先生不在,府里落寞了很多,也寂静了很多。因而我也重新又清静了,每日不是看书就是跟水心她们闲话。只是,内心的急迫却不能表现出来,也无人可诉说。我心急如焚地盼望着先生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京城。

一年多了,先生走时还是荷花满池,此时的荷花只剩浓绿的叶片了,可先生还是踪迹全无,就像是在宇宙中消失了一般。夫人离去也已好几个月了,我们依然还会时不时地沉浸在伤痛之中。此时置身在这山亭之中,那夜我们月下听琴的景象就像是在昨天。

远处水面上偶有鸳鸯划着水远去,近处各色鲜花幽香芬芳阵阵。此时,我已有多久没见他了,三年或是更久了,柳雨轻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不知道我此刻回去,他还认得出我么,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我在他眼里都老成什么样了。

不知此时,十三爷还好吗?是仍然被困着还是已月兑离苦海,如今想来,我们的境遇倒似乎有些相似。虽然我是自由身,可又身不由己地滞留在这里,我有太多的情难以偿还,也有太多的意无法回报。

我们都渴望着人世间美好的情感,却又常常为情感所困,不得真正的自由。可又有谁不想要这情感,又或有谁会不渴望这些情感呢!所以,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就都沦陷在各式各样的情感中,即乐在其中又无可奈何。

极目眺望,远处的绿树满眼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儿,树梢次第错落着,高矮相间、深浅不一,把这个夏日点缀得如人间仙境一般。鸟儿、蝶儿在树丛花间穿梭、飞舞着,偶有几只蜜蜂也嗡嗡地落在花上允吸着,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一切又都是那么地美好……

似乎,有人跑过来的声音。转身,看柳正绕过花丛到了假山下面。心里不禁一沉,静等着她来到面前。

她看着我手扶着山石喘着粗气,话却说不出来,只张着嘴说了声“姑娘”就又急着喘气了。

难道……

我急切地问:“是不是先生回来了?”

她有些惊讶,拼命地点了点头。

心下一喜,急忙往下就走,却给她一把拉住了。

“姑娘……姑娘不用急,此刻……公子去看夫人了,等会儿才能回来!”看柳终于能正常地说话了,可我也给听得愣住了。

唉!他回来自然是要先去看夫人,只是这看却是……不知他此刻会怎样,以后又会怎样……

我默默依着山石不做声,看着远处的水波儿,思绪却早已飞到了远处……

一会儿想起来,看看看柳,她正看着我,就问:“你如何知道的,你看见先生了,他知道夫人……什么情形?”

“我亲眼看见的!我刚到前院儿,还没看见管家,就看见了公子,急着来跟姑娘说。”看柳想了想,“看样子,公子怕是早就知道了。没觉得怎样,倒是人瘦了很多!”

“噢!”我点了点头。想来是他已得了消息了,若不然说不定至今都还不愿意回来吧。不知这些日子他又是如何过的,又是如何承受的。只怕在他心里,再也不会安心了,也永远都会满含愧疚吧。

“姑娘,我们回去吧!怕是一会儿公子就该来看姑娘来了。”看柳说。

我想了想,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不知他会怎样,倒是我们该看看先生去才是。”只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又能说些什么。

回到院子,听水心说先生一直都呆在墓地还未回来,就让看柳看着点,先生一回来就来告诉我。可左等右等,直到很晚了也不见先生踪影,只得作罢。

想来,先生并不想见旁人,既这样,我也只能等等,等他愿意见人的时候再说。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昨夜风吹过最新章节 | 昨夜风吹过全文阅读 | 昨夜风吹过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