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沅站在大门口发愣。看门人在他身后小心地提醒他：“少爷，少爷，不早了，回去吧。”
刘沅回过神了，看了看看门人，一把夺过灯笼，转身进府。
刘沅提着灯笼，快步走到刘文山和秋玲所住的小跨院，大声地拍门叫道：“爹！爹！”
屋里的灯亮了，不一会，刘文山披着衣服开门出来，着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沅心急，直头直脑地说：“爹，你借落雪一万大洋吧！”
秋玲披着衣服拿了盏灯站在刘文山身后，听刘沅如此一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刘文山听见刘沅半夜敲门，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心急火燎地赶来开门，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三更半夜里一本正经地跑来为他的心上人借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喝道：“滚，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爹”刘沅哀求：“你就把钱借给落雪吧，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她需要不需要和我有一毛钱关系？沈家和我的交情，不值一万大洋！”刘文山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自己这个长得高大魁梧的儿子，恼怒不堪地想自己儿子的性格怎么和自己一点都不像。他愤然地对刘沅说道：“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深更半夜的，老子没时间陪着你发疯！”说完，啪的把门给关上了。
刘沅还想拍门再叫，但想了想，一跺脚走了。
第二天一早，秋玲就来到刘沅所住的小院。秋玲嫁进刘府之前本是一个跑码头小戏班中的青衣，做了刘镇长的姨太太之后自然不再登台唱戏，但早上犹自保持着吊嗓子的习惯。此刻她刚吊完嗓子，身上的罩着的戏服还未月兑下，便到刘沅的小园中来了。
刘沅坐在自己房前的廊下，靠着柱子看着院中树上叽叽喳喳叫着的喜鹊出神，眼下乌青。秋玲笑着看看刘沅，又看看枝头上的喜鹊，在另一边廊下坐下，一边整理着戏服上长长的水袖，一边笑道：“这一大早的喜鹊就叫的这么欢，看来是有喜事了啊！”
刘沅侧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又去看那只翘着尾巴的花喜鹊。
“少爷，我听昨晚看门的老张说落雪小姐昨晚来过？”
“嗯”刘沅心事重重。
“说是让你上她们家提亲去？”
刘沅沉默了一会，伤感地说：“她并不是真心想嫁给我，她是想救杨天贵。”
秋玲在心里感叹：刘沅看似个粗人没曾想在沈落雪的事情上倒是想得细致。她想了想，笑道：“阿沅，你一直想娶落雪，现在娶她又可以帮到她，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刘沅微微有些情绪激动，“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啊！我怎么能这么对落雪呢？”说完，自己似乎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言自语道：“落雪心里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我？”
秋玲正盘算着该如何说才算妥帖，刘沅却已经“蹭”地一下子站起来，道：“不行，我得去找落雪问清楚！”说完，抬脚走了。
落雪也是一夜未眠，直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此刻正坐在窗前为天贵的事情伤感担忧，吴妈送进来的早饭也都放着没动。
正想着，文英进来轻声说道：“小姐，刘沅少爷来了！”
落雪将头微微仰起，好不让眼泪滑落。她用绢子小心地擦了擦眼睛，闭上眼睛深深吐了口气，这才穿过文英打起的软帘走到外间。
刘沅局促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量却一脸孩童般的紧张。他的小心地打量着落雪的脸色。
落雪看了刘沅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别处，淡淡地说：“进来吧！文英，倒茶。”
刘沅小心地跨进屋子。等文英出去，他一伸手拉住了正转身走向桌旁的落雪。
落雪回头看着刘沅拉住自己的手，但没有抬头看刘沅。
刘沅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口干舌燥，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到：“落雪，我来是想……我想问你，你心里……心里有我吗？”。
落雪只以为刘沅过来是说提亲的事，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心里一愣，抬头打量着刘沅。刘沅如同孩童般黑白分明的眼眸藏不住他的焦急和不安，他想听到落雪的回答，但是明显又很害怕。他见落雪打量着自己，心里更是没有底了，生怕落雪说出自己最怕听到的话，忙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噢，一点点……我是说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有我？”
落雪深情复杂看着刘沅，没有立刻回答。
刘沅也看着落雪，想从落雪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点端倪，但是他实在看不出来。刘沅的目光越来越不安，目光里甚至有了绝望的哀求。
落雪看着刘沅目光的变化，她能感觉得到刘沅的恐惧，刘沅紧张的表情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心疼了，眼里有了些许柔情。她甚至愧疚地想到：天啊，我这不是在利用刘沅吗？这对他太不公平……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天贵，还关在牢房里的天贵！落雪眼中的柔情消失了，满心想着只要有钱就能把天贵救出来。她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个回答可能会对刘沅的决定产生影响，所以在迎着刘沅的目光片刻之后，落雪硬着心肠点点头，小声道：“嗯，有……”
“真的？”刘沅心花怒放，激动的一把将落雪拥入怀中，高兴得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的心里不可能全没我！”
落雪的浑身一僵，微微后仰，本能地抗拒着对她来说陌生的怀抱和温度。但是，很快她的理智就告诉她不能抗拒。她迟疑地双手慢慢地环住刘沅的腰。
刘沅感觉到落雪的回应，幸福得天旋地转。
落雪将头低靠在刘沅的胸膛，眼泪慢慢地从脸颊滑落，心里默念道：“刘沅，对不起……”
文英端了茶过了，在门口看到这相拥的二人，无声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