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早就上前通传了一声。朱温听了,也不回头,盯着水里的鱼,忽然大声说道:“小福子,这些鱼儿也未免被朕养的太肥了。就把几条目空一切的,烧了鱼汤端上来吧。”
宫人们听了,赶忙下湖去捞鱼。李况见他分明是说给自己听,不由微微一笑,见众人都不开口,便转头四顾,竟与朱温一样,也放眼看风景去了。朱友贞默默立在身后,想似被如此惯了,也不出声。李恕儿神情恍惚,见了也像没见到一样。只有阿然的神情稍稍有些紧张,紧紧抓住李况的一只胳膊,连眼珠子也不敢动一下。
李况见阿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的父亲,低头想了想,便也有些明了,用手圈了她的腰,低下头来,用唇语笑道:“放心,他奈你不何,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阿然见李况自大,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几位贵人嫔妃见她居然敢在朱温面前失了仪态,又忍不住轻声议论。朱温听了,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阿然见他眼睛横扫而过,忙收了笑容,靠在李况怀里,再也不敢出声。
朱温见阿然畏惧自己,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众人,也不说话。
朱友贞见了,忙对李况使了个眼色,自己牵了恕儿的手,上前拜道:“儿臣朱友贞叩见父皇,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也跟在他身后行礼叩拜。朱温轻叹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身子一转,居然又看着湖水发起呆来。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在他身后闷站。一旁的妃子陪站了一会儿,便觉累得慌。只见一个穿红裙的妃子看了朱温的面色一眼,便走到李恕儿身前,轻轻拉起了她的手,笑道:“原来这就是我们的三皇子妃和驸马了。哎呀哎呀,好一对姐弟花。呵呵,这女人生的美也罢了,没想到连男儿家也长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你娘该有多漂亮。姐妹们,日后在宫中,我们再也不敢夸口了。”
阿然见她拉着恕儿夸李况,不由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微微白了她一眼。众妃子听了,却是都跟着一笑,只见又有一个紫衣的贵人叹道:“可不是姐姐这话。昨儿我还听嬷嬷们议论,说咱们嫣儿走了眼,这样大好人才的夫君不要,白白便宜了别人,今儿见了,倒连我也吃了一惊。难怪皇上爱的什么似得,昨日还亲自去了一趟。唉,还是嫣儿没福,也怪不得别人。”
妃子们听了,不由又掩面一笑。朱温轻轻哼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抬眼见到李况虽然一脸笑眯眯的,却是满眼的不屑,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只是望着阿然,心头却突然一片黯淡,默默站起身来,在水榭里来回走了几步,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众位妃子见他一脸黯然,忙收了笑声,都不敢说话。朱温低头想了半天,方才挥了挥手,唤道:“沁然,你过来。”
阿然只能从李况怀里走了出来,跪在了他身前。朱温见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便用手轻轻捏起了她的下颌,仔细看了很久,方才轻声叹道:“沁然,你还是怪朕,对不对?唉,你为什么长得似朕,却半点也不像你娘?!除了这一身的拧脾气,总是让朕头疼。这驸马是你自己选的,若以后不中意,就怪不得父皇啦。”
阿然轻轻点了点头。朱温见她转头向李况看了过去,哼道:“沁然,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他昨晚欺负你了,是吗?”。
阿然脸色一红,忙摇了摇头。朱温见她护着李况,冷冷哼了一声,忽然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将她的衣袖高高卷起,见上面果然青一块、紫一块,只是全是吻痕,看了半响方才点头道:“原来这小子倒是真心喜欢你。这样看来,朕这个女儿还不算太傻。唉,男人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等到后悔莫及,也已经晚了。若是他真的对不起你,你也不用和他死磕。等他有一天后悔了,自然会去求你。”
阿然微微有些诧异,抬头见朱温满脸感伤,不由心中一软,忙说道:“爹爹,沁然记得了。”
“爹爹?!”朱温重复了一遍,忽然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沁然,父皇知你心中怨我,怪我,一定还十分恨我。这一声爹爹,朕十几年没有听到过,已经很知足了。唉,日后就算你帮着那小子对付爹爹,爹爹也不会怪你,你明白吗?”。
阿然眼眶一红,差点又要滚下泪来。朱温见了,却是微微摆了摆手,说道:“罢,你们都下去吧。父皇最不喜欢人哭,你们却总要哭给朕瞧。你娘哭了一辈子,哭得朕心里烦死了。若真有下辈子,朕也要日日对着她哭,让她也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滋味。”