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璐茜默看他,轻声且沉静的说,“你这样,和吸毒没什么不同。”
洛瑞斯摇头,“吸毒上瘾。”
艾璐茜立刻反驳,“喝酒一样。”
洛瑞斯一怔,想了想说,“毒会伤身。”
艾璐茜接道,“酒更伤神。”
洛瑞斯无言,默默举起酒瓶向唇边送。
“毒……会出现幻象……”洛瑞斯的声音悠悠飘起,轻轻散落到空气中化开。“那种,沉溺在心底最真实的快乐后,蓦然惊醒似的恐惧与绝望。”
艾璐茜一直静静地听,此刻却突然伸手拦下他再度递送的手。
“洛瑞斯,如果你有心那样做,无论毒也好酒也罢,甚至于什么都没有,你依旧会沉溺其中无可自拔。绝望的不是你看到的幻象,而是你的心。如果死去的是你的心,那么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再换回。可你仍旧用这样的方式在麻痹自己,你内心深处无时不在渴望着回到曾经。所以,你还活着,你还留在这里,这就够了。”
洛瑞斯回眸望向她,她的眸子乌黑闪烁。此时正是星辰璀璨的时刻,然而她的眸子仿佛将所有的闪耀都聚集起来,硬生生亮过繁星。
月光倾泻,星辰铺落,
洛瑞斯忽然有一种想亲亲她的冲动。
此时夜已深,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艾璐茜不禁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看向洛瑞斯,衣着很单薄,又迎着风,却好像浑然不知。“你这几天就一直这样?……别坐在这里了,要着凉的,你回房睡一会儿吧。”
“艾璐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洛瑞斯转过脸对她厉声道,只那一瞬间,艾璐茜便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到,像是有冰刃迎面射来,让本就有些寒意的她彻彻底底打了个冷颤。然而这感觉也只一瞬而已,洛瑞斯看到她的反应,冷郁的脸色立刻缓了下来,“冷么?”她不答,只是轻轻点点头,洛瑞斯伸手碰碰还被她握在手里的酒瓶,“多喝几口,慢慢就不冷了。”
艾璐茜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她看了看手中和地上的酒瓶,又看了看洛瑞斯,顿时觉得她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以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洛瑞斯,”她叫了他一声,他并未答话,但是艾璐茜知道他在听。“洛瑞斯,你……即使你用这种方法,也不能让你摆月兑心里的冷和痛的不是么,既然没有用又为什么这样做。”
洛瑞斯身躯狠狠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他艰难的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没有用。我……”
“我并不觉得寒冷。你一定是想这样说,对不对?”艾璐茜笑眯眯地看着洛瑞斯看向她的略带惊讶的目光,转身正坐着,面对着满园的芬芳,“可是洛瑞斯啊,身上的和心中的怎么能够等同呢,你还想怎样欺骗自己呢?陆子辰选择躲在虚幻里逃避现实,那么你呢?你有不得不清醒的理由,你无法像他一般任性,所以便爱上以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片刻的欢愉,足够你撑到下一次的麻痹吗?”。不去理会洛瑞斯看向她目光中的暗淡和疼痛,艾璐茜抬手小喝一口手中的酒,顿时被那辛辣呛得连连咳嗽连呼吸都极不匀称。洛瑞斯低头不语,也不动呆呆的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艾璐茜注意到套在他手上的水晶护手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有暖流传来,轻轻拥住洛瑞斯,而正满月复心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动。想来他能坐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无事,都是依了这护手的加护吧,艾璐茜想。
“这个护手,是你师父送的吧。”洛瑞斯闻言又是一怔,艾璐茜注意到他原本混乱不堪的气息此刻开始微微的颤抖,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洛瑞斯那变得更加零碎的灵魂也在不住的颤抖,一丝丝的疼痛蔓延。
“师……父?”过了好久,洛瑞斯才像是消化了艾璐茜的那句话,迟疑的说着。
“嗯,”艾璐茜点头笑着,仰头又喝下了一些,身上渐渐有了些暖意。“你师父不是说,要你带话给一个女人么?那后来呢?”
洛瑞斯的灵魂有些痛苦的扭动着。他缓缓抬起头,仰面对着月光,眼神幽远,像是在努力找寻着遥远的记忆。他的神情许是酒精的作用,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将他心里的表现完完整整的呈现到面上。
又是好久,洛瑞斯仿佛才找到用什么样的话回答艾璐茜的问题一样,有些犹豫的说道,“你……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么?”
艾璐茜想了下,大概他指的就是她最后看到的影像那个吧,她轻轻点了点头。
洛瑞斯目光闪了几闪,“她……她就是芙瑞雅。”艾璐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恍然。“她母亲,也就是女王陛下,就是师父提到的斯露贝特。”艾璐茜听得眼睛睁大了几分,被他吊出了几分兴致。
当时那个对他充满好奇的芙瑞雅将他捡回家去后,洛瑞斯才发现,原本以为会经过一番周折才会找到的人,居然就近在咫尺,而且身份无比高贵。
洛瑞斯麻木的交待了一遍过程以及修斯对他说的话,斯露贝特听罢暗自伤神了许久,最终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离开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你安心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洛瑞斯从此就在王宫里住下,机械地重复着最基本的正常作息。小芙瑞雅对他依旧兴趣不减,只要有空就往他这里跑缠着他陪她玩。
洛瑞斯一开始也很头痛,自己收拾心绪都不够,怎么有时间陪她?但是慢慢的洛瑞斯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有芙瑞雅吵闹的日子了,他习惯了生活里有她的存在。“芙瑞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父王?”洛瑞斯有一天忍不住问道。
闻言,小女孩原本兴奋的脸一下子沉下来。洛瑞斯见状不由得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理会我。”
“不是的洛瑞斯哥哥!我……”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好像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一样。“母后跟你一样,是那边来的人。当初父王想要将她以原本的身份娶进门,但没想到……父王为了救她,已经离去好多年了……”洛瑞斯黯然,他揉了揉芙瑞雅的头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