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又痴痴看了他一会儿,便将他负在了肩头。马老爷子出来收拾碗碟,见她欢天喜地就要出门,忙一把拽住,仔细看了看李况的面色,叹道:“丫头,你这个兄弟可不好惹,就算你是他妹子,我劝你还是少招惹他的好。更何况眼下这山里什么人都有,若真有了差错,你哭都来不及。”
阿然笑道:“马老爷子,你放心吧。他不是我哥哥,是我夫君,被我教训教训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要藏人,别人一定找不着。”
马老爷子哦了一声,看了李况一眼,笑道:“原来如此。这么精致又心肝剔透的人儿,也只有你能降得住。话虽如此,也要给做丈夫的多留些颜面,若他真的着恼,只怕你也是哭都来不及。”
阿然吐了吐舌头,悄笑道:“马老爷子,你就别笑话我啦。这些什么千金万金的珠子老货都在这里,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你这家店别被人拆了吧。”
马老爷子听了,不由连声苦笑,见阿然已经走了,只能回身掩了店门。望着梁上的东西发了许久的呆,忽然一跺脚,收拾了个包袱,竟也躲了出去。那长白山一夜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却不知道这三包价值连城的东西静静地搁在一个空荡荡的驿站中,连半个理会的人也没有。
阿然背着李况回到了无根之泉,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了泉水里,拍了拍手儿,转身就走。谁知道一个暗黑的身影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从洞口离去,身影一闪,却是飞快地溜了进来。
那黑影进了洞,也有几分迟疑,小心拢了手上的火折子,一步步向洞内模索而去。微微火光中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原来便是驿站中那个举止怪异的少年。只见他五官虽然清秀,倒悬着一对淡八字眉,却是满脸苦相。蹑手蹑脚走了一会儿,便也发现了前方的大洞,正要探身而上,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咯咯笑道:“喂,走到这里就行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少年吃了一惊,身子一缩,斜斜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阿然见他又滑又快,如一团黑影在岩壁上一卷而过,竟能从自己的眼前逃月兑,也吃了一惊,急忙挥出一掌,掌风拂过他的后背,便将他打了个筋斗。只见少年身形一顿,一口鲜血哇的一声从喉间喷了出来。
阿然又吃了一惊,她见那少年身形快,以为他武功也高,倒用了七八成的功力,没想到他却是不堪打,正犹疑着要不要上前将他捉住,忽觉一道黑影裹着一团凄厉的风声,向自己的脸冲了过来。阿然急忙低头,那一团黑影便撞在了岩壁上。只听扑哧一声钝响,一块坚硬的石壁居然一点点开始剥落,慢慢化作了腐水。
阿然情不自禁模了模自己的脸,也有些后怕,见那少年挣扎着向外跑,忙从地上捡了块大石头,呼的一声扔了过去。那少年又被打了个筋斗,往地上一跌,连头都磕破了,口里哇哇吐了好几口鲜血,却是不顾疼痛,连滚带爬,逃出了洞口。
阿然见了,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追了出去。月光下一瞧,便见雪地上一口一口的浓血,一直绵延向山脚,似是那少年身受重伤,却已经跑得远了。阿然轻轻吁了一口气,倒也不想再追。低头想了想,料那少年也不敢再来,忙用雪掩了地上的痕迹,又用一块大石头将洞口牢牢堵住,方才飞身而起,向天池的方向奔去。
她还没有走多远,那块大石头却又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原来是李况抖着衣服上的冰渣,冷着脸走了出来。只见他抹去了地上积雪,查看了一下底下的血迹,微微点了点头,刚想离去,一眼瞥见河道中一块灰色的岩石后面,有一个淡淡的黑影。李况盯着它看了半天,忽然苦笑道:“你这个丫头,就真这么放心?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一语未完,李况已是飞身而起,向那块石头直冲了过去。那黑影见了,扭头就跑。李况见他身形倒也不慢,手中宝剑一挥,便刺向了他的咽喉。
那少年见李况二话不说就下杀手,也不由脸色一白,嘴一张,就有一股黑烟从口里吐出。李况侧身避过,一道剑气在月光中一闪,便见那少年脖颈中一条深深的血痕,噗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死了。
李况看了看雪地里的尸首,也有些几分诧异,用剑拨了拨,见那少年身上并无其他的伤痕,凝眉想了想,方才自言自语道:“原来有两个人,难怪那丫头会上当。”
只见李况说完,飞身而起,又向山脚奔了回去。一间小小的驿站灯火通明,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李况见东西还好好地放在梁上,便将它们拿了下来。转到廊前,又见十几个蒙面大汉被人打晕了捆在一起。李况冷冷一笑,就着灶前一根火柴,四处放火一烧。只见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瞬间便将整间店都吞没了。
李况站在店外,眼见风大火猛,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忽听后院马嘶,募地想起自己的马儿还在那里,忙闯进火场将它牵了出来。那汗血宝马久不见自己的主人,高兴地四蹄跺地,欢声嘶叫不已。李况见它还认得自己,不由拍了拍马头,轻叹道:“唉,没想到这世间,也只有你和刹虎,才不会骗我。”
只见李况说着说着,眼角眉梢竟是一片黯然。在雪地里怅然了良久,翻身坐上马背,拍马向天池顶直奔而去。跑了好几个时辰,便见前方雪坡上星星点点全是火光。原来上山寻龙肉的众人见山脚大火,深怕宝贝有失,急忙又赶下山来。
李况下马,走到雪峰后的一个隐蔽处。众人呼喝着从他身边跑过,各个一身淋淋漓漓,不知道是血还是水,似是为抢夺龙肉已经在天池里大战了一场。耶律德光和他的护卫们也奔在人群中间,也是从头到脚一身的冰渣。李况四处找了一圈,见哪里也没有阿然的身影,便知道她见到山脚火起,定是放心不下,半路折回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